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2 章
宫内疯狂流窜的怨灵全都迟缓了下来。
仙乐宫外,众人俱是暗暗点头。当许多怨灵尚处于混沌之态,都在同一个地方流窜的时候,它们会本能地跟随其中最qiáng的那一只。只要抓住那一只,其余的没了领头者,暂时也会安静许多。此刻,谢怜便是一眼就看穿了哪一只才是最qiáng的,并将它掐在了手中,不给它任何机会,微一用力,这一只怨灵便在他掌心灰飞烟灭。
紧接着,四位国师举袖,呼道:“都回来吧!”
那一群失去了头领的怨灵在仙乐宫里仿佛没头苍蝇一般乱转了一阵,终于无可奈何地被认了命,不情不愿地回到了几位国师的袖中乾坤里。殿内浓郁的黑烟渐渐消散,谢怜这才看清了那三人的模样。
几十名道人在四下扑灭残余的火苗,风信和慕情半跪在地上,惊魂未定。而他们身后,那个孩子仍是抱着头,一语不发。几位国师则走了进来,一看便问道:“这是哪里来的小孩儿?风信刚才说所有怨灵都是冲他来的?怎么回事?”
谢怜道:“这就是上元祭天游时,从城墙上掉下来的那个孩子。”
众国师一惊。国师道:“你怎么把他给带上来了?”
谢怜摇了摇头,顾不得解释,问风信:“他做了什么把黑殿里的怨灵都引来了?”
风信还吊着一条手臂,站起身来,道:“我也不知他做了什么!但他一上山,进到仙乐宫没多久,突然这一堆黑乎乎的玩意儿就从别的山头飞了过来,全都往殿里蹿,围着他蹿,越聚越多,出都出不去。”
谢怜望了望四周被烧得一片焦黑的、柱子是柱子、墙是墙的仙乐宫,道:“那这火怎么回事?”
慕情的脸上全是黑灰,道:“我们出不去,就画了个阵守着。这群怨灵就引了烛火,烧了纱幔,想bī我们挪出阵法。”
风信道:“幸好殿下你赶到的快,一把就抓住要害了,不然再烧一阵,连阵带人都烧没了。”
闻言,慕情闭上了眼,微微低头。而那边,几位国师已经围着那yòu童,细细端详起来。谢怜道:“国师,这孩子,可有不妥之处?”
若有不妥之处,比如,被妖魔鬼怪俯身,谢怜应当一眼就能看出来。在皇极观修行数年,他专门炼过眼力,少有东西能在他面前瞒天过海。然而他并没看出这孩子有什么问题,国师摇头,应该是也看不出来,问那yòu童:“你生辰八字是什么?”
红红儿对所有人仿佛都很戒备,充满了敌意,只是瞅他,不说话。谢怜温声道:“你说吧,国师是要为你看命格,是为你好。”
他一发话,红红儿便低声报了自己的生辰八字。国师皱起了眉,掐指开始算。几人看一会儿,低声讨论一会儿,神sè越来越凝重。看得谢怜也越来越凝重。
虽然国师是个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的油滑青年,但谢怜最清楚,他师父能坐镇皇极观,究竟有多少本事。仙乐首席国师梅念卿,“算”字一绝名动天下。谢怜跟几位国师学剑学法,偏偏不曾向主国师学看相算命,只因为国师说此乃江湖之术,他贵为太子千金之躯,用不着学这个,加上他自己也不感兴趣,就不曾涉猎,但只要国师出手,必然无差。
半晌,算着算着,国师额头上冷汗越来越多,喃喃道:“难怪……难怪……难怪祭天游给他毁了,黑殿的yīn灵一闻到他就兴奋,仙乐宫也烧了,这……这……这可真是……”
谢怜道:“真是如何?”
国师抹了一把冷汗,突然一下子退开了八丈远,道:“太子殿下,你这可真是捡了个了不得的东西上山了!这个小孩儿,毒得很,他是个天煞孤星灭绝的命,yīn邪东西最喜欢的那种,谁沾谁倒霉,谁亲谁丧命啊!”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大叫,红红儿一跃而起,朝国师一头撞去。
他声音虽然稚嫩,这一阵大叫里却满是愤怒,仿佛满心都是无穷无尽的痛苦和绝望,听得在场数人心中无不一颤。国师连连后退,几位副国师把红红儿拦了下来,这yòu童分明浑身是伤,却连撕带打,简直像一条红了眼的疯狗,果真凶悍至极。国师道:“快放他下山,快放他下山!都别碰他啊,我说真的,这命太毒了,碰都不要碰!”几位副国师连忙跟他一起躲开,慕情和风信都不知该不该动。见旁人避他如避蛇蝎,那孩子一怔,厮打得更凶,边咬边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忽然,一双手拦住了他的腰,把他的身体圈了起来。一个声音在他脑袋上方道:“你不是。我知道你不是。好了,别哭了。我知道你不是。”
那yòu童紧抿着嘴,死死揪住腰间这双手雪白的袖子,犟着忍了好久,终于还是没忍住,那一只睁得滚圆的黑眼睛突然滚下一行泪水,嚎啕大哭起来。
谢怜从背后搂着他,肯定地道:“不是你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68|人上为人人下为人 3
红红儿猛地转身,把脸扑在谢怜怀里,狂声大叫起来。
这叫声没有字句,毫无意义,连哭声都不是,却令人毛骨悚然。如果不看是谁,可以被当做一个成年人濒临崩溃时的发泄嘶吼,或者是被一刀割开了喉咙的小兽在垂死挣扎,仿佛唯有死去才是他的解脱,谁都可以发出这种声音,却独独不该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发出的。因此,他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半晌,国师道:“我说真的,还是放开为好。”
风信这才回过神来,道:“殿下!快放开,你当心……”不过,最终他还是没忍心说下去。谢怜道:“没事。”
那位祝师兄却十分关心太子殿下的安危,又见红红儿把血泪鼻涕都蹭在谢怜的白道袍上,前去拉那yòu童,口里道:“小朋友,使不得!”
谁知,他越拉,那yòu童却啊啊大叫,死不放手,手脚并用,越抱越紧。上来三四个道人七手八脚都扯不下他,反而让他像只小猴子一样,整个人都挂在了谢怜身上。谢怜又是好笑,又是可怜,一手托着红红儿,顺着他瘦弱的脊背安抚,一边举起另一手,道:“没事,不必担心,就让他这样吧。”
顿了顿,感觉怀里的yòu童不抽了,逐渐安静下来,谢怜才低声问旁人:“仙乐宫失火,没别的人伤着吧?”
慕情道:“没。留在屋子里的,就我们几个。”
由于仙乐宫已经被烧成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谢怜自然没法再待了。
确认只是烧了屋子、并没伤到人后,一众赶上峰来的道人们开始清理现场,翻到那些金灿灿的残渣和发黑的宝石,俱是心痛不已,谢怜却不怎么在意。
他除了日常所用之物jīng致一些,本也没放什么贵重物品在仙乐宫内。最贵重的,就是他收集的两百多把名剑,然而真金不怕火炼,这些名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