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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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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奉旨养病,时间可就由不得他决定了,知道自己仕途到此为止,他禁不住心灰意冷。

就在这时,他在江南的一个心腹,送来厚厚的一封急信,上面详细写了杨铮做下的许多不法之事,杨坚一半都没有看完,身上便冷汗涔涔,若不是永昌帝念在他对自己还算忠心的份上,密嘱太医提前给他服了防止中风的药,杨坚就算不死,后面的日子也得缠绵病榻,该怎么过可就难说了。

杨坚把家务交给了长子,他则写下了请罪折子进宫,一面提出辞职,一面做出大义灭亲的姿态,要把小儿交到刑部伏法。

皇上还是有些不忍心:“令郎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随你回乡,需禁闭于家,好生教导。”

“是!”

“不是朕信不过你,令郎积习已深,恐怕你夫妇管他不住,内卫会派两个人过去,替你看守他,自然,这两人衣食住都由你家来负担。”

“是!”

杨铮这几年的非法所得,皇帝一句也没提,但江南巡抚却查封了杨铮在那里的所有产业,杨铮拿回家的银子,不比投资出去的多多少,这也算是间接没收非法收入了。

杨坚觉得皇帝已经是很宽厚了,痛哭流涕地进宫谢恩,带着一家人回了家乡。

张开丽没想到,她奉旨成婚,还嫁给自己的相好,这么好的一件事,最后的结局,竟然是陪着这个男人去看四方天。

不遇大赦,他俩是不能出来的。

文瑾又一次面临帮爹爹娶后娘的尬尴事,这一回的新娘,比玉洁郡主的地位低,仅仅是个伯爵府的长女,但因为是太后指婚,宗人府还是派来了好些帮忙的,说是帮忙,其实是替文瑾做主,从新房的布置到客人的邀请,以及安排什么席面、主婚人、总管事等等,全都问也不问便定了下来。

当年在钱府,因为钱先诚是兄长,还有韦氏这个嫂子,宗人府还没有这么过分,好歹会以商量的名义,提前告知一声。

这一回,为何会这样?欺负萧逸是降将,文瑾是个小辈吗?

春明夏阳几个,跟着文瑾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在家也是说话算话的,猛然遇到这种情况,很是不忿,憋了几天,便忍不住在文瑾面前告起状来。

“行了,行了!”文瑾摆手制止,“停!不许说这些。你们觉得我是不是比宗人府的宗正厉害?还是国公爷能惹得过他们?”

两个丫鬟低头讷讷:“谁能惹过他们呀。”

“既然惹不起,为何还要嘀咕?让我冲出去和他们论理吗?”

两个丫鬟的脑袋,都能低到xiōng前去。

其实文瑾也是一肚子气,但打铁还需自身硬,萧府的下人若是一开始便毫无差错,那些太监嬷嬷也不会起了轻慢之心,渐渐张狂起来,文瑾还准备事后,好好整顿一番呢,春明和夏阳的一席话,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你俩,唉,算了,在钱府,郡主娘娘和伯母对我们太包容,我也没有对你们严格要求,虽然规矩咱们都学了,可谁也没有执行,这这只能怪我没有严格要求,不是你们的错。”

“大小姐!”春明和夏阳说着便跪了下来,“我们再也不敢了。”

“你俩有没想过,为何他们敢那么做呢?”

“还不是,还不是……”

“欺负我年yòu,国公爷没有权势,是不是?可你们有没想过,如果我们没有差错,他们能那样吗?”

“大小姐,对不起!”春明和夏阳满脸羞惭,“大小姐,奴婢无用,让你受委屈了。”

“起来吧。”文瑾摆手,“春明,从柜子里取出嬷嬷抄写的规矩,我们再学一遍,若是宗人府的人做得对,你们便跟着学,若是做得不对,有欺负咱们的嫌疑,你们便拿着那条条去请教,看她们怎么说。”

春明和夏阳小声道:“这样可以吗?不会给大小姐招来麻烦吧?”

“你俩还知道会给我招来麻烦?那刚才的一通挑唆,算什么?”

“小姐,我们知道错了。”

文瑾摆手:“既然知道错了,便该努力改正才是。哦,对了,不仅要你们有错就改,他们有错,也得该,不是吗?谁错了都不行。”

“是!”两人本来就替主子抱屈,现在有文瑾的态度,自然知道该如何做。夏阳读书比春明多些,她便一条一条地把规矩读了出来,然后分析宗人府来的人,哪里做得好,哪里做得不对,三个人整整讨论了一下午,总算觉得xiōng有成竹了。

第二天,萧府中匮最高领导人的代表——春明、夏阳的举动,便开始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们甚至连坐立行走,都显得有些僵硬,但在宗人府派来的人眼里,却看到了无懈可击和完美无缺。

