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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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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毅亲王府传来喜讯,十一王妃再度有了身孕,喜得十一几欲昭告天下。

这日十二刚刚入宫,还没来得及入大殿,便听几个太监在议论此事,登时什么心思都没了,转身就回到了府中。

月牙儿只觉得刚刚送走他没多久,正在床榻上补眠之时,却突然又听到他的声音自外间传来,睁开眼时,便刚好见到他推门而入,顿时疑惑:“你怎么回来了?”

他二话不说,上前便揭开被子,覆上了她的身子。

月牙儿莫名其妙的被他好一通折腾,身上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休息了许久,刚要开口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便听他略带沉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十一哥又要当爹了。”

月牙儿心头猛地一阵抽痛,许久也未能平息,恐他起疑,便轻轻应了一声:“哦。”

十二亦知她中必定还是难过的,因此圈住她的腰身,往自己怀中带了带:“我们以后,一定会有很多孩子……”

很多孩子……月牙儿几乎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闻言也唯有淡淡一笑。

几日过后,十二特意带了月牙儿去十一府上恭贺。月牙儿本不是很愿意,然而见他殷切,也唯有同去。

路上,十二将十一与灵曦,以及逝去的独舞之间的事大致讲给月牙儿听了一遍。

月牙儿听完之后微微有些怔忡:“那他心里,是同时有两个女子吗?”

十二也微微一怔,随后淡淡笑道:“不知道,独舞已经去了,十一哥仍然时常去祭拜她。而十一嫂陪在十一哥身边多年,也吃了很多苦,却仍旧没有怨言,这么好的女子……”

“多好?”月牙儿不禁转头看向他。

十二微微眯了眯眼睛,沉吟道:“很好,至少在我眼中,比七嫂好,比九嫂好……当然,没有你好。”

月牙儿并不在意他刻意讨好的那句,在意的却是他言语之中亲热自然。与几位嫂嫂都处得这样好,而他与几位哥哥的感情自不必多说,可是为了她,是让他与兄长们有过嫌隙的吧?

她如此想着,心下不禁酸涩。

这样的纠葛痴缠,究竟是孽是缘?

十二见她眼眶都红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了?不会是因着我夸了十一嫂两句,你便吃味吧?”

月牙儿缓缓摇了摇头,偎进他怀中。

十二伸手揽住她,也沉默了片刻,方才又道:“月牙儿,我们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要孩子,你不要再想了,好不好?”

他以为她在为这个难过。

月牙儿禁不住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仿若有千百根刺在扎,紧紧咬了牙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缓缓开口:“清宣,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孩子?”

十二蓦地僵住了,仿佛没有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低了头满眼疑惑,求证似的看着她。

月牙儿只觉得自己呼吸都绷紧了,顿了许久方才又低声道:“就我们两人一起,不行吗?非要孩子吗?”

“砰”的一声巨响,仿佛整个马车壁都震动了一下,月牙儿一惊,抬头看去,他满脸愠怒,一拳砸在旁边的车壁上,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已经有殷殷的鲜血渗出。

“清宣……”

“给我一个解释。”他无视自己受伤的手,沉眸看着她,淡淡道。

月牙儿看着他,许久之后,方才低声道:“我只是怕……”

“怕什么?”他低了头凑近她,“那个孩子没了只是意外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当初九嫂也曾经流掉过一个孩子,哪有什么大不了?若你因为这个便告诉我不敢要孩子,月牙儿,你未免太过怯懦了。”

“就当是我怯懦也好,我真的不想――”月牙儿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然而话音未落,却突然被他一把揽进怀中,随后重重封堵了她的chún。

仿佛终于化去了心尖的点滴痛楚,却仍旧有散不去的苦涩萦绕。

他终于松开她,低声道:“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我不爱听。”

月牙儿微微抿了抿有些红肿的chún,终于不再出声。

到了十一府上,没想到来恭贺的人倒是不少,朝中许多大臣竟然都选在这一日前来道贺,看样子已经足以称得起一场小宴会。

皇甫清宸与踏雪也刚好来了,正在厅中与十一和灵曦说话。

十二带着月牙儿走进来之际,皇甫清宸一眼便瞧见了他不是很好的脸sè,想起上回在他府中设宴之时,这个臭小子拿自己的糗事去哄月牙儿开心,一时间心头来了气,冷笑一声道:“老十二,脸sè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心有不甘了?想想老十一只长你一岁,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你也老大不小,怎么也不见喜讯?”

