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听爆炸的时候要张开嘴
世界安静了。
在神明挥动掠肢打出空爆的那一刹那,虾人首领便再也听不到任何东西了。
平地惊雷一般的爆响彻底摧毁了虾人首领那脆弱的听觉器官,不过对于虾人来说这无关紧要,身为传火者的他眼里只剩下祭坛上熊熊燃烧的烈焰。
还有那滔天的火光。
火在燃烧。
虾人首领抬起节肢,锋刃划过脖颈前方的空气。
残存的虾人们思考了一下,随后又像是放下了什么,整齐划一的做出同样的动作。
这个危险的动作在虾人的复杂的肢体语言中只有一个含义。
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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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头怪物们还沉浸在刚才的爆鸣中没有回过神来。
和虾人们不同,以嘶哑且刺耳的尖叫作为语言交流的鱼头怪物们面对那震天的雷声,感受来的更加强烈,暗红的血从他们的头上渗出,大脑遭受强烈震荡的他们想要缓过来还需要好一会。
事实上鱼头怪物并不叫鱼头怪物,虾人们称呼他们为异邦人,他们则称呼自己为海的子民,深渊之子,而杜康……或者会直接叫他们半鱼人。
杜康的取名方式一向简单粗bào。
海的子民和虾人们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比起陆地他们更习惯生活在深海中,居住在深不见底的海底深渊中的他们猎捕鱼类和其他海洋生物为食,他们擅长雕刻和建筑,使用骨头和金属制作武器,寿命悠长的他们本该永远在水下生活,直到终结一切的冰的时代来临。
然而很久很久以前,神明出现了。
那是远远超出海的子民想象的庞然大物,镇海之柱一般的粗壮腕足代表着无可匹敌的力量,山岳般的身躯填满了所有深渊之子的视线,星辰一般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的辉光。
这一切无疑是神明才会有的姿态。
这一天,深渊之子有了自己的神明。
他们为自己的神明祭祀,献上珍贵的祭品,神明慷慨的回应了他们,帮他们清理掉了周围所有的威胁。
于是海的子民愈发虔诚起来,他们召集了最好的工匠,循着神明的样貌,在深渊中打造了巨大而瑰丽的城市,作为对神明的献礼。
神明看起来很满意,把这城作为了自己的居所,栖息在最深处,而海的子民则作为神明的祭司与侍卫,生活在城中。
虽然神明看起来好像并不需要什么侍卫。
漫长的岁月过去了,神明也在慢慢的变化着,神明山岳般的身躯下逐渐长出了满是鳞片的躯干,躯干上逐渐长出了手脚,海的子民认为这是好的,神明的样貌越来越向着深渊之子所喜好的方向而变化,这意味着神明对深渊之子的认可。
深海中没有时间的概念,不知多久之后,当初挥动腕足足以搅动七海的神明现在已经成为更加庞大的巨物,祂有着巨大的身躯,强壮的手脚,镇海之柱一般的腕足在祂的脖颈间轻轻摇摆着,唯一不变的是那闪烁着智慧之光的星辰一般的眼眸。
日复日一扩建着城池的深渊之子们逐渐停了下来——神明日渐庞大的身躯让他们不得不一遍又一遍的修改着城池,才能将之作为神明的寝宫。而最近,神明的躯体逐渐稳定了下来,停止了成长。
他们将之视为神明的宽容,毕竟城池的修建需要太多的深渊之子来劳作,放牧鱼群的身影日渐稀少,外出捕猎的战士们带回来的渔获也没有原来那么多了,就算是献给神明的祭品也已经很久没有增加了。
终于有一天,神明下达了神谕,用的是深渊之子的语言。
“掠夺!杀戮!征服!你们会得到水的力量!深海的时代将会到来!七海将会吞没一切!”
海的子民们狂欢着,他们的足迹遍布七海,所有的水域早已是他们的后花园,他们顺着洋流放牧着数不清的鱼群,捕杀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不过是他们战士的一次成年礼,这海洋早已满足不了他们生存的空间。
而现在,在神明的指引下,他们有了新的方向。
曾经侍奉神明的祭司们肆意的cào纵着波涛,而在这波涛之中,灰绿sè的身影是最强壮的战士们。
他们随着浪cháo前进,带鳞的高脊划开水波,他们是深渊之子,他们来散布死亡。
他们一路高歌猛进,征服了一片又一片的地域,数不清的物种在他们的手中消亡,大地上的众生都在那滔天的浪cháo下颤栗。
直到面对虾人。
六足巨兽们身披厚重的甲壳,挥动着天生的刀锋轻而易举的将深海中强大的战士劈成两段,又或者直接打成一蓬暗红sè的血雾,平平无奇的山谷却如同最为坚实的高墙,即使浪cháo再汹涌,也无法撼动其一分一毫。
海的子民在这场狂宴中,第一次遭遇了失败。
浪cháo退去,留下满地的尸体。
没有一具是虾人的。
那一天,不知持续了多少年的惨烈的攻防战拉开了序幕。
而这一切,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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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虾人首领带领着残存的虾人们收割着那些还处在晕厥之中的异邦人的生命。
神明引发的雷鸣对虾人们来说并没有多大影响,他们的听觉器官早已可有可无,取而代之的是高超的视力——他们可以jīng准的捕捉到眼前的每一寸景象,技艺最为jīng湛的大师甚至还可以用前肢上的刀锋切断空中飞舞的蚊虫的翅膀。
虽说虾人并不是全民皆兵,但是覆盖着厚实甲壳,拥有着天生的刀刃的他们依然是极佳的战士,在虾人首领的带领下,他们将前肢上的尖刺刺入异邦人粗短的脖颈中,然后狠狠一撕,地上便多了一具尸体。
虾人们的杀戮是极其迅速而高效的,收割进行的很快,不一会,山谷中便再也看不到半个还能站起来的异邦人。
cháo水退去。
火的子民又一次守住了自己的家园。
战争又一次胜利了。
即使这代价如此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