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铁牛之泪
黄昏，荒山。
荒山下有一株老树，老树下有一口古井，古井旁坐着一位老人。老人穿着破旧的蓑衣，戴着破损严重的斗笠。
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他的面容，也遮住了他的苍老。
他就一动不动的，静静的坐着。已不知保持那个姿势坐了多久，似已石化。
他在等。
等三个人。
可惜他最后等到的，只有两个人。
莫文哀来到这里的时候，星未出，而太阳已落山。
他看到了这个苦等的老人，而老人也已站了起来，将斗笠抬高，露出了一张黝黑干瘪尖细的脸。
那几乎已不能算是一张人类的脸，但他的确说了人话，而且吐字清晰。
“团长让你们不用回去了。”他说着，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这是你们这一次顺利完成任务的酬金，里边有八十万，密码是给天蝎酬金一直使用的那个。”
红蝶伸手接过卡，莫文哀便将桶鬼给他的那张黄纸交给了老人。
老人将黄纸收起，接着道：“团长给了你们新的任务，这一次的任务并不容易，可能是你们怎么久以来所接的任务中，难度最高的一个。这是个s级任务。”
“s级任务？”莫文哀凝视着老人，他还从来没有接过s级别的任务，一直以来执行的都是abc级别这种说难不难说易不易的任务。
“对。团长要你们去地底世界一趟，把铁牛之泪带回来。”老人缓缓说来，“进入地底世界的大门，每隔四年就会打开一次，今年刚好是第四年，离地门出现的日子也不远了，你们现在动身前往蛇镇伺机而动。”
“铁牛之泪......”莫文哀略加思索便点了点头，“我们知道了。”
“还有，团长说这一次的任务很重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哪怕是你们不择手段，也要把铁牛之泪带回来。”老人寒声道。
莫文哀却笑了，淡声说道：“但凡是任务，都有一定失败的几率，尤其是狩灵旅团的活，就更不好干，谁敢夸下海口说一定完成这个任务？”
老人依旧是那副冷如铁的脸色，没有什么表情，也不接莫文哀的话，只说，“最后要提醒你们，最近求道会似乎开始对旅团有所动作，你们行事小心点，尽量不要跟他们起正面冲突。黄昏世界的入口，也要换地方了，到时换到哪里去自会通知你们。你们去吧。”
老人说完，便不再多言，竟转身跃入了古井之中。最奇的是，两息之后，那口古井竟
化成了一只蛞蝓，潜入了土中消失不见了！
“是郭晓吗？”老人走后，莫文哀举目望天，喃喃道。
“你的任务酬金我先替你保管。”这时，一旁的红蝶忽说道。
“啊？”莫文哀有些惊讶，猛地扭头看向红蝶。
“这一次团长只给了一张卡，我们的酬金都在里边，就先放在我这儿吧。”红蝶说着，竟破天荒的看着莫文哀，柔柔笑了起来，笑得好看极了，“没什么问题吧？”
莫文哀怔住了，不仅仅是因为红蝶的提议，更因为她突然流露的那一抹温柔明媚的笑靥。
隔了一会，他才回神爽朗的笑道：“当然没问题，就先放在蝶姐姐你那儿吧。哈哈......”
“不过......”莫文哀话锋一转，接着道：“这一次真的很奇怪，我们团长什么时候变得怎么爽快了，直接给了我们八十万。按照他当时说的，猴山之行是个b级任务，酬金只有五十万。虽然这任务难度明显已经是属于a级了。难不成他知道我们回来后一定会闹？还是这家伙发财了？”
“我不知。”红蝶转过身淡淡的说，“反正钱付齐就行了，其他的我无所谓。”
莫文哀心说：“蝶姐姐也开始在意钱这种身外之物了啊。”
蛇镇是个荒镇。
事实上也不能说是荒镇，因为这里还有术者居住，普通人也绝不会踏足此处。来此此处的术者，一般也绝不会是什么善类
蛇镇也如其名，是一个遍布毒蛇的地方，尤其在后来本地居民全部搬走之后，一些毒蛇更是直接将窝挪到了镇里。
现在蛇镇已不“荒”，许许多多对地底世界之行有兴趣的术者，都相继涌到了此处。其中不乏明流中人，包括天道派求道会中的一些高手，都暗中潜进了这里，伺机而动。
因为进入地底世界的大门，就藏在蛇镇！
暗香酒家，蛇镇上别具一格的一家酒楼，专为来到此处的术者服务，提供酒水饭菜，还有一些男人很喜欢的特殊服务，例如女色。
暗香也是此间唯一可以喝到酒水的去处，因此东西价钱也是相当的昂贵。但还是有一些好酒好色之徒，愿意掏腰包在此消费。有酒，有女色，生意自然就绝不会太差，尤其是这四年一度，地底世界之门打开的日子。
莫文哀走进暗香酒家的时候，就看到了郭少田。郭少田就坐在右边的角落里，独自一人喝着烈酒，吃着蛇羹。他吃得很慢很慢，悠哉悠
哉似在等人。
他也没有看到莫文哀，因为莫文哀二人戴着帷帽，黑纱掩面，又隐藏了气息。
莫文哀也只看了他一眼，便跟红蝶坐到了左边的角落里，点了两盘青菜，一瓶白酒，付了两千。
红蝶压低声音道：“独自坐在右边角落里那个青年散发出来的气息很熟悉，我却记不起来是谁。”
莫文哀低声道：“蝶姐姐还记得郭少田这个名字吗？”
红蝶道：“不记得了。”
莫文哀笑道：“看来他也学会六十四道了，整个人看上去气魄都不同往日了。”
红蝶问道：“他是你朋友？”
