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芝加哥大大地出乎拉腊的想象。在此之前,哈利法克斯是拉腊所见过的最大的城市,但和芝加哥比起来,就有天壤之别了。芝加哥是一座喧嚣鼎沸、充满活力的城市,似乎人人都在匆匆奔向某个重要目的地的途中。
拉腊住进了密歇根大街的帕尔默饭店。她才看了一眼那些打扮入时、穿梭进出门厅的妇女,就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装束是多么落伍。格莱斯湾对我说“行”的东西,拉腊心想,芝加哥说“不行”了。翌日一早,拉腊就开始行动。她首先去凯恩时装屋和乌尔蒂莫时装jīng品店,请服装设计师为她量体做衣;接着去约瑟夫鞋庄物sè鞋子;然后去萨克斯第五大道和马歇尔街区的商店采购内衣;在特拉伯特和霍弗两家珠宝店挑选了首饰;又去韦尔皮衣店买了一件貂皮风衣。每次她掏钱买这些东西时,耳际就响起父亲的声音,“我可挣不到钱。你自己去救世军营院讨讨看吧。”等她的采购旋风过去后,她套间里的衣橱已经挂满了漂亮的衣服。
※※※
拉腊的下一步行动,是查阅芝加哥电话号码簿上房地产经纪商的电话号码。她挑了一家广告做得最大的公司——帕克联合公司,随即拨了它的号码,要求与帕克先生通话。
“我能告诉他您是谁吗?”
“拉腊·卡梅伦。”
一会儿,一个声音说:“我是布鲁斯·帕克,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我正在物sè一个可以建造一家漂亮饭店的地点。”拉腊说。
电话里那边的声音变得热情多了,“喔,这正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卡梅伦太太。”
“是卡梅伦小姐。”
“好的。您看中了哪些地段?”
“还没有。实话告诉您,我对芝加哥一点儿也不熟悉。”
“不要紧,我确信我们能为您提供一大串令您感兴趣的地点。您只要告诉我,想找一个什么样的地段,打算投多少资。”
拉腊自豪地说:“300万美元。”
电话里沉默了半晌,“300万?”
“是的。”
“您想用它来造一家漂亮的饭店?”
“是的。”
又是一阵沉默。
“您对在内城区建房或买地皮有没有兴趣,卡梅伦小姐?”
“毫无兴趣。”拉腊说,“我心里所想的东西恰恰相反,我要在一个优雅的街区造一家独树一帜的购物饭店……”
“用300万美元?”帕克格格地笑起来,“恐怕我们爱莫能助。”
“打扰您了。”拉腊说,放下了话筒。显然她找错了这位经纪商。
她又去电话簿上查,一连打了六七家公司。到了傍晚时分,她终于被迫面对现实了。电话里的经纪商,没有一个对预付300万美元在黄金街区分期付款购买一块可造一家饭店的地皮感兴趣。他们向拉腊提供了各种各样的建议,最后落到一个共同点上:在内城区盖一家廉价的饭店。
决不。拉腊思忖,我宁可回格莱斯湾。
几个月来,她连做梦都想盖一家饭店。在她心里,这座饭店早已生气勃勃地矗立在那里:漂亮、鲜艳、富有立体感。她的计划是要盖出一座使旅客真正感到宾至如归的饭店:拥有第一流的套房,每个套房里都有客厅,每个房间里都配有壁炉,室内摆设着舒适惬意的躺椅、安乐椅和大钢琴,套房里要有两间宽敞的卧室和一个露台,中间用走廊连接起来。此外,饭店里还将附设地下温泉和微型酒吧。拉腊对自己所要追求的东西了如指掌,问题只是怎么去实现。
拉腊来到湖滨街的一家印刷商店,“我想印100张业务名片。”
“当然可以。片名怎么称呼?”