这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十二的脸sè愈加难看,而他身后,月牙儿的脸sè也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踏雪一见苗头不对,立刻回眸冷冷瞥了皇甫清宸一眼,皇甫清宸却不以为意,径自凑到踏雪旁边,笑道:“看样子我们也该趁早再要一个孩子,你说是不是?”

十一无奈的看了这位九哥一眼,才又看向十二:“老十二,月牙儿脸sè不太好,你还不扶她坐下?”

十二沉着脸,拖了月牙儿的手走到旁边坐下,冷哼一声转移话题:“今日来的人倒是不少。”

十一和灵曦对视了一眼,不由得同时笑起来,十一伸手在她仍旧平坦的腹部抚了一下,低声道:“可累了?”

灵曦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倒是不累,只是见月牙儿脸sè实在是不好,不如我带她下去休息一阵可好?”说话间便已看向了十二,似是在征求意见。

月牙儿确是觉得心累,隐隐有躁动不安之感,见十二并未反对,便站起身,随灵曦出了花厅。

灵曦让人在南园那边收拾了一间客房出来,方才将月牙儿引进去,笑道:“你就在这里安心休息,没人会来打扰,十二弟有什么别扭,不到散席也就好了,到时候一起回去,便不会再闹了。”

原来她是这样为他们想的。月牙儿心中禁不住微微一叹,莫怪得十二对这位十一嫂赞不绝口,于是微微笑道:“多谢。”

灵曦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月牙儿在屋中休息,因着心中挣扎,总觉得时间过得异常慢,半晌过后,竟也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

想到十二的脸sè,终究还是没办法安宁下来,于是便起了身,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去他身边。

此时还未开席,花园之中还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的朝中大臣,皆认得她,无一例外的朝她行了礼,月牙儿一路回了,又走出一段,却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男声唤自己:“月牙儿。”

她心中蓦地一震,几乎不敢转身。

可是身后的脚步声却愈来愈近了,终于,在她身后站定,再度唤了她一声:“月牙儿。”

月牙儿不动声sè的深深吸了口气,方才转身看向来人,本想笑,却终究没有笑出,反倒苍白了脸sè与chúnsè,看着他:“奕然。”

对面的男子,一袭青sè锦衣,眉目温润,容颜俊朗,脸上却似写满了无奈。

许久之后,他方才低叹了口气,道:“你竟然真的回来了。”

月牙儿几乎控制不住的倒退了一步,一双手放到背后,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成拳,苦苦的隐忍。

假山后,恰巧经过此地的灵曦,蓦地见月牙儿与一陌生男子站在一处,脸sè苍白,摇摇欲坠的模样,顿觉有事,却又不好就这样走出去打扰二人,因此站在原处没有动。

许久之后,才听月牙儿勉力道:“奕然,你也来了。”

“是啊。”男子似乎轻笑了一声,“我来找你,不该吗?”

灵曦愈发觉得不对劲,刚要转身,却蓦地被人捂住了口,顿时大惊,待要挣扎,却听十一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是我。”

灵曦指了指月牙儿和那男子的方向,一转头,却见十一同样看着那两人,眸sè沉静。

许久之后,月牙儿终于也没有再开口,十一迟疑了片刻,拉着灵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那人是谁?”一出了假山,灵曦立刻问道,“为何会与月牙儿在一起?”

“宋奕然,前大楚丞相宋川的独子,此次进京,被封户部侍郎。”十一声音略显低沉,道,“原来是他。”

花厅内,十二同皇甫清宸坐在一处,正低声商讨着近期朝中的一些事,却忽然有侍卫自门口跨入:“参见九爷,十二爷。”

十二顺目一看,眉心倏地一拧:“起来回话。”

那侍卫依言上前,压低了声音道:“十二爷,小人已经查到,在侧王妃回到京城之前的几年时间内,都是与前大楚丞相之子宋奕然一起,住在陵南郡一个极其隐蔽的山庄之内,之所以用了这么久才查到,是因为宋奕然将消息封锁住,小人等已经尽力,也只是查到这样的大概。”

十一带着灵曦回到花厅之中时,便正好见到那侍卫附在十二耳旁说话,十二面sèyīn沉,然而嘴角却似有笑意,眸光之中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灵曦禁不住将自己的手放进了十一手心中,感觉到他手心里传来的暖意,方才微微安定下来。

十一微微偏头看向她,眸中似有无奈之sè:“看样子已经是瞒不住了。”

果然,话音刚落,十二已经倏地站起身走到门口,见了二人,淡淡一笑:“十一哥,我记得先前似是见到了那新封的户部侍郎宋奕然,是吧?”

