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变了脸,她还从未在人前这样严厉过。
“敏格格果真勤敏好学,只是事事没有定论皆有变数,就像这二月二龙抬头,并非是指今日一定有雨,而是从今天开始,雨水渐多的意思。”皇后再次开口,情绪已然如常,她走到太皇太后身前拉过端敏的手,细细地讲着,“咱们北边好多地方在二月二日早晨起来后,农家人会找来长竿敲击房梁,为的就是把沉睡了一冬的‘龙’唤醒,醒了以后,大地重绿,慢慢回暖,雨水也自然会多起来。”
端敏点了点头。
“除此以外,还有一句民谣‘二月二,接宝贝,接不来,泪珠儿流’。”福贵人乌兰接语道,“二月二在北方,还是回娘家的日子,这个时候是许多人家团聚的日子。”
她的话,让刚刚缓和的气氛又沉寂起来。
所有人,不仅是东珠、仁妃、贤贵人、甚至是太皇太后、皇太后,都陷入了暂时的离愁别怨中,回娘家,这是寻常女子期盼的,又何尝不是她们这些后宫妃嫔们渴望的呢?
只是一入宫门,再难自已。
康熙的眸子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东珠的面上,此时,他才明白东珠今日为何要来赴宴,她应当是想回家。
还能让她回去吗?
好像自长公主入殡之后她回宫也没几日,在宫里刚回来几日又待不住了?
突然有些怨她,就这么想出宫?
不知不觉,面sè沉了下来,
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却不知,天子的这一声轻叹,惊吓了多少人。
除太皇太后、皇太后以外,所有人都离座下跪,口称惶恐。
第三十五章 春龙抬头前路崎
一场家宴,在并不和谐的氛围下结束,康熙命后妃们先行离去,自己则在慈宁宫中陪着孝庄煮茶。
“今儿的宴席,皇后费心了。”孝庄意味深长地说着。
“可惜弄巧成拙,反为他人作嫁衣。”康熙吹开杯中的浮茶抿了一口,淡漠说道。
“那也未必,这样一来,皇上不是可以借此看清楚很多人、很多事吗?再者,水至清则无鱼。今儿总算有了点儿动静。”孝庄悠然说道。
“也许吧。”康熙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皇上看来是乏了,还是早些回宫安置吧。”孝庄原本还想多说些,但是看到康熙已经心思不在,故要提早打发了他。
“是。孙儿告退。”
出了慈宁宫并未坐舆只信步而走,远远地看到万春亭上站着那个人。
“在看什么?”康熙挥了挥手,随行全部退下。他一人进亭,这个时候,园子里静极了,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看什么,只是在等皇上。”东珠回转过身,刚要行礼,已被他拦了下来。
“你倒实在。”康熙苦笑,“是想出宫?”
东珠点了点头。
“回家?”
东珠又点了点头。
“理由。”康熙对上她的眼眸,静静地一字一句,“不是给朕的,是给他们的。一个可以让你出宫,让你回家的理由。”
东珠指了指自己的孝衣:“还不够吗?”
康熙摇了摇头:“你住在承乾宫,应该知道当年即使是宠冠六宫的皇贵妃乌云珠,她也没有这样这样的权力。当年她父兄相继过世,先皇也曾百般体恤,她却没有因为一身孝衣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了规矩。”
东珠从贴身带着的荷包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康熙。
“是什么?”康熙愣了一下,一方如雪的帕子上是用金线绣成的七宿天像图。
东珠转过身去仰望苍穹。“皇上,灿烂星空中,你能看到苍龙矫健的身姿吗?”
康熙举头仰望,他摇了摇头。
“你看。”东珠伸手一指,“就在这里,您可以看到苍龙是如何抬头的。”
顺着东珠手指的方向,康熙举目望去。
在他眼前,繁星点点,让他无从分辨。
“看到那两颗亮亮的,散着蓝sè光芒的星星吗?”东珠的声音有些微微激动,“在那里,那是角宿一和角宿二,它们是龙头上的两只犄角。”
“并不太像。”康熙仿佛不很相信。
“因为现在我们只看到这两颗星,半个时辰以后,四颗星连在一起的亢宿便会升起,那是龙的咽喉,而在咽喉的下面有四颗星排列成一个簸箕的形状是氐宿,代表着龙爪。龙爪后面的房宿、心宿、尾宿和箕宿分别代表了龙的心脏和尾巴。大约到后半夜,由角、亢、氐、房、心、尾、箕七个星宿构成的苍龙才会全部显现出来。”
“真的吗?”康熙对东珠的话有些难以置信。
“东珠愿意在这里陪皇上等苍龙出现。”东珠的语气很是坚定,“如果。”
“如果出现,便把出宫当成奖励,许你明日出宫。”康熙说。
东珠伸出手:“击掌为誓。”
“天子一言,自然驷马难追,你还不信?”康熙有些不快。
东珠未语,依旧举掌。
“罢了,就依你。”康熙伸手与东珠相击,那一刻,感觉着实很是异样。
夜晚的亭中,晚风袭过,依旧han意难挡,但是此时的两个人都恍然不觉。
在亭下值守的侍卫小声嘀咕:“顾总管,皇上和娘娘这是在干什么呢?大冷的天不回寝宫,跑到这里吹冷风,这……”
“皇上的事情,你也敢管?不要命了?”顾问行一面用手搓着耳朵,一面跺了跺脚,“去,赶紧叫人回去换两个新的手炉来,再拿两件大氅。”
“是。”得到命令的内侍立即拔腿就走,看来是冻得不善。
“东珠,你快看,苍龙真的出来了!”天亮之前,当康熙看到在整个“龙体”横卧南天的壮观一幕时,不由忘情地喊了起来。
而站在他身后的东珠只是淡然地努力从chún边挤出一抹笑容。
只这一抹淡的几乎不易被察觉的笑容,在康熙看来,与天上的“星宿苍龙”一般耀眼夺目。
“贤贵人今日所说的,最先做出那道‘合菜盖被’的小孙女,是你吗?”康熙柔声低问。
一滴泪,随风而逝。
东珠点了点头。
“觉得委屈吗?”康熙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替东珠拭泪,可是他很怕这个举动会让她如临大敌又一次躲开,于是他忍下了,“赫舍里那样做,你怨她吗?”
东珠摇了摇头:“皇后娘娘做那道菜的心与我原本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对我们各自爱的人,我是对着疼我宠我的玛嬷,而她……皇上应该明白。”
康熙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一时无从说起。
对着东珠,很多时候,他都有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感觉,不说,但是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
“皇上该回去了,一会儿还要打起jīng神上早朝。”东珠的声音与她的神sè一样,又恢复了往昔的淡漠。
她原本应该不是这样的,关于她的事情康熙听的已经不少了,如今比起两年前,对她的了解多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