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王国的毁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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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无人入眠》是意大利著名作曲家贾科莫·普契尼根据童话剧改编的歌剧《图兰朵(turandot)》中最著名的一段咏叹调,这段由男高音主唱的咏叹调背景是鞑靼王子卡拉夫要求图兰朵公主猜测其身份,围绕这个哑谜,男女主角及身边之人皆无法入眠。
这本是一段包含着爱意与必胜信心的男主角独白,伴随着绵绵情意的歌声,人们沉浸在王子的胜利宣言之中,畅想着公主这一夜是如何辗转反侧,又是怀着如何躁动不安的心情迎来第二天的日出。
然而再美好的声音,再婉转的剧情,一旦与杀戮毁灭衔接在一起,就会如同滴入墨汁的清水,扭曲成完全面目全非的东西。
比如说著名越战电影《现代启示录》中美军直升机编队一边播放《飞驰的女武神》一边用各种口径的武器对越南村庄上门奉送“民主”,直到没有半个活人为止。高扬的女声合唱中,显露的却是死亡、毁灭和颓废。升入英灵殿的战士?一个都没有。
以《今夜无人入眠》作为大规模无差别轰炸的背景音乐的话,观众们的确会如字面意思表达的那样,没有一个人可以安然入睡,不过那并不是被感动的。而是在扭曲的暴力美学之下,深切感受到在无从抵御的强权和命运面前,除了俯首称臣和取悦强权别无他法之后,无奈、愤懑、不甘的情绪交错之下,人们根本无法合眼。
不管是想出这个点子的,还是能从中感受到美丽的。都是不可救药的战争狂,或者披着人皮的怪物吧。
“战争不是过家家也不是英雄游戏,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更是一面让人们认清自己与现实的魔镜。沐浴过疯狂、流血、死亡之后,人才会彻底认清自己的本质,然后蜕变成另一种形态。这次的轰炸正是促成查理曼人心态转变的重要催化剂。”
赤红的眼瞳映出乌泱泱的轰炸机群,淡漠的声音在空气中演奏出没有温度的音符。
“我们的目标不是炸死多少人,也不是刻意制造恐慌来推行恐怖政治。我们的目标是摧毁查理曼的精神图腾,摧毁他们的民族精神,然后将他们驯化成忠实的臣民。”
李林所说的,并不是什么妄言。
摧毁民族精神核心,彻底改造一个民族——此类成功案例在近代也是存在的。比如说二战后美国对德国和日本的改造,比如说东普鲁士的毁灭。
应该说美国对两个二战策源地的改造是成功的,而这种成功是建立在适度的武力威慑和彻底的精神文化改造之上的。像原子弹、驻军、战犯审判、去***化等等都是相当成功的可参考案例,而对德国的改造又比日本更加深刻。以至于当年威震欧洲的德国军队如今全成了一堆菜鸡,别说打仗,能不能打过街头流氓和外国移民都是个问题(就在最近德国传出新闻,有包括特种部队在内的两百名德国国防军高级军官忧心国事,担心国不将国,决定效仿昭和男儿,天诛国贼,手刃一票政府高官。先不说这帮人连怎么保密都不知道,也不谈德国人不知道犯什么邪,历史上就没一个搞军事政变能成功的传统。就德国国防军那票比平成废物还废的废柴公务员……真政变了,下面的大兵估计一半掏出手机拍照或自拍,另一半回营房睡觉修建草坪……)。
对德国的改造之所以如此成功,除了时局和政策之外,很大程度上也要归功于东普鲁士的毁灭。
早在1943年的德黑兰会议上,盟国三巨头就已经对东普鲁士的命运做出了决定,他们决定迁移那里的住民,彻底摧毁这个普鲁士****的摇篮,将容克庄园和德国军官团一起埋葬在历史垃圾堆里。而当满怀复仇之心的苏联红军进抵东普鲁士之后,他们将这片土地上一切与日耳曼有关系的东西都消灭了,孕育了普鲁士****的这片焦土也被苏联、波兰、立陶宛所瓜分。没了民族精神核心的德国人开始转向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和意识形态,最终成了美国希望他们成为的样子。
现在亚尔夫海姆要做的,是基本原理相同的事情。
当然了,李林并不打算效仿苏联红军那种毫无节制的报复行为,让防卫军成为一支只知道杀人、抢劫、破坏和强奸的兽性机器更是没必要也没意义的事情。他需要的只是恐惧和敬畏,而不是延续好几代人的仇恨。因此,“适度”的战略轰炸是最合适的选择。
“查理曼人必定会沉迷于失去故乡和精神图腾的伤感,以及这次大轰炸造成的一切灾难与毁灭。这是必然的情绪,但更多的人不得不正面一个事实——这些城市的毁灭正是查理曼的野心与征服的恶果,特别是查理曼领导者和军队曾经残酷对待他国人民所得到的报应。是的,为什么兰斯、奥尔良、波旁、卢格杜努姆的人民必须如此仓皇凄惨的出逃?为什么那些古城不得不承受毁灭的命运?这一切都会追溯到查理曼发起的非正义战争上去。最终人们会叹一口气,然后评价所有一切都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换言之,这依然是舆论导向和情报操作。
“不过——”
一旁的布伦希尔插口说到:
“也一定会有人借此攻击我们所作所为都是粗暴野蛮的行为,是为了彰显武力,肆意毁坏宝贵的历史人文遗产,是一种不道德的行为。”
“道德?”
独裁官扬起嘴角,弯出一个近乎残酷的笑容。
“战争这种集体暴力行为本身就是不道德的。况且不管是战时法、国际法,提前发出劝告、并且给予充分疏散时间的我们都不存在抵触法律的问题。如果一定要回应这种无聊指责的话,我会告诉他们:请先把同情心分给被查理曼蹂躏的那些人吧。”
——正是如此。
布伦希尔默默点头,在心中感叹着。
——野兽扑向丢在眼前的活饵,其责任不在野兽,也不在活饵。
——若真要追求是谁的责任,那必定是将活祭品放在饥饿野兽面前的家伙。
上午九时十一分,巨型飞翼轰炸机依序打开弹仓,悬挂在旋转弹架上的混合航空燃烧弹被甩出弹仓,向着空无一人的城市加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