“拉腊·卡梅伦小姐,底下是‘房地产开发商’。”
“行,卡梅伦小姐。两天内就可以给您印好。”
“不,我希望今天下午就拿到。”
※※※
再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去认识一下这座城市。
拉腊沿着密歇根大街、州街和拉萨尔大街一路漫步,然后溜达到了湖滨汽车大道,随后去林肯公园逛了动物园、高尔夫球场和环礁湖。她还去了商业市场,到克罗奇-布伦坦大书店买回了一些介绍芝加哥的书。
她研读了书中有关芝加哥社会名流的历史:卡尔·桑德堡、西奥多·德莱塞、弗兰克·劳埃德·莱特、路易斯·沙利文、索尔·贝娄;还读了在芝加哥开拓史上享有盛名的显赫家族的介绍:约翰·贝尔德家族、盖洛德·唐纳利家族、马歇尔·菲尔德家族、波特·帕尔默家族和沃尔格林家族。她特意到湖滨汽车大道上观看了这些家族的府第以及他们在市郊湖滨森林一带拥有的庞大房地产业。拉腊还去参观了南市区,在那里她有一种返归故里的感觉,因为那一带的居民来自各个民族:瑞典人、波兰人、爱尔兰人、立陶宛人。这使她想起了格莱斯湾。
她又出门上街,去察看那些带有“出售”标志的建筑,然后去找它们的经纪商。“请问这座建筑的价格是多少?”她挨个地问。
“8000万美元……”
“6000万美元……”
“一亿美元……”
她的300万美元越来越显得不足挂齿。拉腊坐在饭店的房间里思索对策。她要么到这座城市的贫民区去盖一家小饭店,要么卷起铺盖回家。这两种选择她都不甘心。
我的赌金不算小。拉腊寻思道。现在就认输未免太早。
※※※
次日上午,拉腊来到拉萨尔大街的一家银行。她走到一位坐在柜台后的办事员面前,说:“我想见你们的副行长。”
她把自己的名片递给办事员。
5分钟后,她坐在了汤姆·彼得森的办公室里。他是一个羸弱的中年人,肌肉神经质地在脸上抽搐,正在看她的名片。
“需要我为您做些什么,卡梅伦小姐?”
“我计划在芝加哥盖一家饭店,需要借一些贷款。”
他友善地朝她微笑了一下,“这正是我们的业务。您打算盖一家什么样的饭店?”
“一家位于黄金地段的漂亮饭店,同时兼营最新女性用品。”
“这主意听起来很有趣。”
“我必须告诉您,”拉腊说,“我只有300万元美元资金,而且……”
他微笑着,“这不要紧。”
她感到一阵惊喜,“真的?”
“300万美元能干很多事情,如果您懂得如何来使用它的话。”他看了看表,“我马上有一个约会,不知是否能够邀请您今晚共进晚餐,我们吃饭时再细谈?”
“当然可以,”拉腊说,“那样很好。”
“您下榻在哪里?”
“帕尔默饭店。”
“那么我8点钟开车来接您怎么样?”
拉腊站起身,“非常感谢您。我无法形容您给了我多么大的勇气。坦率地说,我原来几乎要灰心丧气了。”
“不用谢,”他说,“我会悉心关照您的。”
8点钟时,汤姆·彼得森开车接了拉腊,一块前往亨里齐餐馆。等他们坐定后,他说:“您知道吗,我很高兴您来找了我。我们完全可以携手合作。”
“我们吗?”
“是的。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里,有许多jī婆院,但没有一家比得上您要盖的漂亮,宝贝。您可以开一所豪华妓院,提供独一无二的……”
拉腊像挨了一闷棍,“您说什么?”