十一示意灵曦先进花厅,方才一把将十二拉到了回廊转角处:“你想做什么?”

十二微微挑眉看向他,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寒星微茫:“看样子十一哥是比我还早知道?”

十一并没有回答,只是沉声道:“我只是想提醒你,那宋奕然既是宋川的独子,身份自是敏感,对于朝中那些归降的大楚官员来说,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切勿轻举妄动。”

沉默了片刻,十二却只是淡淡冷笑了一声:“那么十一哥认为,什么是轻举妄动?”

语罢,也不待十一再说什么,转身便朝着花园之中走去。

绕过抄手游廊,到了花园中,远远地,一眼便能看见站在园中湖畔的两个背影。

月牙儿扶着白玉栏杆,一瞬不瞬的望着湖面,神情有些恍惚。而宋奕然站在她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只是盯着她的背影,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而十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抱着手臂,就靠着游廊外的立柱站着,等待着那边二人有所动作。

许久之后,宋奕然突然上前了两步,仿佛开口说了什么,而月牙儿身子分明一颤,过后仍旧是没有动。

有两个官员自花园的另一方走来,蓦地见了倚在那里面sè不善的十二,顿时都是一惊,躬身道:“见过十二爷。”

这一声请安终于惊动了湖畔的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月牙儿的脸上恍惚之余,分明还闪过一丝惊怕,而宋奕然却是面sè坦然,与十二冰凉的目光相视之后,又淡淡转过头去,仍旧看着月牙儿。

那一瞬,她终究是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是乱,一片凌乱……

十二终于站直了身子,缓缓朝湖边走过去,目不斜视的与宋奕然擦肩而过,上前揽住了月牙儿的腰身,却分明感觉到她身子一僵,他手上蓦地一重,轻笑了一声:“怎么了?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站在这里吹风,岂不知我会心疼?”

月牙儿几近艰难的看着他,眸光闪烁。

身后的宋奕然,竟然在此时淡笑出声。

十二头也不回,仍旧盯着月牙儿的眼睛看,口中却冷冷唤了一声:“宋大人。”

宋奕然低头行礼:“微臣见过十二爷。”

十二冷笑了一声,已然紧盯着面前神情恍惚沉重的女子:“宋大人与本王的侧王妃,似乎是旧识?”

宋奕然淡淡道:“回十二爷的话,微臣与八公主……侧王妃自yòu便已相识。”

“自yòu相识。”十二仍旧笑着,眸中却愈发没了温度,“如此说来,算是青梅竹马了?”

闻言,宋奕然刚要开口,十二却蓦地察觉自己的袖口被人微微一拉,随后传来月牙儿轻轻淡淡的声音:“我与奕然相识多年,他一直待我极好,过去的那几年,也多亏他的照顾,我方才得以保全自己,安然度日。”

“照顾?”十二挑眉反问道,“如何照顾?”

“清宣!”月牙儿反手握住他,低低唤了一声,“我们回府了,可好?”

十二淡淡瞥了她一眼,眼眸极其深邃复杂,半晌过后,竟然微笑着答了一句:“好。”

宋奕然沉了眼眸,看着月牙儿。

十二转身而去,月牙儿随着他的脚步,与宋奕然擦身而过之际,低声道:“奕然,告辞。”

宋奕然蓦地勾了勾嘴角:“微臣恭送王爷侧王妃。”

那两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花园的角门口之时,宋奕然方才缓缓收回视线,眸sè一片黯淡。

“奕然?”

突然之间,身后却传来女子似曾相识的声音,宋奕然回头,先是一怔,随后方才恍然记起一般,微微笑了起来:“踏雪……不,九王妃。”

踏雪淡淡一笑,转开视线,看向了平静无波的湖面,许久之后,微笑低叹了一声:“奕然,你实在是不该来。”

“是吗?”宋奕然负了手,微微扬起嘴角,“我倒不这么认为。”

“因何?”

“因为月牙儿如今正在踏上一条不归路,我不过是想要将她领回正途。”

踏雪轻笑一声:“不然。”

宋奕然微微拧眉看向她:“何以见得?”

