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章 洗涤过的回忆
“你他妈——！”
伴随着怒吼，杜康抬手挥拳。
“嘭！”
地上响起雷鸣。
烈焰一瞬间照亮神殿，随后湮灭。
看着不远处夜幕中的村落，杜康一怔。
又做噩梦了……
放下抬起的手臂，杜康熟练的在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
然而没有手臂，没有口袋，也没有烟草。
眼前的只是粗壮的节肢与厚实的甲壳。
……
呼……
压迫着自己的肺部，杜康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
看着眼前粗壮的节肢，杜康怔怔出神。
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或许是因为接触到了这些人类，才会想起自己还是人类时候的事情吧……
虽然他叫杜康，但是人活一世怎么可能事事顺心。
都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事实并不是如此。
有些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消失在脑海中，然而终究有些事还是会在心里凶狠的留下一道道伤口，即使时间过去，伤口结痂，但它们并不会消失，而是会顽固的停留在原处，等待着重新被揭开。
长生并不是什么好事，而是一种更为凶恶的诅咒。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埋在心底的伤疤终究会被揭开，长久的压抑带来的只会是更为凶猛的爆发。
直到连清醒也成为一种折磨。
为了缓解这种影响，杜康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为那些虾人作战，他试图以大量的战斗来麻痹自己。
这确实起到了一定的效果，jīng神上的过度疲劳让他睡了一个无梦的好觉。
然而这只能一时压抑那些影响。
终有一天，那被揭开的伤口，血流成河。
……
摆摆节肢，杜康示意强森和那个姑娘继续休息，然后伏下高大的身躯。
家猫们夜里会离开神殿出去撒欢，偌大的土坯房内显得空荡荡的。
然而还是有一只三花猫走入神殿，凑了过来，舔着杜康的节肢。
像是在亲近，又像是在安抚。
杜康抬起节肢，小心翼翼的抚摸着猫咪的脊背。
我没事……
三花猫盘成一团，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我没事……
一边给三花猫顺着毛，杜康一边怔怔的看着夜幕下的村落。
……
独在异乡为异客……
……
————————
这个小小的村庄本来是有自己的神官的。
虽然这个老神官展现不了什么神迹，脾气也不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为信仰九柱神的村民们主持祭祀，毕竟他是这个村子里唯一的神官。
主持祭祀的油水很丰厚，这也是为什么他已经如此老迈还在干这一行而不是退休。
然而一切都随着那个六足巨兽的到来而改变了。
对方不可能是什么神明，老神官明白，神明是不可视且不可知的，神明所过之处会出现神迹，神明是高高在上掌控众生的存在。
绝对不可能是一个只知道打猎的无脑野兽。
然而他的认知并不能改变什么。
村民先是慑服于那个野兽的强大，随后又被那个野兽抛出的小恩小惠所诱惑。
终于，他们抛弃了九柱神，转而去祭祀那个野兽，并为野兽修建了神殿。
都是背信者……
老神官却没有什么办法。
仅仅只是个普通的神官的他并没有办法去说服那些村民回归九柱神的怀抱，他也没有能力去展现神迹来惩罚那些背信者，让村民们迷途知返。
他只能坐视着村民们准备着丰盛的祭品，一次又一次的祭祀那头野兽。
然后野兽再一次又一次的将祭品喂猫。
果然只是野兽……
关于祭祀，老神官是明白的，祭祀的本身并不是奉上祭品而是立下约定，凡人奉上祭品寻求庇护，神明取用祭品来表示回应，这才是正常的祭祀。
而现在的祭祀是不正常的。
这或许是个机会。
老神官宣扬着他那并不深厚的神学知识，试图让村民们明白他们所供奉的东西只不过是一只野兽的事实，为此他甚至不惜以九柱神会降下神罚来恫吓那些村民们——假借神明的名义可是大罪。
但是惶恐的村民们并没有在意老神官的话语，虚无缥缈的九柱神对它们来说过于遥远了，但是如果眼前的巨兽降下神罚——甚至都不需要降下神罚，巨兽只是发怒的话整个村庄也不会有人能活下来。
老神官对恐慌的村民们无可奈何，他知道这种恐慌在祭品真正被取用之前是不会停止的，而随着恐慌愈演愈烈，这些面临生存危机的村民们不会再去管什么理智。
为了活命，人们能够做出任何事。
终于，在多次祭祀依旧得不到那个巨兽的回应之后，村民们发了疯。
他们选择了人祀。
他们将村庄里最年轻貌美的少女送去了巨兽的神殿。
那个少女老神官是认识的，老神官曾经对村里的年轻人们宣扬神的光辉，想要藉此培养一个接班人，她是学的最认真的那个，天资聪颖的她在神学上的进步一日千里，将那些同龄人远远甩在身后。
这也引起了老神官的注意，随着教导这些年轻人的时间越来越长，老神官对这些年轻人的了解也越来越多。
尤其是那个少女。
她不是应该出现在这个偏僻的地方的人物。
不管是在神学上出众的天赋，还是待人接物时所表现出的对世事的洞悉，又或者是那姣好的身形与面容，都不是这个偏僻的村庄所能拥有的东西。
这个偏僻的地方却生出了珍珠……
不可让明珠蒙尘。
面对那个少女，老神官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相授，他甚至还发动了自己的人脉，准备在这个姑娘学有所成之后便送去白城的大神庙进修。
她会成为这个小小的村庄中走出的第一位大神官。
然而她却被那些疯狂的村民们送给了野兽。
老神官曾经想过将这里的情况上报，但最后他还是忍了下来。
虽然那个巨兽只是野兽，但却是他所知道的最强大的野兽，只有那些神话中匹敌神明的怪兽才能与之相比。
凡人来再多也只是白送性命，而那头巨兽被激怒之后……
老神官不敢去想像那尸山血海的场面。
能够对抗这凶恶野兽的只有神明。
jīng致的神庙中，老神官跪倒在地，向着九柱神祈祷着。
祈祷神明们能降下神罚，讨伐那凶恶的巨兽。
神明啊……
————————
“啐！”
遥望着神庙中正在祈祷的老迈身影，黑肤的高大男人直接啐出一口唾沫。
“该叫的人不叫……”高大的男人嘟囔着，“真以为你拜的那些玩意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东西？”
抬起手臂，他对着远方神庙中的那个老迈的身影遥遥一指。
“这么喜欢拜神，那你就去见神吧。”
男人转身。
到最后事还是得自己来干啊……
不知名tiáo子的口哨声响起。
吹着口哨，黑肤的高大男人消失在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