“如果您能凑足六七个姑娘,我们就……”
拉腊已经拂袖而去。
※※※
第二天,拉腊拜访了另外三家银行。当她向第一家银行的经理解释了她的设想后,他说:“恕我给您一个最好的忠告:扔掉这念头。房地产开发是男人的游戏,不是妇女chā足的地方。”
“此话怎么说?”拉腊yīn沉地问。
“因为您要与之周旋的是一帮爷们气十足的粗人,他们会生吞活剥了您。”
“在格莱斯湾他们就没能生吞活剥我。”她说。
他身体向她探过来,“恕我再告诉您一个小小的秘密:芝加哥不是格莱斯湾。”
在第二家银行,经理对她说:“我们很乐于帮助您,卡梅伦小姐。不过,您的那套设想行不通。我建议您考虑一下,可否由我们负责将您的钱投资在……”
拉腊不等人家说完,已扬长而去。
※※※
在第三家银行,拉腊被领进鲍勃·万斯的办公室。万斯先生是一位仪表堂堂、两鬓银丝的男子,看上去正符合一位银行行长应有的风度。在他的办公室里还有一位脸sè苍白、身板单薄、头发粗涩的30岁左右的男子,身穿一件皱巴巴的西服,看上去极不合身。
“这位是霍华德·凯勒,卡梅伦小姐,我的副手之一。”
“你们好。”
“这个下午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鲍勃·方斯问道。
“我想在芝加哥盖一家饭店,”拉腊说,“我正在寻求金融资助。”
鲍勃·万斯微笑着,“您找对地方了。有没有什么合意的地点呀?”
“大体上有个范围,靠近环形道,离密歇根大街不远……”
“地点很好。”
拉腊将她打算把饭店和女性用品营销合为一体的主意讲给他听。
“这主意不坏。”万斯说,“您打算投多少资?”
“300万美元。其余部分我想通过贷款解决。”
万斯一声不响地盘算着,“我们恐怕帮不了您的忙。您的问题在于胃口很大,但钱袋太小。您是否乐于考虑一下其他的投资项目……”
“不,谢谢您,”拉腊说,“耽搁您的时间了,再见,先生们,”她掉头出了办公室,怒火中烧。300万美元在格莱斯湾算得上一笔财产了,可在这里,谁都敢对它嗤之以鼻。
就在拉腊已经走到大街上时,有人喊她,“卡梅伦小姐!”
拉腊回头一看,原来是刚刚认识的霍华德·凯勒。“嗯——?”
“我想同您谈一谈,”他说,“也许我们可以去喝杯咖啡。”
拉腊不知所措。莫非在芝加哥人人都是sè情狂吗?
“街口拐弯处有一家不错的咖啡馆。”
拉腊耸耸肩膀,“好吧。”
他们要过咖啡后,霍华德·凯勒说:“如果您不介意我多嘴,我想对您提点忠告。”
拉腊盯着他,戒备地说:“请吧。”
“这事您一开始就大错特错了。”
“您认为我的想法行不通?”她冷冷地问。
“恰恰相反,我认为将饭店和女性用品营销合二为一的主意别具匠心。”
她感到吃惊了,“那为什么……?”
“芝加哥会喜欢这样一家饭店,但我不认为您需要去盖它。”
“您的意思是什么?”
“我的建议是,您不用去盖,只需要去找一家地点好的旧饭店改建就成。这里有许许多多破旧的饭店,可以很便宜地买到手。您的300万美元按分期付款的方式是足够了,然后您可以向银行借贷到足够的改建资金,把买下的旧房翻造成您想要的购物饭店。”
拉腊坐在那里考虑。他是对的,这种办法更切合实际些。
“此外,除非有可靠的建筑师和工程队陪着您一道来,没有一家银行会乐于贷款给您。银行家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完整无缺的谈判对手。”
拉腊想起了巴斯·斯蒂尔。“我理解。您认识的人中间有没有建筑师和工程队的?要好的。”
霍华德·凯勒笑着说:“一大批呢。”
“谢谢您的忠告,”拉腊说,“如果我物sè到了合适的地方,我能再来找您商量吗?”
“随便什么时候都行,祝您好运。”
拉腊还在等候他下面要说的话,比如“我们为什么不去我的公寓里再谈谈”之类。可霍华德·凯勒说的却是,“您要不要再来点咖啡,卡梅伦小姐?”