“咦?这两个丫头,一夜之间就脱胎换骨了?”虽然有些惊讶,但来人并不以为然,依然像前几天一样跋扈嚣张。

春明和夏阳,开始严格约束萧府的下人,本来就觉得宗人府来的欺负他们,没想到自己府里的也这样压榨,刚开始,萧府的这些丫鬟婆子,还很恼火。

“小姐说了,打铁还需自身硬,你们不按规矩来,难怪被人欺在头上。”春明和夏阳这样教训属下,有人警醒,开始跟她们一样,开始严格要求自己,有人却只知道背后抱怨。又是两天,吃过晚饭,宗人府的人都回去了,春明和夏阳把这些人召集起来。

“小姐说了,谁要是拖沓散漫,等老爷的婚事过去,便都裁撤到庄子上去,实在无药可救的,那就只好发卖了,到时候,可不要哭哭啼啼说自己命苦。”

春明的话说完,夏阳补充了一句:“新夫人来了,肯定会带一批家仆过来,裁撤是肯定的,我希望某些人,不要有侥幸心理。”

屋里的人都变了脸sè,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没有忧患意识,或者根本就不考虑将来生活的人,才会糊里糊涂混日子,夏阳的话,敲响了这些人心中的警钟。

萧府人口简单,主子也算和气,尤其是财力雄厚,家仆的日子都过得不错,多数的人,是不愿意离开的。

何况,多数的人,也不喜欢离开熟悉的环境,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讨生活,夏阳的话,威胁力还是很大的。

春明按文瑾教的,仔细观察屋里十几个婆子丫鬟的脸sè,觉得火候到了,便扬了扬手里的册子:“大小姐说了,以往的事情,就不提了,今后,做的不好,那可别怪我没提醒大家。”

夏阳接过春明手里的册子:“大小姐怕有些人忘了规矩,特别要我给大家讲一讲。”

接下来的日子,萧府的下人,jīng神面貌有很大变化,虽然还是没能完全执行规定所讲,但相差也不是很严重了。

征得文瑾同意,春明和夏阳,带着萧府的下人,一步一步和宗人府来的某些人对抗起来。

文瑾不是不能忍的人,她这么做,也是有目的的——只有面对共同的敌人,自己人才能团结起来,萧府的下人一盘散沙,她想要把他们整合起来,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这一回,他们被宗人府的人欺负了,心里有了怨气,有了反抗意识,文瑾才能因势利导。

再有,玉洁郡主进钱府,面对的几乎是全新的下人,他们不懂规矩还有情可原,这一回,新夫人要是看到萧府的下人没有规矩,她会怎么看文瑾?

文瑾能吃得了苦,却受不了人鄙视。

再说,萧府的下人不像样子,新人会不会因此瞧不起萧逸呢?或许,萧逸是文瑾这个身子的亲生父亲,和他相处,血缘的维系,容易使人产生孺慕之情,也或许,萧逸对文瑾的宠爱,令她感动,文瑾下意识想要维护他的利益、他的威信。

文瑾不愿意爹爹的新夫人,因为家里的下人没有规矩而瞧不起他、轻视他,她也不愿意让后母瞧不起自己,看扁了自己。

宗人府来的人,一点也没感觉到萧府下人的变化,或许,他们感觉到了,觉得萧府下人更好拿捏了,便继续在萧府耀武扬威,尤其是有个王嬷嬷,狗仗人势,萧府上下的人指挥得团团转。这人最让人讨厌的地方,就是什么都得按她的办法来,比如帐子前面挂个装饰的绸子花,绳结都要按她的习惯,从左往右绑,反了,则劈头盖脸一通骂。春明和夏阳也不吭声,乖乖低头干活,王嬷嬷得意起来,搬了个太师椅,坐在院子的yīn凉处,一手端个茶杯,小口小口地呷着。

春明手上的活儿告一段落,瞅准机会,满脸堆笑地走了上前去:“嬷嬷,你是宫里的老人儿,小的有不明白,能请教请教不?”

好为人师的人很多,越是爱瞎指挥的,越是爱显摆,这王嬷嬷果然被春明这个马pì拍得舒服,忍不住满脸堆笑,十分得意地道:“有什么问题,说吧。”她最后两个字,还慢悠悠拖着长音,夏阳和几个丫鬟都围上来,做出洗耳恭听状。

只听春明道:“嬷嬷,小的想问问,做奴婢的根本是什么?怎样才能做好呢?”

“你连这个都不懂,怎么伺候主子的?做奴婢,首先,得敬着主子,告诉你们,是心里敬重,而不是表面现象。要永远记着自己是个奴婢,切不可有丝毫懈怠。”

“哦,那,主子不在跟前,是不可以偷偷坐下歇会儿的吧?”

“那当然!”王嬷嬷大手一挥,“你们都围着我做什么?想偷懒吗?都干活去!”