“是。”莫文哀只说了一个字，却很坚定。
酒楼外边天色很暗，大雨将至。
外边又走进来了两个人，一个干瘦的小胡子，另一个则是个光头黄衫的中年男子。
他们同样一进来就看到了郭少田，不过却没法像莫文哀那样淡定。
因为气息。
一名术者特有的气息，而且这气息还不弱。
这两个人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很怪异，有诧异，有疑惑，也有一丝慌乱。
因为郭少田明明已经成为一个废人了，元火熄灭，再也无法演法，可此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却还要更甚从前！
“这是怎么回事？”小胡子沉声说道，脸色十分难看。
“我也不知道啊！怪了！”光头男子皱着眉头一脸疑惑的道。
“要不我们走为上策？”小胡子说着，人已往后退出一步，面有惧色。因为他明显感觉得到，郭少田比以前更强了！
以前他们尚且斗不过郭少田，就更别提现在了。
“你说的对！好汉不吃眼前亏，来日再与他计较！”光头男子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可他刚转身，外头“轰隆”一声，便下起了倾盆大雨，雷光映在了他那张充满油光的脸上。
与此同时，一名三十来岁，着一身粉红色衣裳的美艳女人，已堆着笑将他们二人拉了进去，“来了就喝一杯嘛！况且外头这天气，你们二位还要出去淋雨不成？我们这儿可什么都有，有好酒好菜，楼上还有娇滴滴的姑娘们呢！”
此人便是这儿的老板娘，白红。说话间，她已将二人拉着坐下了，服务生很懂事的马上就过来招呼。
二人只好硬着头皮留下，心慌意乱的胡乱点了一些菜，叫了瓶酒，忐忑不安的坐着，目光不时扫向角落里的郭少田。
郭少田却似完全没看到他们二人一般，依旧慢吞吞悠哉悠哉的喝着酒，吃着蛇羹，不慌不忙。
酒菜很快就端上来了，老板娘白红笑嘻嘻的道：“二位，总共五千，请先买单。”
这实在已是天价，但他们二人心慌意乱之下，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恐怕都没听清这个价。小胡子直接就掏出一叠钱塞给了老板娘。
老板娘满脸笑意的清点了一下，拿了两张还给他，躬身点头说了句，“请慢用！”便走了。
小胡子将酒打开，倒了满满一杯，一口饮下壮胆，光头男子亦一样。然后二人便胡乱的将菜塞进嘴里，狼吞虎咽的吃着，只希望快点吃完离开这个鬼地方。
因为他们知道，郭少田是绝不会放过他们的！
郭少田已走了过来，慢吞吞的，一步一步朝他们走了过来，手里还捏着杯酒。
他已坐下，就坐在他们二人对面，如苍鹰一般锐利的眸光扫过二人，淡声笑道：“这样子吃法，岂能吃出味道？二位急着走吗？”
“郭少田！”光头男子已放下手中的筷子，像一只被逼到墙角的猫，死死的盯着郭少田看，脸色十分难看，“你的元火不是熄灭了吗？！”
郭少田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眸光落到了门外的大雨，眼帘渐渐的合了起来，最终闭上。
再度睁开时，右手已扯住了光头男子的衣襟，将他整个人拖了过来，俯在桌子上，狠狠的瞪着他，寒声道：“童西鬼老在哪？我只问一遍！”
“你......你你你......你跟我们来，我们这就带你去找他！”光头男子哆哆嗦嗦的说道。因为郭少田在哪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气息，那修为，那气场完全碾压他！
他也在此时知道，郭少田已然踏入六十四道之境了，远远将他们甩在了屁股后面。
郭少田还未开口，小胡子见情况不对，人已离席拔腿便要冲出去。
可惜，他还未踏出大门，郭少田便将手中抓住的光头朝他丢了过去，砸在了他的身上，两人一齐倒在地上。
“假和尚韩山，还有盗徒骆鹤，你们这两个鸡鸣狗盗卑鄙无耻的小人。我现在也没有必要送你们去监狱了。”郭少田说着人已走到他们的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郭兄！”光头韩山忽然就跪在了郭少田的面前，满脸的愧色，“砰砰砰”的接连给他磕了三个响头。磕罢扬起脸看着郭少田，哀声道：“我已知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
我这一次吧！你不是很想抓鬼老吗？我这就带你去找他！你就放过我吧！你是个好人！”
他说着，已朝郭少田跪了过去。
就在他离郭少田已不到两寸的时候，眸中闪过了一抹恶毒之光，指间演法，从其袖中悄无声息，速度奇快的滑出了一条拇指大的，形似蚯蚓的毒虫，一口咬向郭少田的大腿！
可惜，这条毒虫还没碰到郭少田，脑袋就被他一脚踩在了脚下。又一脚踢出，正中韩山的胸口。韩山直接喷出一口老血，不等其飞出去，郭少田大手一抓，便将其扯了回来，丢到了外边的大雨中。
郭少田这一脚注入了道损，修为又压了他一个境界。韩山又是直接被他踢中胸口，此时倒在大雨中，整个人变得软绵绵的一摊，像一条死狗，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已是奄奄一息。
