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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捣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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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二nǎinǎi领着十来个妇女,多数都是年纪比较大,平日里比较刁钻的,来找金大nǎinǎi:“大嫂,我们家搬到这里,本来就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前一段时间养蚕,府里包吃饭,大家还能过活,可现在怎么办?青黄不接,要钱没钱,要粮没粮,难不成大家都把嘴巴扎上,吊死吗?”

金大nǎinǎi被堵在外院,面对气势汹汹的目光,有些疑惑地问:“年前我派人给每家送去了足够三个月吃的米和油,过了年一个来月,府上就开始管饭,按说,每家还有一个多月粮食才对呀。”

走在最前面的十五祖母,虽然说是跟金五爷一辈的,但年纪并不大,她抽抽噎噎地哭诉:“大nǎinǎi你说得轻巧,我家三个儿子十二三岁,能吃却不能干,小的还去学堂读书了,天天吃自己的,早就没粮了,我和老十五夜以继日地在蚕房忙活,为的就是能多挣些钱,可你却忽然推迟‘出粮’的日子,让我家可怎么过呀,我家昨天就断顿了,几个小子饿得一个劲儿喝凉水,呜呜——”

这时候有的地方把发工钱叫出粮。

金大nǎinǎi扶额:“十五婶,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你早点告诉我呀,诺,别哭,我这就让你给你家送粮。”

金大nǎinǎi嘴上说得痛快,心里却特别不忿,老十五家里没粮,想要预支工钱,这不算什么事儿的,你带这么多人干什么?还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我若不是看在同姓人的份上,对你这样早就出了五服的族人,完全可以不予关照的,好心没好报,还被你摆一道。

金二nǎinǎi就等这话呢,金大nǎinǎi的话一说完,她就开口了:“大嫂,你给十五叔家发薪水,我们呢?我们是干活偷jiān耍滑了,还是比十五叔门儿远,不如她亲,你给她不给我们?”

金大nǎinǎi手头也不是拿不出这些钱,但她唯恐族里会有什么突发事件,男人不在家,这一走最少得三四个月,若是真有个万一呢?

以前在淮州,族人并没有这么团结,这一年多的灾难生活,让人们之间的关系比以前紧密许多,金大nǎinǎi觉得给大家解释清楚,应该能得到谅解的,便开口说道:“咱家遭灾,这不刚刚迁到南林府,日子不比以前宽裕,谁家要是有为难,先来开工钱吧,其他能过得去的人家,还是暂时忍耐一下,等大爷回来,一并连分红都给大家,行不行?”

看到十五婆去库房取粮,跟来的人早就眼红不已,她们家里并不缺粮,但就是这样的心理,觉得拿在自己手里才舒坦,听见金大nǎinǎi这么说,都十分失望,但却不敢吭声,她们多数都和金家长房的血亲关系已远,平日里本来就患得患失,怕金大nǎinǎi偏袒,对她们不好,这会儿见十五祖母哭哭啼啼往大房这边走,又有金二nǎinǎi在一边撺掇挑唆,便都跟了来,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没有达到目的,还耽误了半天时间。

几乎所有的人都心有不甘,她们不说话,但却站着不动,还有人偷偷看向金二nǎinǎi,金二nǎinǎi是和长房关系最近的人家,平日里有牙尖嘴利,再加上有儿子撑腰,对金大nǎinǎi威胁最大,现在金大nǎinǎi的儿子寻回来,金二nǎinǎi男人和儿子又不知死活,她的嚣张气焰才下去不少,可她今天既然来发难,当然不会就此罢休。

“大嫂,你说得好听,怕遇到什么突发事件,你既然担心这个,为何去年拿出那么大一笔钱,给儿子娶高门贵女?说得好听是为了依靠萧府,获得庇护,可眼下,你就是这样庇护大家的?让我们饿着肚子也不出粮?”

