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0 章
yīn影覆下,安如锦慢慢回头。不知什么时候秋荷已经不见。站在她窗前是同样悲恸的面孔。
四目相对。一切言语都苍白。
“如锦……”他张了张口,却发现余下的话艰涩得无法出口。
安如锦静静看着他,泪水渐渐溢出眼眶,滑落脸颊。她就这样不言不语只是看着他。那双乌黑深陷的大眼仿佛已诉尽一切。
萧应禛猛地上前一步紧紧将她抱住。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把她揉入怀中。
安如锦慢慢道:“皇上可原谅如锦了吗?”
回答她的是更紧的拥抱。
许久许久,她听见萧应禛慢慢道:“你没有错。但是朕不会原谅自己。”
安如锦缓缓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滚落。一切都有了答案,再也不用言说。
这个孩子终究是无缘来到这个世上。她一直都知道,而他却是现在才明白。
……
安如锦小产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远在避暑行宫中的云太妃得到消息后震惊之余匆匆赶回来。云太妃回宫后,在听到墨菊和秋兰哭诉后,气得昏过去。
她不顾旅途劳累,连夜求见皇上。
萧应禛不待她说,早就下了圣旨彻查。直到此时,他才知道云珠宫在两个月中曾被人断水断粮,这等手段令人发指。
更令人发han的是,做这些事时十分缜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遮掩了云珠宫所有消息,瞒上欺下,令人内务府和二十四司消息不畅。
萧应禛大怒,下令慎刑司去查。只要牵扯到了此事的宫人一概拘起来,严加审问。而在瑶月宫中围观和推搡安如锦的宫女内侍则统统拖到慎刑司杖毙。
浣纱因疑似始作俑者而被杖责五十大板,要不是纳兰韵抵死护着,恐怕早就被打死在当场。
这件事牵扯了瑶月宫上下,连兰妃纳兰韵都有嫌疑。萧应禛便彻底绝了再建幽兰宫的心思,一连好几日都不入瑶月宫半步。
这件事引起后宫震动皇后难辞其咎。她匆匆从避暑山庄归来,上了请罪表,再三责己。
萧应禛收了请罪表,不置一词。
正当所有人以为皇帝要再次迁怒时,萧应禛忽然下了一道罪己诏,并长跪太庙向列祖列宗请罪。
这下不但后宫震动,整个朝堂都震动不已。
皇帝这样做,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是为了第一个孩子,还是意有所指?
谁都猜不透也看不明白。
……
风,渐渐紧了。暮sè还来不及变幻就已全部暗了下来。安如锦靠在床榻上,静静看着外面树枝乱舞犹如鬼魅。
秋荷端着一碗人参jī汤走了进来。
她顺着安如锦的目光看去,面上带着忧虑:“静美人,你在担心皇上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大雨
安如锦默默收回目光。
秋荷叹道:“皇上这是做什么呢。非要去太庙跪满三天。现在整个朝堂都惊动了,几位老臣也跟着过去劝。”
安如锦沉默。
秋荷又道:“皇后这两日都前去劝阻。可是皇上连理都不理。”
她心有戚戚焉:“静美人,你说这真的是祖宗发怒吗?因为皇上不顾太皇太后的劝阻娶了安郡主,才招致……”
秋荷不敢说下去。
过了许久,安如锦才淡淡道:“这些话不要说了。这是人祸,不是鬼神。”
她腹中的孩子太多人惦记了,谁都知道无法安然活到出世的那一刻。不是栽在纳兰韵的手中,就是成为软肋被背后之人威胁。
秋荷不敢再说,伺候安如锦喝了人参jī汤。
“轰隆”天边闪过一道闪电之后,随即传来震耳雷声。安如锦心头一跳,不由看向外面。
秋荷忧心道:“要下雨了,皇上当真要跪下去吗?”
安如锦良久道:“你去看看。”
秋荷立刻匆匆前去。
她这一去,去了很久很久。安如锦在殿中只觉得风雨欲来风满楼,心头的窒息憋闷无法释怀。她索性起身在殿中慢慢地走。
“啪啪”几声,外面传来爆豆一样的响声。安如锦走到了窗边,豆大的雨滴砸落下来,带着夏季的热气。
她眼中的忧虑更深。
“吱呀”一声,有风吹动未关紧的窗棂。她正要走过去关上,忽然一股异样令她停下脚步。她猛地回头。
殿门边不知何时站着纳兰韵。
她脸sè很白,穿着一身素淡到了极点的白衣。饶是安如锦心境沉静如水,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到访给吓了一跳。
她定定看着纳兰韵,半天不吭一声。若不是她看见她的影子,几乎以为立在眼前的女人是鬼魂。
“兰妃娘娘?”安如锦问,“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纳兰韵慢慢走了进来。她幽深的大眼定定看着安如锦,看得她毛骨悚然。
“我来看看你。”她轻声回答,“我想看看,到底你有什么好,可以让他这般跪在太庙三天自请谢罪。”
原来如此。安如锦垂下眼帘,不置一词。
纳兰韵似乎并不期待她能回答自己的话。她继续道:“我承认,那天是我让浣纱叫你到瑶月宫。因为我想让你看看,他爱的是我,不是你。我想让你死心。”
安如锦慢慢捏紧了手掌。
纳兰韵目光空洞,轻声道:“可是你似乎并不在乎。我几乎被你骗了。我都怀疑,如果你如传言中这么受宠,为什么会不在乎他另宠别人?”
她絮絮叨叨地说。安如锦始终一声不吭。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像是整天天地都将要被海水淹没。
安静的殿中,安如锦只听见纳兰韵近乎神经质的自言自语。她终于不耐烦,突然问道:“你很爱你的禛哥哥吧?”
絮叨的纳兰韵终于停下。她冷笑:“当然。”
安如锦指着外面瓢泼似的大雨,问:“那你为什么不去劝他回来?明明你知道他在太庙已经跪了整整一个白天。”
纳兰韵一怔。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冷笑:“我为什么要去?他为的是你和他的孩子。”
安如锦面上浮现古怪的笑容:“是吗?如果你这么认为,那你就真的错了。他为的是谁而请罪,你难道不知道?”
她步步靠近纳兰韵,目光冷然:“你斤斤计较你多爱他。甚至因为嫉妒,非要我去瑶月宫试探他对我有几分真心。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爱他,还是更爱你自己?”
纳兰韵愣住,喃喃不知要说什么。
安如锦看着外面瓢泼似的大雨,神sè平静:“我还会为他忧心,而你宁愿走到云珠宫来质问我,却不去看他一眼。纳兰韵,比起我来,你真的是输了。”
她说完再也不看纳兰韵一眼,转身毅然走入了风雨中。
……
雨哗啦啦地下着,天地一片晦暗。高大的太庙前,孤零零的一个身影跪着,犹如标枪。天上闪电如银蛇飞舞,雷声隆隆。
眼前早就被雨水遮挡得看不见。
忽然头顶的雨水停了。萧应禛缓缓抬起头,只见头顶上多了一顶油布伞,还有一张素淡的清丽容颜。
他眼中亮了又黯。
安如锦轻声道:“皇上的心意,先祖应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