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纳妾,索尼的儿孙们也都不得纳妾。
索尼夫人在家里是说一不二的女主人。
赫舍里见祖母面露愠sè,顾不得心中多少委屈,面上还只得劝道:“玛嬷别动怒,也别对皇上心生猜忌。皇上年纪还小,对于这闺房之事没怎么上心,并不是故意冷着芳儿。您别听桂嬷嬷瞎说。皇上虽然不常留宿,但这坤宁宫他还是来的,我们时常在一起下棋、聊天。”
“下棋、聊天能聊出小阿哥吗?”索尼夫人压低声音,“皇后一定得加把劲,听说皇上往景仁宫走得多,最近佟国维的两个儿子都tiáo到皇上身边了,皇后得小心,千万别让大阿哥从景仁宫里生出来。”
赫舍里面sè微红,祖母说的话她早已在心中盘桓过千百次了,这个道理她如何能不明白。可是作为皇后,她不能计较皇上宠侧妃,也不能干涉皇上去侧宫。
她是皇后,她要做的是其他妃嫔永远也做不到的。
想起一直压在心底的大事,她便凑在索尼夫人耳边说道:“皇上跟她恐怕也是姐弟之情,顾念着当初慈和皇太后的亲情罢了。芳儿不担心。只是冷眼瞧着皇上总是心事重重的,芳儿揣测还是因为亲政之事。玛嬷回去跟玛法说说,若是时机到了,就请玛法以首辅之名请皇上亲政。”
“这个……”索尼夫人摇了摇头,“我来的时候听你阿玛、二叔跟你玛法也商量过,这归政皇上不是一件小事。虽然咱们一挑头,皇上会记着咱家的好。可是,一方面另外三辅能否呼应还未可知。另一方面,若真的归了政,咱家便不是首辅了。皇后娘娘在宫中还未立稳脚跟,那个时候咱家比佟家比博尔济吉特、比钮祜禄家,就没什么筹码了。这里面的关系,皇后可得想仔细了。”
赫舍里凝眸而视,她有些疑惑,仿佛并不明白祖母话里的深意。
见孙女一时未明,索尼夫人不得不将话点透。
“说白了,眼下这皇后的位子跟首辅的位子是联着的,若咱们失了朝堂上的位子,那这后宫之中谁也不能保证皇后能永远是皇后,除非……太子……”索尼夫人压低声音在赫舍里耳边耳语片刻。
这一次,赫舍里恍然大悟,还是祖母看得深,想得远。
“那么,还请玛嬷回去转告玛法,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既然首辅的位子还在咱家,就要好好利用。是否能归政皇上,不取决于首辅一人之请,但是这心意还是要让皇上知道的。”赫舍里冰雪聪明,一下子便想到了这里面的关键,“否则,人家会觉得咱们在这个位置上便是jī肋。”
索尼夫人看她面上yīn晴不定,一时未参透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孙女蹙紧的眉心一点一点舒展开来,面上又是一副端庄娴静的神态。索尼夫人忽地笑了,是啊,孙女是老爷从小当男孩子tiáo养的,这智慧又哪里是寻常女子可比的。皇家顾忌在意的事情,索府必然要做否则便会被认为是无用,可是这做有做的谋略,一步做到位,很快便会成为弃子。还是孙女有韬略啊。
索尼夫人还在暗自感慨,只听这位皇后娘娘又开金口了。
“还有,二叔的位子也该换一换了。既然她们那边的人一个、一个tiáo到皇上身边来当侍卫,那么,这统领侍卫的内大臣便该由我二叔来做,这才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赫舍里眼角微微一扫,眼神便犀利如剑,有如华贵的女主,冷浸浸的让人莫敢不从。
当晚,赫舍里的话自索尼夫人之口转给索尼,索尼手抚胡须沉吟片刻之后,便命人呈上笔墨纸砚。
“老爷要做什么?”索尼夫人不明白。
“给皇上递折子!”索尼奋笔疾书,挥毫而就。
康熙五年三月,首辅索尼上奏折请皇上亲政。
如石破惊天,瞬时打破了朝堂上的平静。
慈宁宫中,康熙拿着折子兴冲冲地走了进来。全然不顾宫女嬷嬷们的下跪请安,只挥了挥手便让她们全都退了出去,自己一个人直接来到孝庄跟前。
“皇玛嬷。索尼上折了!”
孝庄正在给一个蓝底金绘掐丝珐琅花瓶里chā花,见康熙进来手上并未丝毫停顿,依然自顾自地剪枝弄花。
“皇玛嬷,索尼上折了!”康熙的声音里透着兴奋,眼中闪烁着喜悦的光束。
孝庄这才扫了他一眼,只此一眼便如给他兜头浇了一桶凉水。
“怎么?皇玛嬷不高兴?孙儿要亲政了!皇玛嬷怎的不高兴?”康熙有些纳闷。
“皇上真的以为拿着这个折子就可以亲政了吗?”孝庄的话冷冷的,让人听了有些瑟瑟han意。
“索尼是首辅,他上了折子,自然是……”康熙忽地停了下来,他觉察到了什么。
苏麻喇姑从殿外入内,亲手捧着一壶茶放在炕桌上,缓缓注入白玉碗里,随即一股幽雅的清香便在殿内飘散开来。
那白玉碗中的水sè碧绿黄莹,透亮清澈,嫩嫩的芽儿正如花朵般缓缓展开。
“皇上,这是才刚吐芽的龙井,是曹玺孝敬的,往年咱们喝的不过是雨前的龙井,没有这么新鲜的,快尝尝味道如何?”
康熙见孝庄默而不语,便只得依了苏麻带喇姑的话,端起白玉碗喝了一大口。
“闻着怪香的,喝起来却没什么滋味。”他随口说了一句。
“正是,就像今儿这道折子。”孝庄接了他的话,凝视着康熙,面露忧sè,“皇上看了这道折子,可是一路从乾清宫跑过来的?”
“皇玛嬷!”孝庄如此一问,康熙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错,他面上的兴奋与喜悦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满是无助又有些心慌意乱,一双黑漆漆的龙目带着忧虑与愧疚径直对上孝庄的眼睛,“孙儿知错了!”
孝庄点了点头:“正像这茶一样,茶是喝的,不是用来熏屋子的,光香是没用的。皇上看这臣子们的心,就得像品茶一样,不仅要看颜sè,闻气味,还要尝一尝,不能只看表面。”
“可是,他上这折子,不就表示他想归政于朕?这难道不是忠心?”康熙依旧不甚明白。
“皇上看这折子,落款可是首辅索尼?”孝庄问。
“是。”
“索尼若不是首辅,做此之举才是真正的忠心。可他偏是首辅,这样做却是太过唐突了。”孝庄喝了口茶,缓了又缓,方才说道,“首辅该做的,是统领辅臣四人一心,若今儿这折子是四人联名上的,那还罢了。”
康熙这才明白。
“如今一来,倒把饭做夹生了。”孝庄叹了口气,“这索尼,皇上要想一想,四辅臣中赫舍里家族在朝堂上根基最浅,没有遏必隆的显赫出身,也没有鳌拜的战功,更没有苏克萨哈跟你父皇的交情,没有武略与功名,只是文官出身,他便能领首辅之职,皇上可不能小视!”
“那么,他为何要如此呢?”康熙此时已然明白,光凭这一道奏折,自己是断断不能亲政的,刚刚的喜悦已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