金大nǎinǎi脸涨得通红,往年都是及时出粮,今年拖欠她本就心中不安,现在被老二家的一通数落,心里更是又羞又气,她当了十多年的家,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诘责,说不上话来的,只见金大nǎinǎi咬了咬牙:“各位请回,吃过午饭,你们就过来领粮吧。我先说好,在大爷回来之前,你们家里哪怕出了泼天大事,也不要找我这个妇道人家。”

“我们男人跟了大爷走了,不找你找谁?”有人低头说出这话,虽然故意压粗声音,金大nǎinǎi依然能知道是哪一个。

“你们男人跟大爷走,是有工钱的,再说,养蚕也有分红,凭啥你们男人可以不出力?他们走是应该的,你们有事自己担,也是应该的。”

见金大nǎinǎi发火,有几个妇女害怕了,她们都是眼皮薄只盯着指头尖儿的,遇事多没承担,男人不在家,大事小事都指望族里人帮忙,若是金大nǎinǎi真撒手不管,她们这心里可就有些虚了,几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脚下忍不住往门口移动,想要开溜,金二nǎinǎi看了,哪里肯,她手一伸,指着妯娌:“你们长房,拿着金家多数的家产,为家族出力是应该的,凭什么有事的时候撒手不管?”

金大nǎinǎi哂笑:“你还知道我是长房?指头都戳到我额头了,我还有丁点儿长房长嫂的尊严没有?你既然不尊重我,凭什么我要为你出头?”

不等金二nǎinǎi说别的,十五婆已经连声给金大nǎinǎi道歉了:“侄媳妇别生气,是我老婆子做事不周到,这工钱我也先不领了。”

“不,不,十五婆,你还是领了吧,不然家里吃什么?”

“我借点儿,对,我周借周借。”

“不用借,下午我会准时开始出粮,等会就让周伯通知大家。”周伯是家里一个老奴,年纪大了,干不动活儿,这些跑腿通知的事儿都是他的。

打发走了这些讨厌的人,金大nǎinǎi立刻让老帐房报一下,若是出粮,家里能支撑多久,老帐房愁眉苦脸地道:“最多支撑三个月,若是大爷回来晚了,或是家里出事,咱们可就难办了。”

金大nǎinǎi没说话,拧着眉思考如何解开这个难题,她是个刚qiáng的人,就是饿着,也不容许别人这样的指责。

吃午饭的时候,文瑾已经听说了这件事,她让春明提着一包银子来到宴息室:“婆婆,这是我凑出来的,你把工钱给她们发了吧。”

“好媳妇,你拿回去吧,咱家再难过,也没有动用你压箱银子的道理。”

“婆婆。既然你对我说咱家,那还把我的家里的分那么清楚做什么?我的,就是这个家里的。”

金大nǎinǎi十分感动,她是个爽快人,此刻也不再推脱,而是示意边上服侍的婆子接了下来:“好媳妇,等大爷回来,婆婆补给你双份的。”

“母亲且别这么说,生分了不是?我听五爷爷说,咱家出粮,有时候也付银子,虽然再过一个多月就可以收粮,但遇到万一怎么办?手里有粮心不慌啊。

虽然粮食丰收在望,但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粮价坚挺,付银子很吃亏,金大nǎinǎi却明白文瑾的意思,哪怕是吃亏,也不能让库房空了。粮食没有收到手里,任何可能都会发生的,没粮的时候,再多的银子也得饿着。

吃过饭,周伯提着一把破铁锨,一边敲一边颤巍巍地喊着:“出粮了——,大nǎinǎi通知大家,未时中开始,结春蚕的工粮——”

没有铜锣,破铁锨的声音暗哑又侧耳,配着周伯有气无力的叫声,让金王镇的人听着,心里直发酸,金二nǎinǎi带人去闹着要工钱的事情,很快就在镇上传开,多数的人都在骂她,长房虽然拿出巨额资产聘了一个高门贵女做媳妇,可自打文瑾进门,他们睡觉都是踏实的,知道一份汗水,就能换来一份收获,不怕官吏敲诈,走在人前,都挺xiōng抬头的底气十足,他们觉得那付出,是值得的。