拉腊再次漫游闹市街区,但这次她要寻找不同的猎物。从密歇根大街走过几个街区,就来到了达拉韦尔大街。拉腊从一家招牌斑驳的楼前经过,这是一幢战前建造的大楼,已经破败不堪,招牌上隐约可见“国x旅馆”的字样。她突然止住脚步,近前去打量这家旅馆。这是一座8层楼,墙面上沾满尘土,已无法辨认墙砖原来的颜sè。拉腊转身走进了旅馆,里面的景象比外表还要惨不忍睹。一个穿牛仔裤和破背心的服务员正往门外拖一个废弃物。大厅前台与其说像总服务台,不如说像票房。在门厅的一端,有一段楼梯通向一排出租了的办公室,这些办公室好像是以前的会议室。在中楼,拉腊看到有一家旅行社、一家剧院票房和一家职业介绍所。
那名拖完东西的服务员回到了前台,“你要订房间?”
“不。我想知道……”这时一个身穿迷你短裙的年轻壮硕的女郎打断了她,“给我一把钥匙,迈克。”她身边还站着一个比她年长的男人。
服务员递了一把钥匙给那女郎。拉腊注视着这两个人向电梯走去。
“我对你们的旅馆感兴趣。”拉腊说,“它是不是要出售?”
“我看这里每样东西都要出售,你父亲做房地产生意?”
“不,”拉腊说,“是我。”
他惊讶地看着她。“哦,唔,那你要找的人应该是戴蒙德兄弟俩中的一个。他们有不少像这样的垃圾。”
“我到哪儿能找到他们?”拉腊问。
那服务员给了她一个州街的地址。
“我在这楼里看一看可以吗?”
他耸耸肩,“请便吧。”他做了个鬼脸,“谁知道呢,说不定下次你就是我的老板了呢。”
只要能,我才不会雇用你呢,拉腊想。
她沿着门厅转了一圈,仔细地察看。在入口处有一排陈旧的大理石圆柱。拉腊下意识地掀起又脏又破的地毡瞧了瞧,下面是晦暗的大理石地面。她上了中楼,看见芥黄sè的墙纸已经剥落,便揭下一片,看见墙纸里面也是同样的大理石,拉腊更加兴奋了。楼梯的扶手是用黑漆涂过的,拉腊回头张望了一下,确信那个服务员没有在盯她,便取出帕尔默饭店房间的钥匙,在油漆上刮了一下,结果发现了她心里希望的东西,那是实心的铜扶手。她来到同样漆成黑sè的电梯前,也刮了一下,结果也是铜的。
她回到服务员那里,极力不喜形于sè,“我能不能看一下房间?”
他耸耸肩膀,“反正我也不损失什么。”他递给她一把钥匙,“410房间。”
“谢谢。”
拉腊进了电梯,这是架式样老掉了牙又慢得要命的电梯。我要把它换掉。拉腊想。并且在里面装上一幅壁画。
她已经开始在心里装饰这家旅馆了。
410房间惨不忍睹,但拉腊立即就看出了潜力。房间惊人的宽敞,但设施过时,家具俗不可耐。拉腊心越跳越欢。好极了,她思忖。
她下了楼。楼梯很旧,散发出一股霉味。铺在楼梯上的地毯也很破旧,她发现地毯下面是和前厅一样的大理石。
她将钥匙还给了前台服务员。
“你想看的东西都看了吗?”
“是的,”拉腊说,“谢谢你。”
他咧嘴对她说道:“你真的要买这种地方?”
“是的,”她说,“我真的要买下它。”
“怪人。”他说。
电梯门开了,那个年轻的“诱饵”和她的上钩者出来了。她递给服务员那把钥匙和一些钱。“谢谢,迈克。”
“祝你们愉快。”迈克回答道。他又转身问拉腊,“你还会再来吗?”
“哦,会的。”拉腊肯定地说,“我会再来的。”
※※※
拉腊的下一站,去了市档案馆。她花10美元索取了自己感兴趣的那块房地产的档案,得到了一叠有关“国会旅馆”的资料。它是戴蒙德兄弟5年前以600万美元的价钱买下的。
戴蒙德兄弟的办公室在州街和湖滨街交界处的一幢旧楼里。当拉腊走进去时,一个东方血统、身穿红sè短裙的接待小姐上前招呼她。
“您有什么事吗?”
