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有一种爱见到查尔斯王子
三月初的一天,我收到了一份寄自英国外交部的jīng美请帖:
尊敬的李娜小姐:
威尔士亲王殿下 (prince of ales)将于3月15日在三一学院举行招待酒会, 我们诚挚地期盼您的光临。
作为奋志领的学者,我是拿了英国外交部的奖学金来剑桥读书的,所以常常会被邀请参加政府的一些酒会活动。这威尔士亲王的名头听来倒是不小,不知是皇室里的何许人物?
“何许人物?”萍听了我的问题哈哈大笑,“你这丫头,实在是无知了。威尔士亲王不就是查尔斯么。” 我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萍一脸对牛弹琴的无奈:“就是伊丽莎白女王的大儿子死去的戴安娜王妃的老公美国女人卡米拉的情人的那个查尔斯。人家名字叫查尔斯,受封为威尔士亲王。”“哦!” 我恍然大悟,“就是那个丑丑的查尔斯啊。”
原来,查尔斯王子曾经是剑桥大学三一学院历史学系的学生,现在又是剑桥海外基金会(cambridge overseas trust)的名誉主席,所以这次回母校关怀一下今年拿到奖学金的学弟学妹们。在英国,剑桥、牛津两所大学与皇室的关系可谓紧密。前些年,英国女王的小儿子爱德华要成婚,电视、报刊就重点报道了小王子毕业于剑桥大学的耶稣学院,修历史学专业。在英国,王室的成员选择剑桥大学和牛津大学作为求学之地已经成为惯例。若他们选择一所普通大学,反而会被认为有悖常理、不可理喻。英国是一个比较保守的国家,著名大学的校长一般也由皇室贵族担任。比如剑桥大学的校长(chancellor)就是当今伊丽莎白女王的老公菲利浦亲王,他还同时兼任着牛津的校长之职。当然了,这所谓的校长只是个名誉职位,虽然享有很高的荣誉却并无实权,只是每年来视察一下,出席一下他认为应该出席的仪式,体现一下皇室的尊严罢了。学校里真正主事的其实是副校长(vice-chancellor)。
老爸是剑桥的校长,作为皇子的查尔斯也是享受了不少的优待。1967年他以法文和历史两个a levels考入剑大,这样的成绩当时成为人们嘲笑的对象,因为像牛津剑桥这些正统大学,非三个等级优良的“a”,是根本不可能进入的。查尔斯后来在三一学院的导师马里安博士说王子在面试中表现出sè,因为在“第一次谈话之后,对他的智慧有了很高的信心”,所以被破格接受他的入学申请。或许是我小人之心了,总觉得这信心建立的基础恐怕不是查尔斯的智慧,而是王室与三一学院的历史渊源。
三一学院的显赫肇始于它的创始人——英国国王亨利八世(1491-1547)。这个老头儿性情古怪,骄横跋扈。为了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竟修妻弃教,对不准离婚的罗马天主教规不管不顾,自个儿创立了英国国教(trinity)指的就是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由于历代的王室对于这个学院都恩宠有加,时有赐赠,使学院的财富与日俱增。也难怪徐志摩当年提到三一学院时,竟用了“最璜贵最骄纵”6个字。说三一学院富可敌国一点儿也不夸张,它的房地产开发业参与了英法的海底隧道建设,除了英国的皇室之外,它的财产总数在全英国排名第二。具体数目我不得而知,只是听说从剑桥到牛津,你可以全部经三一学院的地产步行穿过,而不必沾一点别人的尘土。剑桥城里的许多房产、实业,也都在三一学院名下。