再说,虽然说长房有义务帮助族人,有义务振兴金家,可谁都清楚,长房的财富,不是大家的。金家本来已经每况愈下,都是金关山的父亲金三爷和胞弟金五爷能力过人,才又慢慢兴起,到了金关山这一代,更是走南闯北,让金家的生意又上了个台阶,长房攒出的那些钱,不是祖宗留下的,而是人家两代人辛苦赚来的,他们族人跟着没少沾光儿,现在,长房一时周转不开,晚领几天工钱,他们并无怨言。

金王镇的人在淮州时,日子都差不多,可现在看一看,王家比金家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好些家人,喝的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饿的皮包骨头,陌生人若是来到金王镇,一眼就能分清哪个是金家的,哪个是王家的,这还不都是长房得力?

未时中,金家外院闹哄哄的,多数族人过来,明确表示他们不要工钱,愿意等大爷带钱回来,上午来闹的十几个妇女,也有四五个没来的,金二nǎinǎi以为自己为大家出了头,肯定能赢得人心,谁想事与愿违,在接下来几天里,她跟过街老鼠一样,不光是金家人骂她,连王家的人看她时,都侧目而视,充满不屑——在养蚕期间,王家也有部分的人受雇于金家,首先金家管这些人吃饱饭,说到做到,他们觉得金家仁义,羡慕金家有这样的带头人,对金二nǎinǎi这么不知足,自然也不屑一顾。

金二nǎinǎi闹腾了一通,落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好长一段时间,在族里都抬不起头来,自然也翻不出浪花。

金关山这一次回来比较快,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带回了粮食、铁锨、锄头、牛、羊等,春蚕的工钱、红利顺利发下去,愿意要牛羊粮食的,也可以说明,用物品代替,部分金家的人有了水牛和资本,便去开垦更多的荒地,他们因此比其他移民先走一步,成了相对的富户。

紧接着,秋蚕开始孵化,又一茬养蚕季节开始了。……

平静、安宁的日子,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就是三年,朝廷又给这边转移了两次灾民,一路往东直到海边,到处炊烟袅袅,jī犬唱和,不再是荒无人烟的无人区。

文瑾当上了母亲,有了一个大眼睛的小儿子,她把金五爷装在心里的织机,全部试制了出来,还加以改进,在金家桑园的山脚下,开了好大一个织丝厂,附近的居民,不仅女人每天都要来这里做工,还有好些的男人都从事了这个行业,金家一年的收入车载斗量,金关山每年都要给官府捐献大批的粮食,用于安置新迁移过来的灾民。若不是怕钱隽身份bào露,萧逸早就上奏朝廷,请求旌扬了。

金家大院的房子,已经不是那种竹木结构的简易房,全都改建成地基用石头砌成,上面是红sè砖瓦的两层楼房。

有的是土地,院子很大,围墙又厚又高,十分气派。

这天,钱隽匆匆进屋,看到文瑾正逗小儿玩耍,满脑子的官司顿时抛到一边,他拍拍手,对着一笑两个弯月眼的儿子道:“过来,爹爹抱抱!”

小家伙咯咯一笑,丢下文瑾掉头就跑,嘴里还清楚地叫道:“爹爹!”

“小叛徒,爹爹一回家就不要娘了。”文瑾嘟囔了一声,假装嗔怒地剜了儿子一眼。

小家伙有些怕,又伸出双手对着文瑾:“娘来抱!”