“我想见戴蒙德先生。”
“哪一位呢?”
“他俩随便哪一个都行。”
“我给您接约翰。”
她拿起电话,“这里有一位女士想见你,约翰。”她听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拉腊问道:“要谈什么事情?”
“我想买他的一家旅馆。”
她对电话里说:“她说她想买你的旅馆……好的。”她放下话筒,“请进吧。”
约翰·戴蒙德是一个身材高大、头发厚密的中年人,有一张凹进去的脸,仿佛从前足球踢得太多踢成了这般模样。他穿一件短袖衬衫,嘴里叼着一支大雪茄。当拉腊步入办公室时,他抬眼看着她。
“我的秘书说您想买我的一处房产。”他端详了她一会,“您的年龄看上去还不够享有选民权吧。”
“哦,我的年龄足够当一名选民了,”拉腊用保证的口气说道,“也足够来买您的房产了。”
“是吗?哪一处的?”
“国x旅馆。”
“国什么?”
“招牌上就这么写的,我估计是‘国会旅馆’吧。”
“唔,有的。”
“您是要出售它吧?”
他摇了摇头。“嘿,我可不知道。那家旅馆是我们来钱的主要财源之一。我现在还拿不准我们是否准备放弃它。”
“您已经放弃了它。”
“嗯?”
“这家旅馆已经面目全非了,它正在分崩离析。”
“是吗?那您买它干什么?”
“我打算买下后重新翻建。当然,交给我的楼必须是腾空的。”
“那倒没有问题。我们的房客都是一个星期左右的短客。”
“旅馆里一共有多少房间?”
“125间。建筑总面积为10万平方英尺。”
这么多房间,拉腊想,不过如果我把这些单间连成套间的话,可以改成60至75套。这办法能行。
该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了。
“如果我决定买下这座楼,你想开多少价?”
戴蒙德说:“如果我决定出售这座楼,我要1000万美元,第一期先付600万现金……”
拉腊摇头说:“我出……”
“听着,我不还价。”
拉腊坐在那里,脑子里盘算着翻建工程的成本。每平方英尺的翻建造价差不多要80美元,整个工程需要800万美元,另外还得加上家具、附属装置和设备的投资。
一串串数字在她脑子里上下翻腾着。她很清楚自己能够从银行贷到翻建费,问题在于她需要600万美元的现金,而手上只有300万美元。戴蒙德要价太狠了,可是她想得到这家旅馆,她一生从未这么强烈地渴望过获得一样东西。
“我和您做这笔交易。”她说。
他竖起耳朵。“嗯?”
“我接受您的价钱……”
他笑了,“这就差不多了。”
“第一期现金我先付给您300万美元。”
他摇了摇头,“不行,我一定要拿到600万现金。”
“您会拿到的。”
“嗯?另外300万从哪儿来?”
“从您自己这儿。”
“什么?”
“我给您300万美元的抵押债权。”
“您想借了我的钱,再来买我的房产?”
这正是肖恩·麦卡利斯特在格莱斯湾向她提过的同一个问题。
“您这样来看问题,”拉腊说,“实际上您是把钱借给您自己。在我还清您的债以前,您是这座楼的产权人。无论从哪方面看,您都没有损失。”
他考虑了一番拉腊的话,然后咧嘴笑了,“女士,您给自己买下这家旅馆啦。”
※※※
霍华德·凯勒在银行的办公室,是一间门上有他名字的小隔间。当拉腊走进去时,他看上去比上次还要邋遢。
“这么快就回来了?”