三一学院是一个出政治人物的地方。自1546年创立至今,它已经先后培养出了7位首相(包括印度总理尼赫鲁)和两位英国国君(爱德华七世和乔治六世)。查尔斯可能将成为它培养出的第三位英国君主。尽管入学成绩不甚理想,但这位王子还是凭借皇家的势力“驾临”剑桥,这在当年可是件无比隆重的事儿。据说不少女生都千方百计伺机接近这位未来的国君。查尔斯第一年选修了一门比东方考古学还要冷门的人类学,结果是这一系科女生迅速激增,有不少甚至是从其他系志愿转来的。2001年,查尔斯和戴安娜的大儿子威廉王子入学时也遇到相似情况。威廉就读的苏格兰圣安德鲁斯大学当年的入学申请率比往年一下上升了40%,而多数申请人是女生,甚至有过分热切的女生悄悄为自己准备好了结婚礼服,只等着穿上水晶鞋,与王子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翩翩起舞。 时代是进步了,可“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故事依然充满吸引力。这也好理解,豆蔻年华的女孩子们大都有过cinderella complex (灰姑娘情结),曾经是那样的相信童话,对爱情对生命充满着无尽的浪漫幻想。就好像《大话西游》里的紫霞一样深情而坚定地说:“我的如意郎君是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乘着七sè彩云来迎娶我。”可在时光的穿梭中,她们会渐渐明白,王子其实也只是个普通平凡的男人,他可以乘着皇家奢华的马车来迎娶你,但他头上的那顶皇冠并不是婚后幸福的保证。地位或是财富上的强者并不能与爱情中的强者画等号。这一点,戴安娜可能是体会得最为深刻也最有发言权的,可惜,她已经香销玉殒了。
查尔斯王子在剑桥的大学生活可谓丰富多彩,他多次参加了学院的话剧演出,还在闲时舞文弄墨,为大学校报的创刊纪念号写过一篇“剑桥生活散记”之类的文字。这篇有“世界版权”的文章,发表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多家报纸转载,着实为校报赚了不少的版权费。查尔斯在剑桥求学三载,但上的课却不多。他在第二学年的第三学期就到威尔士某个我读不出名字的大学学习威尔士语,接着被受封为威尔士亲王,并赴加拿大、新西兰和日本访问,直到大考前一个月才回到剑桥“临时抱佛脚”。这位“智慧”王子的运气倒也真是好,居然还拿了个“第二级荣誉”毕业。
王子回母校开开酒会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况且他长得实实在在缺乏吸引力(好像把女王亲王的短处都长了去)。正在犹豫去还是不去的时候,萍说:“去吧去吧,你从国内带来的那套中式黑丝绒礼服我还没见你穿过呢。正好s恤、棉衬衫,有薄有厚、有长有短、颜sè各异而已。眼睛一闭,伸手摸到哪件穿哪件,一件一件挨着穿,根本不必为怎么搭配而动脑筋。可是到了要参加正式晚宴酒会的时候那些平时t恤来牛仔去的男女学生们都会穿上正式的服装,男生少不了一套black tie,女生都会置办吊带的晚礼服。对于非西方国家的人来说,这时候穿民族服装是最体面的。印度男生身着类似我们中山装的直领制服,头上还包着个大缠头。阿拉伯和非洲国家的男同学宽袍大袖,上身庄重肃穆,可脚上却穿双拖鞋。巴基斯坦孟加拉的女同学裹着五彩的纱衣,宛若仙子般婀娜动人。而中国的女生大都会穿从国内带去中式的旗袍或礼服,在宴会上风情万种一把——我们不袒xiōng露背,但比露的更加sexy(性感)。
3月15日下午我们几个中国的奋志领奖学金学者约在三一学院的门口集合。三一大门的上方树立的是查尔斯王子的祖先亨利八世的彩sè塑像。他一副庄严肃穆的模样,右手却拿着一支椅子腿,显得有些滑稽。据说这位昔日君王手里握着的原本是一根华丽的权杖,却被tiáo皮的学生们偷换成了椅子腿。时间长了,也就成了学院的一种标记。三点左右,大家三三两两的到齐了,我穿一身黑丝绒的套装配黑丝绒缎面的高跟鞋,简简单单;萍则是一身黑sè镶花旗袍,挽起发髻,略施粉黛,别有一番成熟的风韵。男生们的装束大致相同——深sè西装领带黑皮鞋。