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城狐社鼠
虽然割漆人少,但这些人就像种子,在他们收回生漆,卖了钱时,跟随的人便越来越多。
文瑾的漆行,也在这时应运而生。
这才刚开始,每天的产量还很小,文瑾不可能为了这点东西跑一趟省城,收来的生漆,转手卖给了府城的一家商户,利润很低,每天收入,才一百钱左右,为了解放出自己,文瑾把生漆生意,交给明山打理:“明山叔,我将来绝不会让你只是个一个月几百文的小掌柜。”
“我信你才来的。”明山说得坚决,文瑾便放心去了石卫村。
钱先诚现在,不光帮文瑾打理莲池、苗圃,还兼顾收药,他虽然坚决反对侄子经商,可文瑾真的忙不过来时,又不忍心袖手旁观,这人就是这样,做事没有原则。
文瑾感慨万分,真是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倚,所有的事情都有好坏两面,二伯的没原则,竟然也有好的时候。
文瑾的水渠修好了,池塘也挖到了位,韦成岚带着人,拉了好多胶泥铺在池底防渗,这一切做好,水车便把河水送了过来。
文瑾去年在省城,买了些菱角、荇菜等种子,小心翼翼种到水池边,她仔细想过,这么多地,想肥田,还得养猪养牛,这些水草,长得快,单产高,是解决饲料问题的最好办法。莲子不愁卖,可她真担心鸭蛋有一天会滞销。
石卫村东边有个东社村,这两年也跟其他河沿的人一样,面临艰苦的境地,但村里人一盘散沙,各打各的小算盘,现在依然种着没什么希望的荞麦。看着地里细瘦蔫吧的禾苗,没有人不着急的,他们也曾坐在一起商量过,可惜村子的人都是逃难落户在这里的,七八百人,有二十多个姓氏,同姓的还不是一个宗族,在一起商量,互不相让,都想让别人出力,自家沾光,里正不过是巴结上了黄乡吏,才坐上这个位子,在村里根本没威信,只会借着衙门的力量,硬生生的往下压,吵了两个月,见没有希望,有人打起别的心思。
和文瑾的地相邻的人家,有个叫高雷子的,提了一盒点心过来:“钱小哥,你池塘里的水,能不能让我浇地呀?一次我给你二十文钱。”
“不行,我的池塘,还不够自己浇guàn的。”
“钱小哥,咱是邻居,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你那水车哗啦哗啦一转,水就来了,不出一分力,还能有钱收,这样的好事,为何不答应呢?”
文瑾都不知道这人的脑袋怎么长的,难道他的眼里,别人都是傻子吗?她不高兴地道:“我家的猪粪,都在池塘呢。”
“你那么大的池塘,才多点儿猪粪,你不会连这个都想收钱吧?”
文瑾被气笑了:“呵呵,我没打算收钱。”
“那你这是答应让我用水了?”
“我这是想要告诉你,提着你的点心回家去,看谁愿意做那样的好事,你找谁,我池塘里的水,还不够自己用呢,走吧。”
“你,你,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文瑾站起来:“我告诉你,别想打什么歪主意,我这里要是有一丝一毫的折损,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哼!”高雷子根本不把文瑾的威胁当回事。
自从文瑾开始拿豆秧喂猪,高雷子也去买了两个小猪,现在已经长到半大了,正是能吃的时候,文瑾靠东的那片豆子,都被糟践的不成样子了。
文瑾没能拿他怎么样,所以,现在的威胁,自然也没任何效力。
不给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文瑾只是不够心狠,下不去手而已,这个高雷子,越发猖狂了,竟然敢上门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文瑾捏紧拳头。
高雷子不屑地看着文瑾:“钱小哥,我劝你还是识相些,远亲不如近邻。”
好吧,这句话本来是指邻居间互相帮助的,他倒好,成了互相威胁了。
“文瑾在家吗?”石振宗来了。
高雷子脸sè大变,赶紧提起点心:“不愿意让我浇地就算了,走了。”
这种人,文瑾可不敢放下心,她送出大门,不是尊重和客气,而是——防备别丢了东西。东社村村风特别不好,全村人手脚都不干净,到了别人地头,看到瓜果蔬菜,逮着机会,便会“顺”手摘走。