踏雪轻轻的敲着面前的白玉栏杆,淡淡道:“至少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月牙儿已经开始学着,该怎样去快乐。”

出了十一的王府,

十二原本平淡无波的面sè在一瞬间就yīn沉下来,上了马车之后便一直看着窗外,紧抿着薄chún,一言不发。

月牙儿静静坐在他身边,同样看着窗外,几乎可以预见到回到府中之后,会有怎样一场狂风bào雨。

马车在繁华的街道上穿行,两旁是林立的商铺和来往的行人,月牙儿一时一阵恍惚,待回过神来,便见到前方一座显眼的牌匾,嘴角禁不住微微勾起一抹笑,伸手搭上他的臂膀:“清宣。”

十二几乎登时就移开了自己的手,月牙儿一惊,心神凝住。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做法伤人,顿了顿方才回转头看向她,冷淡道:“什么事?”

月牙儿的手还僵在半空中,此时方才缓缓缩了回来,低声道:“没事。”

十二眼眸往车窗外一扫,却蓦地看见“一品楼”的牌匾,心神一动,仿佛明白了什么,又看了她一眼,方才冷声吩咐了一句:“停车。”

一品楼是数年前他们惯常爱来的地方,因着她喜欢那里的“一品”系列菜,而后来,他再也没有来过这里。

此时此刻,坐在一如从前的雅间内,面对着满桌子的菜品,唯有将脸埋在袅袅的茶香之中,想要掩盖眸中氤氲的雾气。

十二坐在椅子上,既不起筷,也不看她,宽敞的厢房之中,异常让人压抑。

许久之后,他终于淡淡开了口:“你没话跟我说?”

月牙儿仍旧低着头,闻言似乎轻笑了一声:“你想听什么?”

他心头一堵,几乎控制不住的就要掀桌子,然而眼见着她低眉坐在对面,凄婉柔弱的模样,却终究没能爆发出怒火,只是哑了嗓子道:“是他吗?”

月牙儿身子微微一颤,许久之后方才再度开口:“你说过,你不会在意……”

声音之中,是无边的苦涩。

“所以呢?”十二蓦地冷笑了一声,冷眼看着她,“月牙儿,不要用我曾经说过的话来提醒我。我不在意的是你的过去,不代表我不在意你过去的男人!”

月牙儿容颜惨淡,终于道:“不是他。”

十二看着她,眸sè依旧冷冽,然而嘴角的笑意却蓦地扩大开来:“月牙儿,你不就是想护着不让我动他吗?我告诉你,今天你再说什么都没用,宋奕然,我要他非死不可!”

他起身拂袖而去,月牙儿仍旧呆呆的坐在那里,良久,方才缓缓的拿起筷子。

桌上的菜早已经冷掉,她艰难的咀嚼分辨着自己吃的究竟是什么,待到终于品出一丝香菌的味道之时,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滑落下来。

我以为忘记所有,背叛所有,只要与你一起便是幸福。

却忘记了,幸福二字,永远不会出现在你我之间。

月牙儿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中的,只看见巧儿焦急的迎上前来,满脸担忧的比划着问什么,她也只是淡淡摇了摇头,道:“我累得很,你守在门口,不要让别人进来。”

这一睡,便是昏天黑地。而梦中,时光仿佛倒转,回到了她根本不敢回首的那一年。

北漠发兵攻打大楚,大楚节节败退,这场仗尚未打到最后,谁输谁赢已经极其明显,皇宫之中一片人心惶惶,不断地有人叛宫逃离。

月牙儿也想带母亲出宫,奈何母亲却无论如何不肯离开:“这是先帝所在的地方,先帝在哪里,本宫便在哪里!”

月牙儿无奈,唯有求助于宋奕然。

月牙儿此生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情,便是合宋奕然之力,将母亲送出了皇宫,带到已经被北漠攻下的汴梁城。

在那时候,一座已经被攻下的城池,相较于还处在危机之中等待的地方来说,是极其安全的。

然而月牙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性子倔强的母亲,竟然会与驻守在城中的北漠军队发生冲突!在母亲的意识之中,大楚的江山是父皇的,是她最爱的男人的,她虽无能为力,却也见不得他的江山任别人践踏!

那一日,偏巧是宋奕然找到她和母亲的日子,她随他出门说话,顺便买吃食,可再回来之时,便见一小队北漠的士兵慌慌张张的从自己和母亲所居的那座小屋子里退出。

月牙儿惊惶失措,忙的跑回屋中,却之间母亲满身是血,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娘,娘……”她将母亲抱在怀中,一声又一声的唤,终于让母亲睁开了眼睛。

“月牙儿……”母亲用冰凉的手紧紧握着她,眸sè苍凉而坚定,“你答应娘……此生此世,不许……不许与那北漠皇室……有一点瓜葛……你亦不可……再去见那十二王爷……否则,娘死亦不瞑目!”