大家一边步入方庭广场,一边互相做着有益身心健康的赞美恭维。三一的这座举世无双的壮美方庭是托马斯?纳维尔(thomas nevile)的杰作。1593年伊丽莎白一世女王任命纳维尔为院长。当时的三一学院还是两院合并时的模样,只是在纳维尔在任的22年间(1593~1615年)才大兴土木初具了今日规模。纳维尔对于建筑艺术有着不凡的远见卓识,他令人瞠目地把学院最古老的钟楼一砖一瓦丝毫无损地移到了教堂一侧,再除去多余的建筑,重现出一个颇具哥特风韵的庭院,中间还修了一个美丽的喷泉。若侧耳聆听,可发现远处钟楼每逢整点敲的两响是一声低一声高。用浪漫派诗人华滋华斯在《序曲》中的话说,就是一声男低音一声女高音(a male and female voice)。平日里方庭是很安静的,今天却人来人往,异常热闹。庭院里的每一条小路一早已有身着黑sè制服的保安人员守在路口,三三两两的还有便衣。
我们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来到了接见大厅,那里已经来了不少等待与王子见面的世界各地学子,你刚刚端起一杯饮料立刻就会有人上来和你天南地北地闲聊。学会社交是剑桥学子的一门必修课,可经常是你和很多人说了很多话,到头来根本记不住他是谁。我一面和一个学国际关系的新加坡同学谈着查尔斯和卡米拉的爱情史一面惦记着大厅桌子上摆放着各种各样jīng美的点心:rospberry mousse蛋糕和nǎi油杏仁饼散发的诱人香气勾得我心痒痒的。好不容易结束谈话,打算向甜品下手,一位非洲兄弟又迎上来跟我讨论英国等级制度。他说没想明白英国这样一个西方民主社会的代表居然还能允许王室这样一个白吃白喝的阶层的存在。老百姓辛苦一辈子也赶不上世袭的贵族们富有。我说你没听说过《圣经》里的话么——富人在他的城堡,穷人在他的门边,神使得他们无论贵贱,都有自己的一分产。民主社会一样有三六九等,发达国家也不能解决人类固有矛盾,只不过掩盖得较为巧妙罢了。这个国家有较为完善的社会福利保障制度加上悠久的宗教和教育传统,也就从物质和jīng神两个方面化解了阶级社会带来的积怨。想明白了这一点,你也就想明白了为什么查尔斯长得没你帅书念得没你好,还能娶美丽的戴安娜。我的一句恭维让非洲兄弟黝黑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露出的雪白牙齿煞是好看。我们正说着话只听见门口一阵子sāo动,大家纷纷向大厅中央涌去,原来是查尔斯来也!
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这位老王子殿下。他的相貌真的是每况愈下了,岁月的沧桑已经明显地在他的身上刻下痕迹,脸上很多的皱纹,眼角也有些耷拉。当然他的风度的确是好的,平和而不失尊贵,他和学生们一一握手,嘴角始终保持着让人感到不远不近的微笑。这样的场合,按理说是绝对不允许照相的,可依然有不少人偷偷将相机藏在礼服里带了进来。王子被圈在大厅中央,大家争先恐后地要和他合影。我拉拉萍的衣角,指了指摆满佳肴点心的餐桌,朝她眨巴眨巴眼睛。她立刻心领神会,和我一起溜到大厅一角,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查尔斯的当口,我们终于可以大块朵颐了。
正为cheese cake浓郁的nǎi香和松软的口感神魂颠倒之际,樊荣很兴奋地拿着相机走了过来:“你们两个家伙怎么就忙着吃啊?瞧,我和查尔斯合上影了,他还问我是哪一个专业的呢!” 我和萍一左一右拉住樊荣,“我们不和prince of ales(威尔士亲王)合影,我们要和prince charming(白马王子)合影。” “咔嚓”,我们俩和刚封的“王子”照了一张相,他比查尔斯年轻,也比查尔斯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