第四十二章 真实的世界
“蝶......我......”
莫文哀想起了此前在路上牧灵教他的谎话，心想，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让她知道我跟牧灵去喝酒的，不然的话可得闹翻天了。
便嗫嗫嚅嚅的说，“我在回来......回来的路上，碰......碰到了以前的朋友，他......他硬要请我去喝酒，推托不开，我......我便跟他去了，顺便还跟他......借了些钱。”
莫文哀说着，便将手伸进了口袋里，想要将钱拿给红蝶。可手一伸进口袋，他便愣住了。
口袋里还有什么东西，那是一张卡。
莫文哀并不笨，只是太过于尊重妻子，而显得呆了。他立马就明白了这是牧灵暗中给他的银行卡，因为牧灵此前也做过一次同样的事。
他避开了那张卡，掏出了钱放在了桌上，整整有五六百块。以前，这五六百块他们压根就没放在眼里，但是现在，这几百块对他们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钱，足以让他们撑过十天半月！
红蝶看了一眼桌上的钱，便扭过了头去，哄着怀中的婴孩，喂她喝奶，口中淡淡的说，“你现在也学会撒谎了吗？你除了郭少田还有那个朋友？狩灵旅团的成员又能交上什么朋友？如果真是郭少田来了，那他一定会跟你一块儿到家里来的，又岂会让你放着家中挨饿的妻儿不管，拉你到外边喝酒？也只有你会干出这等事来！”
她的语气是那么平淡，脸上也看不到丝毫怒意，但莫文哀却知道，她的心中已然是愤怒至极的，愤怒到恨不得冲过来给他两巴掌。但她没有。
这种压抑着的愤怒与不满，令莫文哀更加的难受。他更希望她像从前那样对他大发脾气，甚至是狠狠把他打一顿！
只要把气发泄出来，他诚心诚意的道歉，就什么都好了。
可......
“蝶，你别这样......”
红蝶是抱着孩子坐在地上的，莫文哀便走过去，挨着她坐下，看了她怀中的孩子一眼，深情的目光便落在了红蝶脸上，满怀歉意的柔声道：“我并非故意要骗你的，我只是不想让你生气，你也知道的......我很爱你......希望你能理解我。”
莫文哀说着，伸手便要去抚摸她的脸颊。红蝶却冷冷的将他的手扫开了。
“别碰我。”她只说了怎么三个字。
但就只是这三个字，却令莫文哀的心沉了下去，感觉又冷又痛。
他白天一整天都得面对枯燥乏味的工作
，拼命工作劳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却还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他也确实是拿了牧灵的钱，但那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她如此待他，这是为什么？
莫文哀心里很苦，却不埋怨，更不怪她。因为他爱她，也自觉对不起她，没能将她照顾好。
他沉默了好一会，忽又抬起头柔声对她道：“蝶，你先去吃饭吧，我帮你打了饭盒，我来喂孩子。”
他说罢，便伸过手去要抱孩子。但红蝶，再一次冷冷的将他的手扫开了。
莫文哀心窝子如同扎进了一把刀。这还不止，红蝶又冷冷的道：“奶粉也带来了，你还留在这里干嘛？你该去找那个女人了，跟她混在一块不好吗？有吃有喝，她钱多着呢，巴着她不好吗？何必留在这里受苦？”
她口中的女人，指的自然是牧灵。
莫文哀的心已揪紧，就如同被一只布满毒液的魔手死死捏住了一般！那些毒液，一点一滴的侵蚀着他的心！他难受到了极点，他已捏紧了拳头。
但忽又松开了，不再说一句话。他起身，身心俱疲，想要到卧室休息。只要倒头就睡，就不会有诸多烦恼了。反正明天一起床就得上班。上了班就成了只会干活的机器人了，身心麻木的干完一整天的活就行了！
但令他绝没想到的是，红蝶忽又说道：“我今晚不想跟你待在一间房中睡觉，我看到你就烦！如果你要在里边睡的话，我跟孩子就睡在这外边！”
莫文哀回过头，皱紧了眉头，难以置信的说，“我只不过是睡在地上，难道现在就连让我休息的一席之地都不给我了吗？蝶，你未免太过分了！”
“过分？”红蝶扭过头盯着他看，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脸上，忽已流露出了丝丝怒色，“你说我过分？莫文哀，你有按着良心说话吗？你自己挣的钱，全部都往家里寄，给了你的父母兄弟姐妹！让他们悠哉悠哉的过日子！却让自己的妻儿艰难度日！结婚后的一切开销，包括买房子，包括给女儿治病，所有的钱都是我出的！你干嘛了？你有为这个家付出哪怕一丝一毫吗？”
她越说越气，越说越气，说到这里，已怒不可遏的冲莫文哀咆哮起来，“莫文哀！你只给了我一个人！一个没用的废人！你给了我什么？！！！摸着你的良心说话！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过分？你为之付出一切的亲人，在我们还没有如此落魄的时候，倒是人模狗样！现在见我们落魄了，没钱了，就离得远远的，何曾来看过你一次？都巴不得没你这个亲戚！这也就算了！我一个人在
家里忍饥受饿带着女儿，你却在外面跟另一个女人大吃大喝！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吗？莫文哀！！！”
她连声质问，怀中的婴孩，已吓得大哭起来。红蝶红着眼，眼泪簌簌的，一滴一滴落在了孩子的脸上。
莫文哀已失了魂，身形晃了晃，几乎就要倒在地上。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苦得就像一整个人都泡在了浓浓的中药汤里一般。要命的是，这个药罐还被人给盖上了盖子，并且死死按住，下边用文武火慢慢煎熬着！
但他没有泪。
他绝不能在她面前流泪！让她觉得自己没用！让她失去对他的最后一丝依赖！