“娘――”月牙儿痛哭出声,“娘――”

“月牙儿……娘要你指天立誓,你……答应不答应?”

月牙儿泪流满面,看着母亲愈见惨淡的容颜,终于缓缓举起手来,:“我南宫月雅……指天立誓,此生不会与北漠皇室有一点瓜葛,此生,不再见皇甫清宣。”

母亲仍旧紧握着她,眼眸却愈发的坚定:“你若……违背誓言……我死之后……必为厉鬼……使你二人,终日不安!”

月牙儿哀恸悲凉的看着母亲,终于再度举手重复:“我若违背誓言,便使娘亲化作厉鬼,使我,终日不得安宁!”

母亲终似满意,最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阖上了眼睛。

而月牙儿,除了抱着母亲逐渐冰凉的身体失声痛哭,再不知自己该做什么。

时近半夜,月牙儿在一片大汗淋漓之中醒来,除了一颗剧烈跳动的心,余下唯一的感觉便是如火烧一般灼热疼痛的胃。

身畔的床榻空空如也,这几个月以来,他第一次没有宿在她房中。

月牙儿深深地吸着气,挣扎着下了床,桌上茶壶里的水早已凉透,她不管不顾的guàn进了口中,随之而来的,却又一阵痉挛的疼痛。

“砰”的一声,手边的茶壶不慎落地,裂成碎片。

外间的巧儿在这时候冲了进来,便只见她捂着胃蹲在桌旁,痛苦不堪的模样,忙的上前将她搀回了床榻之上,又忙不迭的转身去找人请大夫。

这一折腾便是大半夜,等到月牙儿服了药再度躺下之时,天空已经微微露出曙光。她睡了约两个时辰便又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问巧儿:“十二爷在府中吗?”

巧儿摇了摇头。自昨日起,十二便不曾回过府。

月牙儿挣扎着便要起身,巧儿拦她不住,眼见着她梳洗之后换衫出了房,唯有不远不近的跟着。一路来到十二的园子,月牙儿找到了管家:“管家,你让人进宫去问问,看十二爷是不是在宫里。”

这边刚在说话,那边却已经传来了家丁的声音:“十二爷回来了!”

园子门口,十二径直走进来,神情似是无异,然而仔细一看,眸中却布满了猩红。他只看她一眼,便推门进了房。

月牙儿在门口站了片刻,也跟进了房中。

房中有丫鬟服侍了十二更衣,随后又服侍他躺下,方才退出了房间。而自始至终站在屋子中央的月牙儿,便如同透明一般,不为他所见。

顿了许久,她终于上前,在床边坐了下来:“你昨夜,去哪里了?”

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月牙儿也料到他不会理自己,嘴角溢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之后,终于又道:“清宣,奕然他,确实只是如父兄一般照顾着我的朋友而已,你信,那自然好。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他仍旧没有丝毫反应。

月牙儿低低叹了口气,便欲起身而去,然而胃突然又痉挛起来,忍不住吸了口气,在床边蹲了下来,尽管死命的想忍住,终究是无法控制的发出一声低吟。

十二终于有了动静,猛地从床榻上翻身起来,一把将她捞起,抱到自己怀中,只一瞬间脸sè都变了:“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月牙儿脸sè苍白,咬着chún说不出话来。

十二用力捶床,唤了管家进来,方知昨夜她竟生病传了大夫,一时间只觉得心疼不已,命人下去熬药的同时,便始终将她抱在怀中,未曾松手。

许久之后,那阵疼痛终于缓过劲,月牙儿终于又唤了他一声:“宣……”

十二低低应了一声,刚欲开口,却听她接着道:“你不要对付奕然,他是好人――”

十二的脸sè倏地沉下来:“你非要如此想着他?”

月牙儿靠在他xiōng膛处,心头无声的叹息。她违背了誓言,背叛了母亲的遗训,冒天下之大不韪与他在一起,已经失去了孩子,怎能再让别人为自己牺牲?想到此,终究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的摇着头。

这样的痛楚与为难,让她一个人承受,便已足够。为何还要搭上一个他?

十二脸sè愈发沉了下来:“若我非要对付他呢?”

月牙儿顿了许久,才终于低声道:“奕然于我,便如同我四哥于你七嫂一般。若你七哥要杀我四哥,你七嫂会怎样?”

