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整整一夜,裴氏却并没有来问询她任何事情——甚至连派人都不曾。院外有膀大腰圆的粗实婆子守着,她想出去也不行。
快近盛夏,天气愈发炎热,早上太阳刚升起,热意便蒸腾了起来,就算摇着扇子,也扇不开那萦绕在周身的火躁。
薛瓮起了身,睡了一夜之后,她总算不再是那样懵懂茫然惊慌的状态了。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又把昨天发生的事情一一回想之后,她倒是生出了几分得意来。
去到厅中见到了冯氏,薛瓮陪着她一起用了早饭,两人还没来得及说说话,裴氏身边的绿桑和薛春回身边的长随薛旦带着一群人来了。
绿桑看了一眼冯氏,道:“今天送五姨太太去庙里面。”
冯氏顿时怔住——这和她想象中的情形完全不一样。裴氏竟然问也不问缘由,也不去计较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便直接送她去庙里面?凭什么?
绿桑见冯氏不答话,便又看向了旁边的薛瓮,道:“十一姑娘即刻收拾一下,等送了五姨太太去庙里面,便送十一姑娘回去冀州。”
薛瓮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我去冀州做什么?”
绿桑好声好气道:“国公爷的意思,是让十一姑娘回去冀州,好好反省一番,等到亲事定了以后,再从冀州回来嫁人就行了。”
薛瓮转而看向了薛旦,声音有些发抖:“爹……爹真的是这个意思?”
薛旦在旁边拢着袖子,微微笑道:“是。还请五姨太太和十一姑娘快些收拾了,这会儿我便送你们走。”
冯氏回过神来,她目光闪烁了一会,沉声道:“我要见太太。”
绿桑笑了笑,道:“太太说了不见五姨太太了,五姨太太还是先收拾了东西,省得去了庙里面什么都没有,到时候吃苦的还是姨太太你。”
冯氏眉头一拧,不管不顾地就要往外冲。
然而薛旦早有防备,外面有小厮守着,见冯氏冲了出来,便上前来拦住,并不许她出这五艳院。
绿桑语带嘲讽,道:“姨太太还是消停些,别的不说,就为十一姑娘想一想吧!难道将来十一姑娘都不要嫁人了?是国公爷心疼十一姑娘,才让姨太太到庙里面去,否则就十一姑娘现在的名声,还嫁什么人?直接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冯氏听着这话,面上生出了一股绝望的气息,她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女儿,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
薛瓮仍然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仿佛已经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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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桑和薛旦一起送走了冯氏和薛瓮,然后各自回去禀告了裴氏和薛春回。
正院中,绿桑一进去,便看到裴氏正在对着薛玮发火。
大约是当着旁人的面不好对自己儿子说教,这会儿正院中只有裴氏和薛玮,裴氏也就不给薛玮什么面子了。
只听裴氏道:“你看到薛瓮的时候,就该直接让小厮婆子过去拉走她,你怎么还让崔武上去了?就算退一万步,那天倒在那里的不是薛瓮,而是随便一个丫头,也不能让这么个外男上去,你知道吗?!”
绿桑顺着回廊走到了正厅外面,见粉棠正守在外面,便朝着她挥了挥手。
里面薛玮的声音传来:“是我没想到十一妹妹会在那里……还没反应过来呢……崔武就冲过去了。”
粉棠冲着绿桑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进去。
厅中裴氏拍了桌子,发出了好大的响声,然后是她恨铁不成钢的怒喝:“就算他冲过去了,你不知道让人拦住,把他和薛瓮隔开吗?你就知道傻乎乎在那里看着?六郎,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绿桑吐了吐舌头,后退了两步,便转了个方向,去后头找薛瓷了。
去到薛瓷房中的时候,正好遇到薛瓷正在和碧草一起打络子,绿桑着意放重了脚步,还笑了一声,口中道:“天气这样热,倒是让人搬些冰块来,在屋子里面放着会凉快许多。”
薛瓷和碧草回头看到了绿桑,都起了身。薛瓷笑着请绿桑进来坐了,然后道:“早上倒是还好,这屋后是树荫,不怎么热。”顿了顿,她又道,“刚才还听碧草说绿桑姐姐的络子打得好看,姐姐既然来了,便来帮忙打几个。”
绿桑捡了簸箩里面的一枚鲤鱼的络子看了看,赞道:“这么好看,我的手艺比这个差多了,姑娘还是不要拿我开玩笑。”
碧草也笑道:“方才我也说了,姑娘手艺这么好,比我们这些做奴婢的会的花样还多呢!”
薛瓷道:“从前无事便编这些好玩,闭门造车,哪里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
绿桑笑道:“姑娘莫要谦虚——若是姑娘得了空,不如给太太打几个络子,太太喜欢四合如意和桂花结。”
薛瓷笑道:“正好这两样我也会,这会儿空着,便给太太打几个。太太喜欢什么颜sè?”
绿桑道:“不拘什么颜sè,总是用来挂玉佩还有帕子之类的,姑娘觉得什么颜sè好看,便用什么颜sè就是了。”
薛瓷一笑,道:“那我就编几个秋香sè的,还有这种枣红的。”
绿桑和碧草听着,也都来帮着挑选了颜sè,又笑着说起了裴氏的喜好。
等到一个桂花结打好了,绿桑道:“方才我和国公爷身边的薛旦一起,把五姨娘和十一姑娘都送走了。”
薛瓷怔了一会儿,倒是有些意外,道:“这么快?”
绿桑道:“若是依着太太的意思,昨儿就要送走了,国公爷还是怜惜十一姑娘的,所以便只送了五姨娘去庙里面,然后让十一姑娘回冀州去了。”
薛瓷静默了一会儿,也不知要说什么才好了。
正说着,前面粉棠找了过来,她见到绿桑,便笑道:“太太正找你呢,六郎君已经回去了,你快来跟着我去给太太回话。”
绿桑急忙起了身,便跟着粉棠一起到前面去了。
薛瓷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倒是也没了继续打络子的心思,于是放下了簸箩,起身去走到窗户边上,看着外面的树丛发愣。
碧草仿佛察觉到了她的心思,笑道:“姑娘是在想五姨太太和十一姑娘的事情吗?”
薛瓷应了一声,又仿佛自嘲地笑了一声,道:“我在想,如果我处在五姨娘那样的位置,会怎么做呢?会不会也这么不管不顾地就闹出了这么个无法收拾的结果?”
碧草跟随了裴氏多年,心思也是通透的,她道:“身处什么分位,便做什么事。五姨太太若是好声好气来求太太,多说些好话,放低了姿态,太太也不是那么冷血无情不管不顾的人。”
薛瓷把这话在心里暗自琢磨了一会儿,又是一笑,道:“的确如此。”
碧草又道:“姑娘想这些,不如去想想五姨太太这么做了,后院里头哪个姨太太得了好处。姑娘在后院这么多年,想来这些姨太太的明争暗斗也看多了,五姨太太出了头,后面肯定会有人得益。”
薛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