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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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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肥肠。哎呀你不知道,那好吃的——”

焦氏的话还没说完,钱串串就特别不高兴地一挥手:“有什么好吃!臭烘烘的。”

“这你可说错了,人家不知怎么清洗的,一点臭味也没有。”

“没有也臭,别拿那个恶心我,我不吃!”

“不吃就不吃,谁还买来求你不成?”焦氏气哼哼地走了。

钱串串蹲在地上,差点没呕出来。那年她生二儿子黑丑,杨柄娃拿着钱,说是要给她买只老母jī炖汤喝,结果去了镇上耍钱,输的只七八文,他异想天开,买了点儿猪大肠,回家洗了给钱串串炖汤。

钱串串最馋肉了,就算有臭味,她也能吃下去。

谁知,越吃越臭,最后终于忍不住,全吐了出来,从那以后,钱串串就闻不得猪大肠的味儿。焦氏不明就里,被钱串串抢白一顿,气恼地回到家,一时无计可施。

钱文才还是每天拿着盘子去白吃,明山做事也并不那么绝,每次多少都给点儿,把他打发了了事。

文瑾看到过钱文才弯起食指在脸上刮了一下,意思是钱文才不要脸,钱文才又羞又恼,瞪了文瑾一眼,看到旁边人都向这边望,脸sè通红地钻人群里走了。

转眼腊月就过完了,到了二十九这天,竟然还有三副猪肠没卖掉。

“怎么办?卖不完了。”明山十分沮丧,前两天文瑾让他进货不要一味贪便宜,一定做好安排,他虽然嘴上答应,可真的面对便宜货,头脑发热,把文瑾的话便撂一边去了。

“今天还没卖呢,再说卖不完就做成酱猪肠,咱两家过了年还能吃。”文瑾安慰道。

“那能存放很久吗?”

“嗯!”

虽然文瑾这么说,明山还是很难过,这么一大堆呀,两家人估计都得吃腻了。

“明山叔,大不了明天把这些生着卖了呀,人家炒不来我这么香,可洗干净,随便炒炒,也是很好吃的,你别担心了。”进价便宜,现在清洗好了,品质又不差,文瑾很自信。

明山勉qiáng挤出个笑脸。

谁知这天,买的人特别多,文瑾忙得炒都炒不过来,原来有人想在年节利用这个做菜,就等这两天才买呢。

虽然麻辣肥肠听着不好听,可它好吃呀,文瑾炒熟了的价钱,才和大肥肉一个价,好多人盘算了一下,觉得还是这个便宜,有人想得好,回家在炒点山笋,两个兑到一起,一个就能当两个或者三个菜呢,好吃又实惠。

就是把文瑾累坏了,直到太阳都快落山了,她才停下手。

掂着沉沉的钱袋,王明山笑得合不拢嘴,天sè已晚,他也不数了,大致分成两堆,用袋子装了,递给文瑾一个,还剩下点儿原料,他也分了文瑾一些,便让哥哥帮着收拾摊子,自己赶着牛车,送文瑾回家。

“累坏了吧?”

“还没第一天累呢,胳膊练出劲儿来了。”

文瑾回家数了一下,这天竟挣了七百多文,加上没有留钱买原料,总数竟然一千零五文。这可值一两银子啊。

自从那天过后,韦氏就不再收文瑾的钱,让她自己存着。她也看出来了,这孩子,绝对不会胡乱花的。

文瑾的手里,竟然有了四千多钱,高兴地抓起一把,在手里搓着,只是不敢弄出很大的声音,唯恐韦氏听见了,唉,这个二伯母,什么都好,就是认为,爱钱的人不好,她担心文瑾变成了jiān商。

初一,回镇上给老焦氏拜年,这个坎儿无论如何也饶不过去,文瑾无奈,低着头跟在文翰身后。

“我祖母不许你来我家!”文才站在黑漆大门口,对着文瑾吐了一口唾沫,嚷嚷道。

走在前面的二伯吃惊地停下脚步,二伯母的脸sè变得苍白。

“混账!文才,你这些年一直没停下读书,先生就是这么教你待人之道的?”文翰气愤地挡在文瑾前面,小脸从来没有这么威严,也没有这么声sè俱厉过,钱文才被吓住了,愣愣地站了几秒,“哇”一声哭着往家跑去。

焦氏立刻从屋里跑出来,钱先贵随后紧跟。

“大伯!文才弟弟怎么可以那样?连起码的待人之礼也不讲了?我虽然只是哥哥,但也有教育弟弟、维护钱家体面的职责。你说对吧?”

钱先贵目瞪口呆,一向唯唯诺诺的侄子,什么时候口才这么好了?令他一时接不上话来。

“文才弟弟今年都十岁了,启蒙读书也有四年,怎么跟个无知妇孺一般,只知道家长里短,却不讲亲戚道义?伯伯你也不教教他。”

钱先贵本来想教训文翰,却被接下来的一串连珠炮打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合着他被侄子教训了?