十二不防她竟如此打比方,顿时微微一怔,然而一转念,却又想起七嫂待七哥的一片情,心中也是微微欢喜的,也就是说,她待自己,也如七嫂待七哥一般?

回过神来,终究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想掐死你算了……”

如此,便不用再如此心心念念,牵肠挂肚,一点点的小事,也足以让人抓狂。

月牙儿将那“死”字听在耳中,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抖,却愈发抱紧了他。

她怕死,怕自己曾经立下的誓言会带来不幸,更怕死后见到母亲……

然而这世上,却偏有不怕死的。

当天下午,十二正哄着月牙儿喝一碗药膳粥,说是宫中送来的。然而那粥味道极其古怪,月牙儿闻到便已经觉得不舒服,更不愿意吃进嘴,两个人纠缠了半晌,月牙儿也才喝了两口。

“再吃一点。”十二耐性并不见得多好,然而面对着她也是极近温存,不厌其烦的哄着劝着。

月牙儿用力的抿着chún摇头,倔强又任性。

如此一来一回,倒仿佛回到了年少时一般,他苦苦纠缠,偶有甜头,多数时候却是碰壁,而她心中虽知晓他的好,亦有着自己的坚持与任性。

也正因为如此,不过短短的三年,却足以让彼此铭记一生。

那不怕死的宋奕然的拜帖便是在这时送过来的,十二原本一片晴朗的脸sè登时便沉了下来,月牙儿也唬了一跳,一颗心再度不安起来。

十二搁下手中的粥碗便要出去,月牙儿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我跟你一起去。”

十二沉了脸刚要发作,然而一转念,却又点头道:“如此也好,绝了他的念想。”

月牙儿心中猛地一跳,看向他:“什么念想?”

“什么念想?”十二冷笑了一声,“月牙儿,你别告诉我你看不出他对你的情?”

月牙儿低了头,默默地穿上鞋,心中无声叹息。

只怕要绝的,不该是这个念想,抑或,不只是这个念想。

前往正厅的路上,月牙儿始终沉默,眼见着要到了厅前,她终于鼓足勇气拦在了十二身前:“让我去跟他说,可好?”

“不好。”十二冷哼一声,似是早已料到她要提出这要求一般,举步便要继续往前。

“清宣。”月牙儿拦着他,低声哀求道,“不要这样子,奕然他曾经对我诸多照顾,我实在没法子见到你跟他因我而冲突。”

十二仍旧冷着脸,断然拒绝。

“清宣,你就当是体谅我,好不好?”

十二紧拧着的眉终于有所松动,扫了她还略显苍白的容颜一眼,心头终是不忍,顿了顿,才沉声道:“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于是一时便着人去请宋奕然到这花园中来,月牙儿坐在前方的一个凉亭内等他,而十二便坐在相隔不远不近的另一个凉亭中看着她。

宋奕然很快便随了一个丫鬟过来,远远的与十二对视一眼之后,走进了月牙儿所在的凉亭内。

十二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死死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的冲动。

月牙儿一见到宋奕然,脸sè不由得又白了一层,低低唤了一声:“奕然。”

宋奕然静默片刻:“你当真非要如此?”

“我没有法子。”月牙儿低了头,不敢与他的目光相对,“奕然,如今,我离不开他。”

“所以连亡母遗训亦可罔顾?”宋奕然淡淡冷笑了一声,“还是,你根本早已经忘了?”

月牙儿的手轻轻颤抖起来:“我没忘。”

“那你是忘了你娘是因何而死的?”

“娘的死,与他无关。”月牙儿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我知道娘不愿见到我与他在一起,可是,我没法子控制我自己。”

宋奕然满目苍凉的看了她一眼:“也就是说,他到现在仍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月牙儿猛地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惊慌:“奕然?”

宋奕然淡淡一笑:“你怕我告诉他?”

月牙儿微微咬了牙:“过去的那些事,他不需要知道,他是无辜的。”

“无辜?”宋奕然冷笑道,“所以大楚活该被灭,所以你母亲活该葬身于北漠士兵的手下?月牙儿,你真是让我很失望。”

月牙儿僵直了身子坐在那里,而宋奕然却已经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奕然!”月牙儿心头一慌,起身便追了上去,“奕然,我求你不要告诉他,好不好?母亲要惩罚,老天爷要惩罚,都罚我便可。也许再过一段时间我便会遭到应有的报应,我只求你,不要告诉他。”

宋奕然脚步一顿,听得她声音凄然,纵使心头有再大的不忿,竟也生生压了下去。却终究还是咽不下那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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