“乖,你娘累了,爹爹抱,你亲亲娘,娘就不生气了。”钱隽被儿子涂了一脸口水,坏笑着教唆他道。

“免了,免了!”文瑾连忙道,但儿子却不依,拧着身子凑过来,抱着娘亲的脖子,抹了文瑾两边脸上都是水,这才心满意足地饶了娘亲。

一家三口正在亲热,春明来了,在宴息室外面咳嗽了一声。

“进来!”文瑾道。

“大nǎinǎi,出事了,府外来了一群人,二老太太领着,说是大爷的姨娘和儿子回来了。”有了儿子,文瑾升级为大nǎinǎi,原来的金大nǎinǎi便成了大太太,这个二老太太,就是以前的二nǎinǎi。

文瑾和钱隽交换了一个眼神,没听说金关山有妾室呀。

“走,看看去!”

文瑾出去时,外院已经挤满了人,有个二十多岁的女人,领了一个五、六岁的少年,正在地上跪着,要给金大太太磕头。

只听那个女人抽抽噎噎地道:“大太太,奴婢这些年,无时不在想念你,当年大老爷一怒之下打发了奴婢,可奴婢也没想到会怀了孩子,到了江南之后,历尽艰辛,才把他生下来,刚开始他太小,经不起路途颠簸,奴婢想等两年再回淮州,谁想那边竟然发了大水,大老爷和大太太迁移到了这里,我四处打听,好容易才寻过来,大太太,就算大少爷寻回来了,他也是大老爷的骨血呀,还请你收留我们吧。”

看来这个女人和金关山之间的事情,金大太太是知道的,并且,还是允许了的,但为何金关山会一怒把人赶走,这其中的事情,他俩却从来没听说过。

金大太太没有接受这对母子的大礼,只淡淡地吩咐身边的管事妈妈:“带她俩去客房先安顿下来,到底如何办,还得等大老爷说话。”

文瑾见婆婆不喜,便和男人退回了自己院子,春明很快就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个女人是金大太太的堂妹洪兴萍。金大太太儿子丢了之后,急疯了,娘家那边人趁机送了这个女子过来,美名其曰是伺候堂姐,其真是用心谁都知道。

但金关山对妻子感情十分深厚,根本不搭理洪兴萍,在他的悉心照顾下,金大太太渐渐神智清明,疯病好了,洪兴萍又在堂姐跟前下功夫,希望能通过这一招,爬上金关山的床。

洪家以前和金家,都是淮州的大户,两家也一起开始衰败,金家后来出了人才,重新振兴,洪家却出了败家子,衰落的更加严重,到了金大太太这一代,其实就剩了个空壳子,金大太太作为长房长女,都得和其它村里的妇女一样,要亲自采桑种田,从小的艰难生活,铸就了她的坚韧要qiáng的性格,长大后,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事无巨细,她没有不拿得起放得下的。洪家大姑娘的名声,当年可是那一带响当当的,金家当家人,金关山的父亲金老太爷看上了洪大小姐的能干,不顾两家财力悬殊,坚持把她聘给了儿子。事实证明,金老太爷的眼光是独到的,决定是正确的,金大太太除了子嗣这一条,其余方面都可圈可点。子嗣艰难,不是金大太太不能生,她一共生了一女两男,有两个赶上出花儿,死了,唯一活着的儿子,还在十二岁时给丢了。洪兴萍做小伏低,终于哄住了性子豪爽的大堂姐,可惜金关山对她不理不睬,始终不能成事,转眼,她就在金家呆了两年,眼看自己年纪越来越大,这不上不下的,万一最终金家都不接受她,岂不耽误了嫁人?洪兴萍自认容貌娇美,若不是金家乃是淮州首富,她也不会甘愿做妾了,当时父亲在世,有好几家小地主提亲,洪兴萍眼光高,不屑一顾,不然,她也是个能穿得起丝绸的当家主母。洪兴萍是个心大的,一辈子仅有几身丝绸衣服怎么可以?她要天天穿丝绸,出入有马车,身边有仆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呼奴唤婢前拥后呼威风凛凛地过活,而不是做个默默无闻的乡下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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