他忽已慢慢走了出去，将门带上。门一关上，他整个人就如同虚脱了一般，无力的靠在了门上，慢慢滑倒下去，眼泪再也无法控制的落了下来。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无论你多么痛苦，但只要忍住不哭，情绪就绝不会崩溃。但，只要你忍不住先掉下一滴泪来，护住心灵的堤坝就会产生连锁反应，一整个以极快的速度崩坏，最终让你整个人情绪彻底崩溃，犹如一个无助的婴孩一般，瘫软下去！
莫文哀现在就已经瘫坐了下去，坐在了冰冷的地上，将头埋在膝盖，抓着头发，任凭眼泪如泉涌！
但他没哭出声，唯恐屋内的妻子听到！
原本以为，两人终于走在一起，会幸福得如同掉进蜜糖里。但绝没想到，幸福只维持了不到短短几个月，就坠入了地狱深渊。这种落差，就像天上人间！
莫文哀忽已站了起来，擦干了眼泪，一步一步的走下楼去。
离开了家，又该去那呢？
天大地大，也唯有这个小小的家能给予他温暖。他是多么的爱她，无论日子多苦，但只要看到她对着自己甜甜的笑，他都觉得自己是生活在天堂里的。所有的疲劳，都不再算什么。
但现在，她给予他的，只有冷漠，只要冰冷，咆哮，愤怒，不满，以及种种不理解。
女人的醋心是极其可怕的，尤其是结了婚的女人。莫文哀只懂得坦诚，坦白，却不了解这一点。
在她眼里，牧灵就是宿敌！同时也是一生的情敌！是绝无法容忍的！哪怕是莫文哀看这个女人一眼，她都要忍受不了！但红蝶又天生沉默寡言，冷若冰霜，什么都藏在心里。尽管她对牧灵厌恶至极，但却从未在自己的丈夫，莫文哀面前直接表达过她对牧灵的厌恶与不满。
她只用自己不满的情绪，提示莫文哀，我很讨
厌这个女人，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更不要跟她见面！
但莫文哀很呆。或许意会到了，但红蝶提醒得不够清楚明确深刻，他也就没当回事。再加之他把牧灵当成挚友，认为朋友之间往来，对方虽是女性也无妨，故而也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红蝶，引发家庭矛盾。
现在，他已下了楼，楼房的一旁堆了两个垃圾桶。桶里早已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生活垃圾，地上还散落着一大堆剩饭剩菜，散发出刺鼻的馊味。莫文哀一走出大门就差点被呛晕过去。
刺鼻的恶臭也让他清醒了一些。他掩着鼻子看着那两个垃圾桶，忽“唉！”的一声，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心道：“我居然让她们母女住在这样的地方！蝶说得对！我的确是个没用的废人！我不怪她！”
顾自一顿忧愁的叹息，便走出了这条昏暗潮湿，充满霉味馊气的巷子到了大街上。街上则是另一番景象，霓虹灯五彩缤纷，行人摩肩接踵，各种各样的商店里面传出节奏感极强的音乐。
这就是完全不同于术者的，普通人的世界，这就是他们的乐园一一夜晚的都市。
但莫文哀却发现，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生活，尤其是现在，他更是厌恶！他感觉自己与这帮人格格不入，站在这里就像一个呆子一般。
他就像一只丛林里的老虎，被拔掉了牙丢进了人群密集的都市里。既不能咬人，也没法融进他们的生活。时间一久，便被现实的社会磨掉了本性，就连爪子也被磨平了。
他呆呆站在街上，忽然觉得术者的世界，那个处处凶机充满了危险的明暗流世界，实在是要比普通人的社会可爱得多！也要“安全”得多！
有几个路人朝他投来了奇怪的目光，让他别扭极了。他抬步朝前漫无目的的走去，脑子里是一团糟。在这个城市里，他除了牧灵之外，是没有任何朋友的。现在他能去那呢？
他实在是不想去找牧灵，也不能去找她。如果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跟牧灵待在一起，若被她知道了，恐怕得闹离婚！
他不想离婚！因为他深深爱着这个家，爱着她们母女俩。
他走着走着，自觉实在是无处可去。他身上虽然还有一张银行卡，里头肯定也有钱，但莫文哀实在是不想用，也不喜欢去那些酒色场所找乐子打发时间！
他已顿住了脚步，心想：我不如还是回去吧，那里始终是我的家，有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女儿。我这样子在外头乱逛，成什么样？我回去之后只需诚心诚意的跟她道歉，说些好话，怎么多年
的感情，她岂有不原谅我之理？况且无论怎么说，这日子总是要过的，把话说开了两个人都好过一点。
如此一想，莫文哀的心里便舒坦了很多。
打定主意，他便掉头大步流星的往回赶。径直上了楼。可一到家门口，原本路上提起的那股子勇往直前无所畏惧的勇气，一下子就又虚了下来，变得飘忽忽软绵绵就像一块软糖似的。
他两次抬起了手要扣门，可却都放了下来。他暗叹一声，心说我这还像个男人吗？！怎的如此怕老婆？
再次提起了勇气，神色终于也变得坚定了起来，就要敲门！
可......
他的指关节还没扣下去，便听屋内一个男声说道：“小蝶，你瞧你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这能叫家吗？叫猪窝狗窝还差不多吧！你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这样没用的男人你留在他身边能幸福？饭都吃不饱吧？真是让我心疼！你跟我走吧！至少不用再忍饥挨饿，要啥有啥！把孩子也带走！我相信父亲母亲绝不会在意你带了个孩子过来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