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的裤脚,怕弄脏了她家的地板,只好乖乖走进浴室。
她塞给我的是一套男式的家居服,也是簇新的,衣领上的标签还没有拆除。衣服大了点,我穿上,有些晃荡。
这套衣服,和那双鞋,大概都是给某个重要“客人”准备的吧?
鞋比我大一码,衣服比我大一些,都让我有一丝丝嫉妒。
我再次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头发凌乱地贴着脑门,耳朵边缘特别红,像是刚刚撒了一个很大的谎,一脸掩盖不住的慌乱。关上门的盥洗室太安静了,以至于听不到她在外面走动的声音,一切都安静得出奇,如果不是真真切切地闻到沐浴ru的兰花清香,我绝不敢不把它当做一场梦--我居然在她家的浴室里!
段柏文,你三生有幸!
好不容易平复好自己的心情,我用温热的掌心抹平额头的发丝,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tiáo打得很足,一冷一热,我的脸肯定更红了。
她手里握着一杯清茶,正站在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前,像是在端详,也像想着什么心事。我不知该唤她,还是直接走过去。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
不过她还是很快回过神:“你随便坐,我也去换件衣服。”
说完,她进了里屋。
我也往那幅画看去,那画不就是她电脑屏保上那一幅么,挂在墙上,比电脑屏幕上的更显气质。
我虽然看不懂画,但直觉告诉我,这应该是真品。
在她家,根本不该有任何赝品和虚伪的东西存在。
我还在研究那幅画的时候,她换好衣服出来了。也给我倒了一杯茶后,她伏下身,在电视机旁矮柜上的碟片架前挑挑拣拣,仿佛在自言自语:“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听什么样的音乐呢?”
“老师,你也是年轻人呀。”说完这句话,我才意识到自己马pì拍得露骨,于是又补上一句,“其实,我们什么都听不懂的,就是喜欢瞎掺和。”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我的好口才,好像被刚才兜头的雨水泼到下水道里去了。
不过她好像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一样。而是从一堆碟片里果断地抽出一张来,送进了cd机。
那是小野丽莎。谢天谢地,我知道她。
只可惜如今再好的音乐,对我而言都是白瞎。
茶几上放着一个玻璃烟灰缸,晶莹透亮,不像烟灰缸,倒像个工艺品。似乎也是新的。那个“客人”真好命,连烟灰缸都替他准备好了。烟灰缸旁,就放着一副相框。想来真是不幸,那张照片没能逃过我的视线。虽然我一开始就竭力不想看到,但他们的大头照还是尽收我的眼底。
他正在吻她的耳垂!
这般下流,我都替他脸红!
再仔细一看,果然,他靠她要命得近,正低着头吻她的左耳,而她,好像在听他低声唱什么歌一样,眼睛眯成两道弯,嘴角洋溢着甜蜜的笑容。
不得不说,他的近影看上去十分英俊。
而且,最重要的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成熟男人的气息,让我汗颜。
他,就是那个“客人”吧?
我压根没有权利过问她的私生活,所以,关于照片上的“客人”的来历、身份,以及她是否感觉幸福,我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绕道而行。
她家的沙发,有淡淡香味。这令我想起我家那个臭得要死的沙发。其实本来没那么臭的,因为我爸总是坐在沙发上抽烟,董佳蕾为了去除烟味,就用她的法国香水来盖,又因为靠近厨房,不免沾上油烟味,结果几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时间一长,味道难闻得让人躺都躺不下来。
董佳蕾成天待在家,连把沙发拆了洗洗都不肯做,除了欲盖弥彰雪上加霜胡作非为胡乱猜疑,还能干出什么好事来呢?
活该我爸被她卖了还替她数钱。
她坐的位置离我有点远,我有些失望,又不敢靠近,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放弃。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看上去比我还要心神不宁。而她心神不宁的样子让我心如刀绞,恨不得给她一个狠狠的拥抱。
“你该饿了吧,我给你弄点吃的。”她忽然想起来,说完就转身飞快走进了厨房。
我忍不住走进去,发现她看着橱柜在发呆,我看到橱柜里码着整整齐齐的各种各样的方便面,我走到她左边,问她:“你平时就吃这个?”
她不理我,好像没听见。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话,她却又转身看到了我,问我:“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啊。”我说。
“瞧,我都没听见。”她抱歉地说,“我只会煮这个。你要酸菜鱼口味,红烧rou口味,还是麻辣牛rou口味呢?”
“麻辣的吧。”我随便乱挑了一个。
她给锅接上水,开始煮面。
我看着她的背影,鼻子竟有些酸。
我已经多少年没吃过煮方便面了?
在我小学甚至初中,在网吧度过的日日夜夜里,顶多是开水潦草地泡一泡;在董佳蕾家里(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知道我原来一直是住在别人家),饿了只能等,没什么可以垫饥。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背影竟让我想起我久违的母亲。这种无厘头的联想让我的心像被丢到云端再陷入深海一样,痛苦和幸福的双重感绞得我快要闭过气去。
面终于好了。
我们面对面坐。她把香气扑鼻的面推到我面前,面上还盖着一个荷包蛋,外加几片火腿,我几乎潸然泪下。
“我吃过最好的面,是天中旁边的拉面馆里的。”她穿着围裙,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神变得很朦胧,似乎沉浸在某种美好的回忆里。像个小兔子一样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只能想到小兔子这样的形容。
我问:“你怎么不吃?”
“我不饿。”她笑着说,“我晚上吃得都很少,睡前冲杯麦片就饱了。”
“老师,你有个坏毛病。”我一边吃面一边说她。
“是吗?”她说,“是什么?”
“你太爱走神了,跟你说话,你总是听不见。”
“有吗?”她说。
“有的。”我说,“不过在大街上可不能这样,会很不安全。”
“段柏文。”她下定决心一样对我说,“我要告诉你一个我的秘密,我的左耳是听不见的。不信,你可以试着在我左耳边说句话,即使是大声的话,我也可能听不见的。”
我忽然想起刚才那幅照片,怪不得那位“客人”要亲她的左耳。一定是非常疼惜她,才会这样吧。即使有些失聪,仍然把她奉若掌上明珠。我心中的醋意不可遏制地膨胀发酵,差点让我打了一个喷嚏。
她说:“不信,你可以在我左边说一句话试试。”
可是说什么呢?
如果真要我说,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句话:老师,我喜欢你。
我是多么想把这句话大声对着她左耳喊出来,哪怕她真的听见了,真的听见了又怎么样呢?喜欢不是罪!
我压抑得太久了,不应该辜负上天给我的这么好的一次机会。
如果她认为我太过放肆或大逆不道,就让她杀了我吧,反正横竖都是死。就像我藏在语文笔记本最隐秘一页的那句诗:若动了心是死路一条,我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