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婚姻教育
左思右想,金亮爸觉得,现在自己手头必须得多存些钱来,家里尽量还是让儿子儿媳负担。其实这样俩孩子也不亏,毕竟自己留点钱,往坏了打算,是为了以后自己有不时之需,免得拖累了孩子,往好了说,万一自己没用上这钱,这钱还不就是俩孩子的。
金亮爸又开始动起了心里的小算盘,以后他家里缺什么,他经常派金亮妈支使儿子去买。这下萌萌不乐意了,米面什么的大件用品,搬不动的我们买,家里缺jī蛋洗发水洗衣粉什么的,也打电话告诉我们。为这个,没少跟金亮叨唠。
“你行了啊,我爸我妈让我买点jī蛋什么的,你也不乐意,对于作儿女的来说,这不是应该的嘛!”
“呵,你现在说得挺有理的,可当初他们为什么非要搬进来呀?打的旗号不就是大家一起过日子省钱,帮咱们一块省钱还贷款嘛?怎么现在什么pì大点的东西都得让咱们买去呀,就连早餐冲的豆nǎi他们都不能买了?这样过下去,我怎么觉得比住卢沟桥的时候还费钱呀?”
“爸妈不是管买菜吗?”
“就每天那点菜能花多少钱呀?炒个西红柿你瞧放那一小扣扣缩缩的jī蛋,你让你妈直接炒西红柿得了。”
吵架的结果,往往是金亮夺门而出。其实他也没地儿去,就是在楼下小花园里走走坐坐,老爷们,跟老婆吵了嘴,不可能跟女的似的找朋友哭诉,只能自己忍着,坐上一会儿,忍气吞声的再上来。他现在已经怕回这个家了,一回家,不知道老婆就要挑爸妈什么眼,或者爸妈又看不上老婆哪儿了。
金亮爸还对自己的做法很自鸣得意,他这样跟金亮妈分析:“你看,咱家里这些东西不让小亮买,他们挣的那些钱自己也糟践了,你看咱儿媳妇,三天两头的添新衣服,还不如让他们多买点家里的生活用品呢,咱俩也省出钱来可以多攒点。”
“可你个老头子,攒那么多钱干嘛?”金亮妈老被金亮爸挤到前面当枪使,这会儿也有点不乐意了。
但金亮爸坚信自己这样是为儿女好,以致越来越显得抠了起来。萌萌过生日,朋友送了一瓶浴盐,因为浴缸在公婆房里,萌萌还没用过呢。晚上,她刚拿着浴盐进公婆的卫生间,看见金亮妈正忙不迭的从浴缸里往外舀水,全舀到一个红桶里,而浴缸的水泛着一片泡沫。一问才知道,金亮爸妈前天刚泡了澡,水没舍得放,就一直泡在浴缸里等着冲厕所用,这会儿知道萌萌要洗澡,金亮妈这是给儿媳妇打理浴缸呢。萌萌看着浴缸里泛着白沫的水,心里一阵想吐的感觉,说了声:“算了,我不泡了。”扭头就走。
还有一次吃饭,桌上放着一碗白菜汤。金亮妈关切的给儿子儿媳各盛了一碗,说:“来,尝尝我的骨头汤,多喝点,补钙。”
萌萌喝着,随口问了声:“这骨头切得够细的呀,一不小心都咽进去了。”
金亮妈自豪地说:“就是前天咱啃的大猪蹄,啃剩的骨头我熬汤了。”
萌萌突然想起来那天大家啃完大猪蹄,把小骨头吐一桌,然后婆婆把小骨头收碗里的情景,一下没忍住,打胃的最深处开始作呕,就一路呕着冲进厕所抱着马桶吐上了。
“哎,她这是?”金亮妈开始还不知所措,继而福至心灵:“不是怀孕了吧?”
“妈!”金亮埋怨着:“您还说呢,我都快吃不下去了。”
“这有什么呀?”老太太还不明白,老头儿先明白了:“小亮,都是一家人,彼此没有必要嫌弃。”
丁铃现在也被婆媳关系困扰着,公婆本来说住两个多月就走,结果这一住,也是住上瘾了,根本不提走的事。丁铃也是每天盼他们走盼得心浮气躁。但说实在的,她比萌萌处理得好,她是个适应性很强的女孩。她从公婆来前,就已经让老公委婉地告诉婆婆,自己工作忙,不比很多韩国女人,专职做家庭主妇,所以在干家务上有不周的地方,希望婆婆原谅。另外,丁铃会哄人,虽然她一开始坚持说不学韩语,其实这是气话,一家人住在一起,cào两国语言,这日子怎么过呀,所以她还是学了几句日常用语,并且隔三岔五的给婆婆买点小礼物,口红呀、小布袋啦、卡通小蛋糕之类的,逗得婆婆挺开心,因此上心甘情愿的在家忙家务。当然,丁铃力所能及之处,也会挽起袖子帮忙,所以一家人表面上,至少还是其乐融融。
当然,也有些小矛盾,比如公婆爱干净,怕北京的风沙,一天到晚不开窗户。遇到这种事,丁铃自己不讲,让老公去委婉地讲,最后大家取个中,丁铃夫妇俩的房间,愿意开窗就开,公婆不必管。公婆自己房可以不愿意开窗就算了,客厅每天早晚必须开窗通风。
还有些小事,比如丁铃现在吃韩餐都快吃腻味了,想坏了小米粥、烙饼卷jī蛋等中国食品。可丁铃也在努力说服自己,谁叫咱自己不会做饭呢,那就人家做什么吃什么吧。
“你表现得太过了。”丁铃在msn上教训萌萌。这天晚上,金亮爸妈占着客厅的电视,老公占着小屋的电视,萌萌又被挤到书房里上网,正在msn上遇到丁铃。
“你根本没有力所能及的去取悦老人,而是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了,当你没力量天天这样装下去的时候,你公婆心里就认为你是自己有小算盘了,对他们不满了。所以在这点上,我是吸取你的教训了。我公婆来了,我也礼貌接待,但事先我就很礼貌地告诉他们了,我打小儿没学好做饭,婚后工作又忙,不能保证每天回家给大家做饭,更不会做他们爱吃的韩餐,所以这点他们要见谅。如果婆婆来做饭,我是肯定会刷碗的,如果婆婆累了不愿意做饭,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吃。所以现在他们做饭的时候,我该忙什么就忙什么,才不像你挤在厨房瞎耽误功夫,其实什么忙都帮不上,饭后打扫呢,当然是我该做的。”