“是!嬷嬷。”春明和夏阳十分恭谨地回答了一声,转过身,还念念叨叨的:“要永远记得自己是个奴婢,切不可有丝毫的狂傲和懈怠。”

王嬷嬷很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瞪着眼睛,监视萧府的下人干活,但不知怎么回事,在她面前忙碌的人,都念念叨叨地重复着那句话:“要永远记得自己是个奴婢……”“主子不在跟前,是不可以偷偷坐下歇会儿的。”……

王嬷嬷越听,越觉得这些话刺耳,她很想发火,但却无话可说,只觉得自己身下椅子上,似乎长满了荆棘,刺得她实在没法继续坐下去。

再看萧府的下人,一个个投过来鄙夷的眼光,王嬷嬷终于知道上当了,她虽然是宗人府的,但却仅仅是伺候皇戚的一个奴才而已,在萧府,自认比人高一截,也仅仅是比下人们高一截,而不是比萧府的主子。

反正,她就是一个下人,宗人府的主子不在跟前,她也不可以坐下偷懒。

“自己为何这么嘴贱,要说那些话呢?”王嬷嬷恨不能拍自己一个嘴巴,不得不站起来,加入到干活人的行列里,有事可做,她的眼睛就没法盯着别人,嘴里教训别人的话,就少多了。

下午,春明和夏阳指挥几个家人,给新房外面的院子里,摆了一对盆栽的荷花。

“喂,谁让你们擅自做主,放这些东西的?到时候客人来来往往,不碍事吗?”一个宗人府派来的太监孙公公,不耐烦地指着夏阳,“哪里搬来的,送回哪里去。”

“孙公公,这里并不宴客的,不会碍事。”

“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搬走。”孙公公不耐烦了。

“是大小姐让送来的。”

孙公公很不高兴地瞪了一眼:“你们大小姐才多大的人?懂什么?还不赶紧搬走!”

春明和夏阳根本不为所动。四个抬大花盆的人累得够呛,好容易才从花园走到这儿,当然不愿意再搬回去,便磨叽着不肯动。

孙公公一甩拂尘,便朝最近的那个仆人抽过去:“反了你了,还不快点搬走。”

“孙公公且慢!”文瑾刚好走来,“孙公公,这是我让放的。”

孙公公和其他几个太监嬷嬷,都是是宗人府的下人,平时见了王公贵族,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儿,这回来到萧府,就是看萧逸是个不受重视的降将,文瑾和萧瑜琛又是才从乡下来的,什么也不懂,才渐渐张狂起来,文瑾的话,竟然让他感觉不舒服了。

“大小姐,水性属yīn,主院里放这个,对主子不利的。”

“孙公公,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父亲命里缺水,他住的宅子和院子,都得布水才能yīn阳平衡,听闻新夫人的命格,也是有水则旺的。”

孙公公辩不过文瑾,却又不甘心,站在那里脸sè铁青,文瑾理也不理,只管让人把大花盆摆好,然后才扭头问:“孙公公,还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姓孙的气哼哼地说了一句,拂尘一甩,掉头走了。

接下来的日子,萧家的下人只要占理,便寸步不让,必要的时候,文瑾还会出面帮他们撑腰,一来二去的,宗人府来的人便不敢再张狂了,萧家的仆人和文瑾的感情,大大增进了一步,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子,就是痛快,他们心情舒畅,对文瑾的严格要求,也能愉快地接受下来。

文瑾终于松口气,这天上午,和宗人府来的管事陈公公坐在花厅,喝茶吃点心,下面的人闹归闹,文瑾对管事的态度还是很友好甚至比较忍让的,她两人还能维持面子上的和平相处。陈公公不是不愿意为属下撑腰,每次都是自己人不占理,让他还能怎么说?何况事情过后,文瑾都是一副十分歉疚的模样给他道歉,陈公公年纪都五十多了,哪里好意思和文瑾过不去?

“大小姐,大小姐!”夏阳还没走进来,在门口就喊上了。

“公公你看,没点规矩这是,该打板子了。”文瑾一脸无奈。

陈公公幸灾乐祸地一笑,还没说什么呢,夏阳已经进来:“大小姐,钱府来报喜了,玉洁郡主生了,是个公子,母子平安!”

“太好了!”文瑾喜上眉梢,一摆手:“备礼,我要前去祝贺。”

“哎哟,慢着慢着!”陈公公急忙阻拦,“大小姐,添丁之喜,只能三天、五天、十天这样的日子去贺喜,你今天去可就不成了。”

上京城的习俗,大概是为了产妇和婴儿着想,探望和贺喜,是有规定的日子,不是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不然,婴儿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便是贺客带了瘟神,是要把贺客的裤子撕破,来破局的。

文瑾抚额:“瞧我,欢喜地糊涂了。”

陈公公看文瑾没有一丝作假,想起传言说,萧大小姐在钱府,和玉洁郡主情同母女。看来这话很有可能是真的。

玉洁郡主怀孕期间,太后给了好几次的赏赐,吃的穿的用的乃至产婆、太医,无不考虑周周到到。宗人府上层的人猜不出为何会这样,但都知道避开风头,没人招惹玉洁郡主。过了两天,文瑾大清早起来,便带着早就备好的礼物,往钱府而去,一直到傍晚才回来。若不是真有亲情,如何能留到这么晚?自此,陈公公对文瑾表面多了一份热情,内心却是多了一份忌惮,严格约束手下,尽力把萧逸的婚事,办得妥妥当当。经过一个多月的紧张筹备,婚礼便隆重举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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