小胡子骆鹤见状，吓得脸色铁青，也跪在了地上，死死瞪着郭少田，浑身不住的哆嗦着，吃吃的道：“求求......求......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死！！！我......我再也不敢胡作非为了！从......从此改过自新！！！上......上次趁人之危羞辱你，是......是我不好！！！不过上次......上次我也没杀你啊！就只打断了你两只手！你放过我吧！！！求你了！！！你是个好人！！！要不我也让你打断两只手？”
“我是个好人？”郭少田笑了，仰头哈哈大笑，笑得很开心，开心极了！！！
骆鹤也笑了。他抬着头战战兢兢的看着郭少田，他以为郭少田会放过他，所以“呵呵......呵呵呵......”的傻笑起来。
他的笑，很快就僵住了，永远的留在了脸上。
因为郭少田蕴含道损之力的一掌，忽然就落在了他的脑袋上，直接将他拍死了，同样将其丢了出去。
“好人就该理所应当的忍受屈辱吗？就该理所应当的容忍无耻之人吗？”郭少田最后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走了出去，穿上放在门口的蓑衣，戴上了斗笠，回头朝莫文哀这边看了一眼，便走进了大雨之中，离去了。
酒楼里是坐着很多人的，楼上也有许多人从包厢里走了出来看戏，但没有一个人出手阻止，也没有一个人吭声，都在静静的看着。
在他们眼里，刚才不过就是死了两条狗。现在，这两条狗身上已爬满了毒蛇，他们将成为这些毒蛇的点心。
此刻戏也看完了，他们又各自喝各自的，聊各自的。楼上跑出来的，也回到了包厢中。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也是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莫文哀举杯喝了口酒，淡淡的说。
“此人的器量，跟你有得一比。如果他是求道会或者天道派那边的人的话，放养不管，日后必会是你我大敌。”红蝶吃了一口青菜，冷冷说道。
“蝶姐姐你也看出来了，郭兄确实非一般人，日后成就无可限量。”莫文哀说着，人已站了起来，“蝶姐姐我们走吧，我之所以会来这里喝这种天价酒，也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撞到郭兄。心想这地底世界的大门四年开一次，他或许会来，又喜欢喝酒。没想到真见到他了。现在他走了，我们也走吧。”
红蝶闻言便起身，跟在莫文哀身后，两人出了这天价酒楼。
外边下着大雨，两人便演法避雨，转进了一条小巷子，往深处走去。
走没多时，便找到了一间破败无人居住的小屋，腐朽的木门大开着，被风雨吹打得吱吖作响。屋内空空如也，只有一条碧绿色的毒蛇盘在墙角，冲着屋外莫文哀红蝶二人，极不友好的吐着蛇信，嘶嘶作响。
二人抬步走了进去，毒蛇见状不安的探着身子，又不敢贸然进攻。
莫文哀对它笑道：“蛇兄，我不愿杀你，但也实在不想跟你同处一室，你上哪都能栖身，要不行个方便挪个窝？”
绿蛇闻言，便收回探起的蛇头，绕开他们溜了出去。
莫文哀对着它的背影很有礼貌的说了句谢谢，便将腐朽的木门关上，演法清去地上的灰尘，两人席地坐下。
虽是中午时分，但由于天气缘故，屋子里光线昏暗，但两人都已习惯，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莫文哀将帷帽摘下，开口道：“通往地底世界的大门，每四年开一次，每一次大概只能容五十几人进入其中，人数一够，大门就会合上。这也即意味着，到时大门一出现，势必会引来一番厮杀争斗。因为想要进入地底世界的术者，绝不止五十几人。其中恐怕还混进了一些求道会天道派的绝顶高手。这些人进入地底世界，各有各的目的。但绝大部分人，恐怕都是冲着铁牛之泪去的。尤其是天道派求道会这两方势力的人。”
红蝶是绝不会去想那么多的，她直接道：“你管他那么多，到时我们远远的，使用陨星跑进去就可以了。要不是你拥有如此便捷的能力，你以为我们那位团长会将如此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们吗？”
“是！”
莫文哀看向红蝶，笑了起来。然后他又想起了此前看守黄昏世界出入口的老人
说的话，团长说这次任务很重要，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心里便对这铁牛之泪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虽然莫文哀此前也听说过铁牛之泪，但却不知其有何妙用？心说难道是跟千演宝盒一样的神奇宝物吗？
正想开口问红蝶，便发现门口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来了之后竟也不敲门，就静静的站在门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