“还有,韩国男人都爱喝酒,吃饭时间也很长。这点我也早告诉公婆了,我的工作很忙,吃完饭我就要先去忙别的了,公公可以慢慢喝,吃完饭叫我来刷碗。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就是说,我事先不装着,该有的礼貌,咱也有,但该说明白的事情,大家都先说明白,这样其实大家都不累,所以我在生活中还是比较自由的。”
“而且我现在跟他们之间,如果有误会,彼此之间不藏着掖着,尽可能的当面解释清楚,大家说话既不弯弯绕,也不像你似的闷在心里生气,其实有些问题,大家面带笑容说开了,是可以解决的。比如我婆婆不开窗通风,我就找来很多资料,告诉她开窗通风的好处。当然老人很固执,那我就告诉她,至少我自己的卧室是一定要开窗通风的,这点习惯希望她尊重,大家找一个折中的办法。”
“而且……”丁铃继续说:“我觉得你家金亮做的也有问题。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到儿媳跟公婆一起住,会有多少麻烦。当麻烦出现时,他就采取和稀泥和逃避的办法,而不是帮助大家去解决。我家老李,从他爸妈要来时,就告诉他们了,说我是个直肠子的人,心里搁不住事儿,而且不会干家务,让他家人先对我有个了解,当然,这也是他在我授意之下说的话。当我跟公婆之间有矛盾时,他尽力的让两头互相了解,当然这很难,但至少他在努力这样做,让我们双方达成共识。”
丁铃的窗口一个一个蹦出来,给萌萌讲着道理。
“我在家里,还算比较自由,我的朋友该来就来,可没像你那样,因为公婆在,都不让朋友来访了。”
“可我不是觉着,朋友来了,有他们在比较别扭吗?”萌萌解释。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就会让他们产生错觉,认为这就是他们的家而不是你的家。可我不是,我很明白的让我公婆明白,他们也可以拿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但他们也必须明白,这里也是我的家,我爱请谁来就请谁来,你明白吗,有时候这是一种姿态。”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现在肯定没有以前那样自在,二人世界也没有了。现在的年轻人,谁爱跟公婆一起住呀,可人家非来,你又不能把人家赶出去,那么与其天天在家自怨自艾,为什么不把事情尽可能的向着好的方面去演变呢?而且,我觉得,很多矛盾虽然不能够完全避免,但有效的沟通可以让矛盾降到最低。”
“可是,可是我就是想不明白,凭什么呀,他们非挤我的家里。”萌萌还是不乐意。
“你看你,总想着这些已经过去无法改变的事儿。要说,有些事是无法分析出对错的。搁现在,那公婆非挤小夫妻生活里,再加上像你公婆那种作派,就是招人烦的事儿。可你要倒推几十年,或者是一百多年以前,进入中国的宗法社会,这就是非常正常的,儿子有了更好的房子,父母当然要跟着儿子一起搬过去了,倒是哪个儿媳要像你这样,真就一纸休书扫地出门了,要不然也得家法伺候。咱就甭往那么远了说,估计就在你公婆那侯埔村儿,他们的做法就是这样。”
“可干嘛非跟那会儿比呀,”萌萌继续打字:“那会儿的媳妇,有几个像咱们这样工作压力大的,不是一进夫家就成少nǎinǎi了。可咱们现在呢,工作强度不比老公少,家里一半的开销也是咱盯着呢,难不成还得当那会儿的受气小媳妇?”
“怎么说不明白呢?”丁铃看萌萌还是挺愤怒,赶快劝慰:“我的意思是说,如果现在的生活大体不能够改变,那我们也得想办法尽可能让它变得舒心。其实你心里也相当明白你公婆是怎么想的,当然,你婆婆是个没主意的,老被你公公当枪使,可你想想你公公,打小儿也算是个王公贵族,结果没享过几天福,到是大半辈子都是在村里度过了,他心里是憋屈呀,现在他一大把年纪了,就是想把以前缺失的都补回来,所以喜欢你们的大房子,喜欢亚运村的繁华而不喜欢卢沟桥的清静,要说,老头儿也挺可怜的。”
“那我招谁惹谁了,我凭什么要承受他这些遗憾呀。”萌萌还是想不通。
“你知道,我最欣赏网上有两句话,一句是‘生活就像一场强jiān,如果我们无法反抗,那就尽情享受吧’,还有一句是‘生活就像拉便便,有时你已经很用力了,可出来的却只是一个pì’。”
“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晚了,”萌萌叹了口气说:“已经结婚两年多了,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改变了。我公公也习惯说话弯弯绕了,我呢,很多事情,已经不知道该怎样直说了。你明白吗,大家心里,都对对方积累了太多的不满了,想缓和,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