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5 章
硬的心又该如何安置?
既有深情,又为何再负深情?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
靳诚的声音慢慢传来:“在这个宫中,永远有很多只看不见的手在搅动风雨。有的人被莫名其妙地获罪,有的人死于无声无息,还有的人到了死那一刻永远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
“皇上是个做大事的明君,他无法看护静夫人周全,可是他又不想让敌人明白自己的软肋在哪里。所以,他让老奴来了。”
安如锦浑身一震,明眸定定看着靳诚沧桑遍布的脸上。
“靳公公,别说了。”她断然道,“不要再说了。”
靳诚意味深长一笑:“静夫人害怕了吗?害怕就对了。帝王的恩宠哪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又哪是那么容易承受的?你想要站在皇上身边,可不是空有三言两语的决心就可以真的站住脚跟。”
“它需要长久的耐心长久的牺牲,还有长久的淬炼。”靳诚轻叹,“静夫人已经付出那么多的代价,失去了一个孩子,以后不要再失去了。”
安如锦眼中瞬间溢满水光,
靳诚怜惜看着她,摘下一朵粉sè芍药簪在她的鬓边:“孩子,重振决心。你不再是皇上身边安静奉香的卑微女官了。你是他心爱的宠妃。”
安如锦摸了摸鬓边的芍药,娇嫩的花朵碰触中有种生机勃勃的触觉。
她慢慢问:“靳公公,那接下来我该如何?”
靳诚微微一笑:“不要把失子伤痛qiáng压在心底,因为你越是要掩埋伤痛,这伤口就会溃烂,会结成心魔。是时候去让所有人看见你的悲伤,然后了结这件事。”
第一百七十五章 清虚观(1)
靳诚就在云珠宫安顿下来,随着他来的还有新晋为云珠宫副总管的元晋,外加几位打杂跟班的小内侍。
靳诚从内务府的tiáo离名义上是贬。
因为安如锦小产牵扯甚广,甚至一向独立在内宫外的慎刑司也有好几个六品太监被革职。
靳诚身为内务府总管,在其位却失察也有不少责任。不过这样子的安排在外人看来是贬,实则是给了他恩赐。
靳诚年事已高,已经不合适掌管内务府。可是他在宫中一辈子,就这样贸然出宫养老是很凄凉的下场。是以,这样的安排既在面子上告诫宫中众人犯了错的下场,也暗中给了他一个体面又实惠的退路。
靳诚对这样的安排很是高兴,更令他满意的是,安如锦和他都曾经伺候过太皇太后自有一分故人情分在,对他犹如对长辈一样照顾,早起晨昏必定问候。
他也不吝传授她宫中各种规矩,人情世故,乃至皇族贵胄错综复杂的关系都能随口道来。
安如锦耳听目染之下,越发熟悉整个朝堂上下,皇亲贵胄。再加上元晋更是令她刮目相看。元晋是一位沉默寡言的内侍,说话从容不迫,对任何人都很有耐心。
他做事井井有条,赏罚分明,很快云珠宫宫人做事立刻井井有条,有章可循。
不过半月,安如锦的云珠宫麻雀虽小,五脏六腑俱全。放眼看去,云珠宫已是一派欣欣向荣的面貌。
炎夏慢慢地过,终于快到了七月半鬼节。
传说中,农历七月半这一夜冥府中鬼门洞开,所有的鬼魂都涌出冥间来到人间,有家的归家享受香火,探望后人。孤魂野鬼则在深夜街上游荡。
所以在这一日,家家户户都会祭祀先祖,还有人会在路口烧一些纸钱,放上两碗饭菜让过往的孤魂野鬼吃饱了再上路。
七月半也有不少善男信女前去寺庙中拜神求佛,去秽纳吉。而这些日*中也要做一些祛秽纳吉的法事。
安如锦的云珠宫也不例外。早早秋荷就已让宫女们好好洒扫一遍,熏染上上好的檀香。
安如锦是掌香女史出身,身边的合香众多,所燃的香经久不散,令整个宫中幽静清爽。萧应禛每次前来都能一扫疲惫。
他安然前来,看见宫檐下安如锦一袭白衣如雪,正在专心致志教导几位女官们制作线香。
他远远看着,绿树红花掩映之下,白衣雪肤,那一低头的柔媚依稀有如初见。雪白的肤sè,沉静清丽的面容是这炎夏的一道清光。
他深眸微微闪神,竟忘了往前走去。
福泰奇怪提醒:“皇上?”
萧应禛回过神来,掩饰轻咳,慢慢向前走去。
安如锦看见他前来,匆匆起身拜见。
萧应禛扶起她,深深看着她。此时他才发现她头上珠钗皆无,只随意在发髻旁簪着一朵粉红的芍药。
眼前美人比花还娇艳,明媚动人更动心。他不由握住了她的手,问:“在这里风大,怎么不进去?”
安如锦面上一红,指着眼前做了一半的线香柔声道:“臣妾想要做点檀香,刚好可以敬献给寺中佛主。”
萧应禛看了那些细长jīng致的线香,随口问道:“你要去奉香?”
他只是随口一问,安如锦面上顿显出凄然神sè。许久,她慢慢道:“是的。臣妾想为那苦命的孩子添点福泽,让他早早投个好胎,永脱苦难。”
萧应禛浑身一震。他低头看去,安如锦水眸中水sè盈盈,面sè苍白。
他不由心中一恸,良久才道:“好。朕也去奉香。”
安如锦回过神来,摇头道:“不用了。皇上要打理朝政,再说瑶月宫不是走不开吗?……”
她住了口。萧应禛眼中却是浮起复杂神sè。
这些日子,萧应禛不踏入瑶月宫。可是前几日听说兰妃又病了,慕神医束手无策。萧应禛这才前去探望。
至于纳兰韵是什么原因得的病,无人知晓。
萧应禛出神,安如锦看见他的神sè,悄然转身要走。
“等等。”
她的手被他握住,宽大,温暖。安如锦心中一颤,慢慢回头。
萧应禛的双眸深邃,良久他慢慢道:“如锦,朕还不能就这样放任她不理。”
他的神sè复杂,似乎藏尽了无穷无尽她所不明白的秘密。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为的事。她有,他何尝没有?
安如锦心中黯然,静静道:“是,臣妾明白。”
她说着慢慢走远。萧应禛长袖下双手慢慢握紧,终是无言。
……
安如锦的心愿很快由一道圣旨得尝所愿了。在七月半那一日清早,她带着元晋和秋荷还有一些宫女,随着云太妃的凤辇出了皇宫,一路到了京郊的清虚观去奉香。
清虚观是一座很恢弘很有名的道观。虽然是前朝留下的皇家道观被今朝所不喜,但是因为观中风景绝佳,又遍植杜鹃和芍药,是以香火一直很盛。
京城中不少达官贵人都习惯过来吃素赏景,顺便出点香油钱。
清虚观中都是修行的道士,一个个形容清瘦,衣着朴素,一心修道,令不少善男信女十分感佩。
摇摇晃晃的凤辇中,云太妃的心情很好。她握着安如锦的手,道:“本来想去荣华寺拜拜佛,但是我儿说得对,荣华寺这个时早就满了。去道观倒是可以赏景躲个清净。”
安如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