可文翰说得对,他一句也反驳不上来,还被bī着当着众人面,教训失礼的儿子,钱家大房,什么时候让二房给压住了呢?何况,他还是作为一个长辈,让侄子压得无言以对?

院子里一时静悄悄的,气氛十分紧张。

老焦氏气急败坏地出来,对着钱先诚吼了一句:“大过年的,孩子有什么错不能明天教训?”

钱先诚愕然,跟他有什么关系?但这人,竟然立刻低头认错:“伯母教训的是,侄儿知错了。”

文翰见好容易争取来的有利局面,让父亲败坏殆尽。气恼地和文瑾对视一眼,低头无语。

一群人鱼贯进入内堂,老焦氏端坐上位,大房一家,早就行过礼了,现在,二房由钱先诚领头,给她拜年。

“先诚呀,这一年,咱们家事情多,我这做伯母的,不得不说几句……”

“咳咳咳”文瑾咳嗽起来。

老焦氏气得瞪她一眼,扭头继续想说,文瑾的咳嗽更加剧烈,一副气儿都上不来的痛苦模样,韦氏和钱先诚都急了,扭头看着老焦氏,几乎不等发话,就要起来的样子。

老焦氏本来准备好了一肚子教训的话,就等这个时候,罚二房几个人多跪会儿,趁机抖抖威风,让二房的人吃些苦头,可现在这个情况,她的伎俩,还如何实现?

“病得这么重,还要带着来这里,你们是不是想把病气过给我才安心?”老焦氏气恨之极,忍不住说出难听的话来。

“我就是让文才气了一下,吃了凉风才咳嗽,怎是要故意过病气给你?大过年的,我,我,……”文瑾又咳。

“瞧这气儿短的,弟弟就那么一说。”焦氏忍不住发话。

“是是是,我气儿短,心xiōng窄,文才弟一个月没少白吃我的炒肥肠,见我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哥哥没叫过,还在年节这一天故意气我,他的气儿长,心xiōng大。”

“文瑾!”二伯生气了,觉得她是小辈,不该和大人顶嘴。

“呜呜呜”文瑾哭起来。

老焦氏气得脸sè铁青,过年谁不图个吉利?她家这一会儿工夫,就有两人哭了,晦气呀,她气哼哼地摆手道:“走吧,走吧,都走吧!”

见老焦氏真气了,钱先诚慌里慌张站起来,拉起文翰往外走,韦氏也扯着文瑾,对老焦氏说了一声:“对不起!”急匆匆出了门。

这年拜的,连一口茶水都没喝,钱先诚和韦氏的脸上都很不好看。

比起他俩心中还不舒服的,是钱家大房一家人。老焦氏听说文瑾卖炒肥肠,竟然连一盘也没送他们品尝,早就气愤了,可她勉qiáng忍着,等钱先诚过来拜年好好训斥呢,却让文瑾给搅和了。

焦氏拉着儿子进了房门,黑着脸训他:“这事儿有你祖母呢,你瞎掺合什么?这钱文瑾,不只是炒肥肠好吃,她还弄了个什么芝麻糊,让来大娘在县城叫卖,听说一个月也能挣二三百文,肯定也很好喝,若是今天把她压服,什么好吃好喝不得乖乖给送来?还用你每天去看王明山那臭脸?”

钱文才此刻却没哭,只是拉着脸,用脚蹭地:“娘,那就没别的办法了?”

“还能有什么办法?你二叔现在对咱们这边,也有意见了,再说,钱文瑾就是个砸不烂的铁核桃,你二叔未必能镇住。”

“我不管,娘,明山给朋友铁锨说,文瑾做菜好吃极了,他们搬家时,就是文瑾掌勺的,他就差没把舌头都咬下来吃了,那味儿,香的没法说。”

钱先贵走进来,听见儿子的话,重重地哼了一声:“别只惦记着吃,这两年你该下功夫读书了,咱镇上的陈五,十五岁就中秀才了。”

钱文才很怕钱先贵,低着头不敢吭声,焦氏看了男人一眼,打发儿子出去玩了,才低声问:“托王主簿的事儿,到底办得怎样了?”

“这事儿急不得,他不是才托别人吗?”

“就怕他把宝贝昧下,不办事儿。”

钱先贵何尝不怕?他想了想道:“大概不会,他还是个举子呢,哪里不想着更进一步?这回,他的座师去了吏部任侍郎,这么好的机会,他肯定不会白白放过的。他若能往上走一步,带挈咱一把还不易如反掌?何必做恶人得罪咱?再说,他还不得有几个得力的人帮着不是?”

“哦,就希望早上那一柱高香,能起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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