这也是石卫村的人,很大方把两千亩地给文瑾的一个原因。
当然,现在和文瑾相处时间长了,石振宗懊悔,虽然是村里几个年纪大的人做的决定,他依然觉得没脸见文瑾。今天也是听说东社村的高雷子去了文瑾家,他便匆匆过来看究竟,没想到在门口,就碰上了。
高雷子和文瑾的脸sè都不好,石振宗马上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高雷子,你要是敢动钱小哥一根汗毛,我就让你一辈子爬不起来。”
高雷子连连点头:“不会,我哪里会做那样的事情。”趁人不注意,赶紧溜了。
前几年,石振宗还小,武艺却有小成,父亲又不在,侯氏也不怎么能管得住,他天不怕地不怕,没让村里人少担心。
东社人偷东西的事儿,石振宗知道后,便常常带几个小伙伴,潜藏在这边地里,一旦抓住小贼,便往死里打。虽然没有打死人,甚至残废的都没有,但断胳膊断腿的还是有两个,东社村的人自己犯错在先,也不敢去告他,甚至连赔偿都不敢提。官府也不支持啊,这个时代,贼被打死,也不用承担责任的,何况仅仅受点伤?东社村没人不怕石振宗的。
现在听说这块地卖给了别人,东社村的人又蠢蠢欲动了。尤其是看到文瑾的豆子秧,比他们的荞麦苗,长得jīng神百倍之后。
文瑾早就想解决东边邻居这个麻烦,却一直没有合适的办法。
没想到祸不单行,一个更大的麻烦找上门来。
赵立托黄乡吏为中人,想让文瑾让出五百亩地给他。价格倒是还可以——五百两银子,条件是文瑾帮着打理,每年三七分成,他七,文瑾三。
这是明显的qiáng买qiáng卖,文瑾不答应能成吗?但她,很不想答应,也决不能答应。
今天答应了赵立,明天就得答应黄乡吏,后天,说不定孙主簿也来了,到了最后,她一亩地不留,还被困在这里,成了别人的打工仔。
文瑾还没想好对策,黄乡吏就又一次上门:“钱小哥,你考虑地怎样了?”
“黄乡吏,进屋坐,我刚炒的油茶,尝尝滋味怎么样?”
黄乡吏忍不住露出微笑,这种连吃带拿的好事,他怎能不欢喜?不过,文瑾这点小恩惠,他还没看上。
天气越发闷热,两人都没进屋,就在前廊的石头桌凳上坐下,文瑾端上凉茶:“莲心茶,有点苦,但能清热败火哦,黄乡吏每天忙得,肯定喝了有好处。”
黄乡吏更觉得文瑾这孩子不错,有眼sè,会来事。
“钱小哥,我上次来,说得事情怎样了?”
“我不会卖地的。”
黄乡吏的脸立刻便拉了下来,他这么pì颠pì颠,本就是等赵立破了钱文瑾的壁垒,好分一杯羹的。
“黄乡吏,你是高人,聪明绝顶,怎不劝劝赵大人,不要把眼光局限在我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
不等黄乡吏说话,文瑾往东边指了指:“听说,黄乡吏一直对那边的治安头疼的紧,为何不想想办法呢?我虽然不能卖地,可帮你们打理,还是不会推辞的。”
黄乡吏眉头皱起来,想了一下,忽然明白文瑾的意思,嘿嘿地冷笑两声:“钱小哥没看出来啊,还是个高人呢。”
“黄乡吏,可别挖苦我,一直不长个子,我都愁死了,你还这么说笑话——”
“哈哈哈……”黄乡吏大笑,“我可不是说你个子高。”
他站起来:“好啦,只要答应帮着照看,我就先谢谢你的这份好意了。”
文瑾的豆子地,靠近东社那边,已经让人割了好几亩的豆苗,她不用查都知道,高雷子的小儿子居功甚伟。
自从文瑾拒绝了高雷子的请求,这家伙又见她没有任何动作,越发胆大妄为,他干脆去集市,又买来三头小猪,每天的饲料,就是文瑾的豆秧,很快,文瑾靠近高雷子地块,就出现了半径足有三、四丈的地面。
刚开始还有人让高雷子收敛些,可看到高雷子猪圈里的猪,越来越大,文瑾也只能干生气没办法,东社村靠近文瑾地块的人家,都忍不住动心了,家家买猪崽。
文瑾地块东边,很快就出现了从南到北,近七八丈的空地。
文瑾气得都不去查看了,石振宗听说后,带着人过去查看,抓住了高雷子的侄子,bào打一顿,送了回去。
东社村的人忽然安宁下来,不过,文瑾的空地,依然每天两三尺的幅度增加,贼子改成后半夜动手了。这天,文瑾在家摆弄竹器,黄乡吏带着几个人过来。“你报告说有**害豆子地,现在还是那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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