“您不是告诉我,等我找到一家饭店就来找您吗?我找到一家了。”
凯勒靠在他的椅背上,“说说看呢。”
“我在达拉韦尔大街上找到了一家旧旅馆,名叫国会旅馆,离密歇根大街只有几街区远。这旅馆破旧得够呛,但我想把它买下来,翻建成芝加哥最好的饭店。”
“告诉我要多少钱。”
拉腊告诉了他。
凯勒坐在那儿思考着,“我们去找鲍勃·万斯谈谈。”
鲍勃·万斯边听边作点笔记。“这比较可行,”他说,“不过……”他看着拉腊,“你以前开过饭店吗,卡梅伦小姐?”
拉腊想起了她在格莱斯湾管理客栈的悠悠的往事:叠被子、擦地板、洗衣服、刷碗盘,极力去迎合各种各样的人,使客栈安然无事。
“我开过一家住满了矿工和伐木工的客栈,开饭店不至于有多大问题。”
霍华德·凯勒说:“我想去看一下这个地方,鲍勃。”
※※※
拉腊的热情是不可抗拒的。当他们在国会旅馆破旧的客房中穿行时,霍华德·凯勒注视着她,从她的双眼里看到了这种洋溢着的热情。
“可以把这些单间改建为带桑那浴的漂亮套间,”拉腊兴奋地说,“壁炉放在这边,大钢琴摆在那个屋角。”她开始来回踱着步子。“那些腰缠万贯的旅客来到芝加哥时,他们要住第一流的饭店。但是这些饭店全都千篇一律,冷冰冰的房间毫无个性可言。要是我们向旅客们提供一种我想象中的客房,即便价格贵一些,他们无疑也会选择我们。这儿将出现一个真正宾至如归的饭店。”
“我留下印象了。”霍华德·凯勒说。
拉腊转身急切地问他:“你看银行会借给我贷款吗?”
“让我们瞧吧。”
※※※
半小时后,霍华德·凯勒和万斯在会谈。
“你对这件事怎么看?”万斯问。
“我觉得这位女士有服力,我欣赏她对于购物饭店的想法。”
“我也是。唯一的问题是她太年轻了,也缺乏经验。我们要担点风险。”他们又花了半个钟头讨论成本和预期效益。
“我认为我们应该上这个项目。”凯勒最后说,“我们不会损失什么,”他咧嘴笑道,“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你我搬到那家饭店去住。”
※※※
霍华德·凯勒把电话打到了帕尔默饭店拉腊的房间。“银行刚刚批准了给你的贷款。”
拉腊发出一声欢叫,“你说的是真的吗?真是太好啦!哦,谢谢你,谢谢你!”
“我们还有一些细节要谈。”霍华德·凯勒说,“今晚你有空出来吃饭吗?”
“有空。”
“那好。我7点半开车来接你。”
他们在皇家饭店吃了晚饭。拉腊兴奋过度,几乎碰也没碰她面前的菜肴。
“我无法告诉你,我是多么激动。”她说,“它将成为芝加哥最出sè的饭店。”
“放松一点,”凯勒警告她,“要走的路还长着呢。”他迟疑了一下,说:“我可以对你直言不讳吗,卡梅伦小姐?”
“叫我拉腊。”
“拉腊,你还是一匹黑马,你还没有比赛的成绩呢。”
“我在格莱斯湾已……”
“这里不是格莱斯湾,打个比方吧,这里是另一种赛场。”
“那银行干吗要帮助我呢?”拉腊问。
“别把我的话理解错了。我们不是慈善机构,一旦你失手,我们的银行就要破产倒闭。但是我对你有一种直觉,我觉得你能够成功,我觉得这项工程能够一鸣惊人。你的目标并不是干完这家饭店就鸣金收兵,对不对?”
“当然不是。”拉腊说。
“我也不这么认为。我要说的是,当我们借出一笔贷款以后,通常我们个人就不再介入这项工程了。但是这一次,只要你来找我,我一定会有求必应。”
霍华德·凯勒已打定了主意要和她拴在一起。从他第一眼看到她起,他就被拉腊深深吸引了,她的热情与决心征服了他。她是一位美丽的女子,他热望给她留下印象。也许,凯勒想道,有一天我会告诉她,我曾经差一点儿就名扬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