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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陈尸桌上的被冶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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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早前的某个时刻,博瑞屈将我抬出了小酒馆。他看起来一脸严肃,双眼显现出担忧的神sè。在小酒馆外的街头,他走着走着就停在街边一座昏暗的火把台旁边。“你的脸上还有血。”他一边说着一边让我站直,拿出手帕从路边的集雨桶中沾些水,像我小时候一样帮我把脸擦干净,而我也跟随他手的移动摇摆自己的头,然后看着他的双眼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

“我不是没杀过人。”我无助地说道,“但为什么这次如此不同?为什么之后如此令我作呕?”

“因为事情就是这样。”他温和地说道,然后伸出一手环绕我的肩膀,令我惊讶的是,我们竟然一样高。返回公鹿堡的路程崎岖不平,真是既漫长又宁静的一段路。他送我去泡个澡,然后嘱咐我尽快就寝。

早知道我就该留在自己的房里,但我没想到这一点,还好城堡里还是闹哄哄的,一个爬楼梯的醉汉可引不起什么注意。我傻傻地来到莫莉的房间,她也让我进门,但当我伸出手想触摸她时,她就远离了我。“你喝醉了。”她告诉我,几乎要喊了出来,“我曾答应自己绝不亲吻一个醉汉,也不让他亲吻我。”

“但我没那么醉。”我依然坚持。

“酒醉的方式只有一种。”她告诉我,接着碰也不碰我就把我请出房间。

隔天中午我就后悔了,真应该一下战舰就直接到她房里寻求她的慰藉,我却喝个烂醉让她伤心。但是,我也知道那晚所感受的一切,并不适合带回家让心爱的人共同承受。当我正在思索该如何对她解释时,一位小男孩却在此时跑来告诉我必须立刻回到卢睿史号上。我赏了他一枚小铜币,感谢他如此大费周章跑来通知我,然后看他握着铜币飞奔而去。曾经,我也是个赚取铜币的小男孩,接着就想起了凯瑞。我试着回想他仍是那位手握铜币的小男孩,在我身旁奔跑着,但如今他却已成了陈尸桌上的被冶炼者。没有一个人,我这样告诉自己,在昨天惨遭冶炼。

然后我走向码头,在途中到马厩稍作停留,把新月状的勋章交给博瑞屈。“请替我好好保管这个。”我请求他,“还会有更多,是我和船员伙伴从袭击事件中得来的战利品。我想让你替我保管它……它代表了我为何而战。这是给莫莉的,所以如果我没有活着回来,就请你亲手把这个交给她。你知道,她并不喜欢当仆人。”

我很久没有如此坦白地在博瑞屈面前提到莫莉。他皱了皱眉头,但也伸手接过这块沾了血的勋章。“你父亲会怎么说?”他在我疲累地转身离去时大声发问。

“我不知道,”我直截了当告诉他,“我从来都不认识他,只有你。”

“斐兹骏骑。”

我回过头去,只见博瑞屈看着我的双眼并且开口:“我不知道他会对我说些什么,但我知道我可以代替他这么对你说:我为你感到骄傲。值得骄傲的不是工作本身,而是你完成它的方式。为你自己感到骄傲吧!”

“我会试试看。”我平静地告诉他,接着返回我的舰上。

我们和红船的下一场遭遇算不上什么关键性的胜利。我们在海上遇到他们,而他们也并不惊讶,因为他们早就看到我们了。我们的舰长指挥若定,而我想对方在我们开始猛烈冲撞时才大吃一惊。我们切断了他们的一些船桨,但却错失我们所锁定的舵手船桨,而红船也因本身如鱼般的灵活,仅受到轻微的损伤。我们拋出抓钩,舰长也想充分运用我们人多势众的优势。我们的战士登上敌舰,有一半的划手也没头没脑地跟着跳过去,使得我们战舰的甲板上出现了短暂的混乱。我使尽每一分意志力让自己承受围绕着我们的情绪漩涡,但仍坚守岗位划动船桨。诺居持桨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我,使得我赶紧咬牙直到找回自己为止。我口中喃喃咒骂,我竟然因此失去和惟真的联系。

我想我们的战士在歼灭敌方战舰上足够的船员,让对方无法cào纵船只之后松懈下来,但这可大错特错。其中一位劫匪放火烧了他们自己的船帆,接着另一位立刻砍着船身的厚板,而我猜他们希望火势蔓延,好让我们也同归于尽。当然,最后他们根本忽略了自己的战舰或人员所受的伤害,反而肆无忌惮地搏斗,而我们的战士也终于歼灭了他们,然后大家一同将火势扑灭,但我们拖回公鹿堡的这艘战利品不但冒烟也受损了,而且我方丧生的人数比劫匪还多。然而,这仍然是一场胜利,我们如此告诉自己。这一回,当其他人都外出喝酒时,我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去找莫莉,接着在第二天清晨花一两个钟头和夜眼相处。我们一同外出狩猎,这可真是一场干净利落的猎捕,然后它就尝试说服我和它远走,我却告诉它如果它想走就离开。这虽然是为它好,但总是伤了它的心,更让我多花一个钟头对它解释我话中的真正含意。我回到舰上之后,心中纳闷是否该如此尽力维护我们之间完好无缺的连结,而它表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天的战役是卢睿史号最后一场全然的胜利。离夏季的最后一场战事已经很遥远了,不,风和日丽的时节过于漫长,让我们感到度日如年。而我都有可能在每一个晴朗的日子去杀害某人,我也试着不去计算自己多久之后将遭不测。我们有许多小规模的冲突事件,也在这些战役中奋力追赶,不过我们所巡航的地区似乎愈来愈少发生突袭事件,而这恐怕更让我们感到惊惶失措。另一方面,红船也有所斩获。当我们在劫匪离去的一个多小时之后来到某个城镇时,常常只能帮忙收尸和扑灭火势,接着惟真就会在我心中咒骂自己为何无法更快速地传递讯息,还有每个地方的战舰和看守人员的数量都不足,而我倒宁愿面对战争的怒号,也不愿让惟真的盛怒在我脑中翻搅。看来这样的战事可真是没完没了,唯有天气不佳才能让我们暂时停歇,我们甚至无法计算到底有多少艘红船攻击我们,只因它们船身都漆成一模一样的颜sè,如同豆荚的豆子或是沙中的血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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