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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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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买了来送给沈大人的,而沈大人若是高兴,定还会命人送至京中,呈至皇上、太子座下以供赏玩。这债我不问沈大人来讨,倒要向谁讨去?”

沈知书脸色本是黯着,听了她这话后却忽然转亮,上前半步,低声问道:“你方才说,是谁的授命?”

“通判王奇王大人,”她扬眉,“怎么?”

沈知书凝眸片刻,忽然微笑,“甚好。”随即转身,望向胡越林,“去把那彩雕拿来,还给严大小姐。”

胡越林脸色亦是怪异,却也没说什么,转身便回内府去了。

严馥之瞧着奇怪,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更没想到他会如此痛快地就把东西还给她——

倒与她从前在冲州府接触过的那些官吏们甚为不同。

沈知书走到一旁,撩袍座下,又冲她道:“严大小姐请坐。”

她低眼,想了一想,便走过去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沈大人倒是个爽快人,只是我们生意人历来讲究个本利,东西虽是要还给我,可这利息我仍旧是要讨一讨的,否则严家铺子岂不是白受了这冤枉气?”

“好说。”沈知书仍是笑,语气更是爽快,“只要严大小姐肯答应沈某件事儿,任是多少利息,沈某都愿付。”

严馥之只觉稀奇,“何事?”

里面胡越林已捧了木盒走出来,放在了她身旁的案几上。

沈知书瞥一眼胡越林,又看着严馥之,偏过头压低了声音:“严大小姐肯否写一份呈情状子,就说是青州通判王奇以皇上欲赏花石彩雕之名,在青州大行豪夺渔取于民之行。”

严馥之一愣,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样,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沈知书嘴角弯弯,又道:“这些俱都是属实之事,并非是让严大小姐捏造……”

她蹙眉,“可那些话只是听衙官们说的,我怎能肯定那些都是王大人的意思?”

沈知书眼底微凛,缓缓道:“严大小姐若是肯写这份呈情状子,沈某不需大小姐开口讨利,自会让人免了青州严家铺子将来在互市时要向官府缴的所有赋税,严大小姐以为如何?”

严馥之垂眸沉思,不语,可却显然是被他说的话劝动了。

倘是能免将来互市中所有要缴的赋税,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而有他沈知书做官府出面撑台,她严家在青州商贾圈的名望就更是令人不可小觑了。

沈知书等着她,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沈某记得严家在京中也是有人为朝官的,严大小姐的堂兄严桥封在宗正寺多年未得擢拔,沈某与宗正少卿孙数然恰是挚交……”

严馥之抬眼,笑着打断他:“沈大人莫须多言,明日我便遣人把呈情状子送来给大人。”

沈知书微笑。

她便悠然起身,把装了彩雕的木盒抱进怀中,“还望沈大人言而有信,过些日子定互市诸律时多替严家考虑考虑才是。”

沈知书亦起身,陪她走到门外,又吩咐外面候着的衙役道:“送严大小姐回府。”

严馥之笑着望了望他,轻声道:“沈大人真是好手段,我当日竟没看出来沈大人是个如此阴狠的角色。”

当初只当他表相风流,谁曾想他会有这等心机。

沈知书只是笑,看着她转身前行,口中亦是轻声道:“严大小姐说的话,沈某可听不懂。”

外面一路灿阳,冬日碧天罕见,晒得人心暖呼呼的。

他回身,飞快地走回里面,冲胡越林道:“今日便拟折子,参他王奇三大罪,明日快马签发,直呈太子案前!”

胡越林晗首,跟在他身后往内院行去,“正愁那王奇没有明案落在大公子手里,他的手下就刚好做出这么件事儿来……此次大公子把这事儿与先前青州大营月头银之事一并呈奏上去,狠狠参劾王奇一番,论他三番两次以皇上之名行欺民之事、揽皇上体恤将士之心为己功,纵是后者没有真凭实据,也定会将皇上惹得龙颜大怒,到时太子殿下在侧旁敲,朝中那些老臣们便是想要保他王奇,怕是也没法儿保得住。”

沈知书步子轻快,鬓发微散,长眸闪亮,脑中闪过严馥之最后那颇有深意的笑容,不禁扬唇,低声道:“当是天助我也。”

章三十四 锋芒(上)

“咣当”一声,本已落了锁的翰林院大门又被人打了开来。

两盏宫灯一闪而过,光影摇曳。

男子大步迈了进去。

袍下前裰被寒风吹得翻飞扬起,灰表黄里,混映着沿缝盘旋而上的五爪龙迹,在这苍暝夜色中犹为慑人。

身后素月清辉轻拍院墙,那微黯的朱色上似是蒙了层纱,朦胧缥缈如在梦中。

他走着,脑后玉簪白亮凝光,倒衬着他那一张脸黑峻得紧。

眉头微沉,一双异色眸子冰样寒冽,抿紧的薄唇似是险刃一般锋利迫人。

身旁掌灯的黄衣舍人步子蹑浅,一副惶恐的神色,显是知道他心情不豫,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而触怒了他。

院内积雪白痕满布砖道,他每一步都走得稳而重,靴下灰雪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引得里面厅内的人听见了动静,慌忙迎了出来。

“殿下。”

方怀一敛袖,躬身行礼。

他不语,目光淡漠地擦过方怀的肩侧,一路望进朱门半开的制诏厅中,然后直直迈步上阶,进了厅中。

一室忙碌的人纷纷住了手,表案黄宣,冷墨暖烛,襥冠玉带各色鱼袋接连入目,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僵了僵。

孟廷辉站在最里面,眼睫轻掀,看清了他的脸色,然后便垂了头。

怕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料到他晚上会来。

可当真看见满面怒容的他,却没人再敢任意专行,俱都站定了,等他开口吩咐。

他就只是立在门口,一个个将屋中众人看过去,极缓,可目光却狠烈,让人招架不住。

所有人都低眼,只有她反而抬起头,逆着他的目光迎上去。

她读得懂他的眼神,更知道他为何会如此动怒。

……

十日前,沈知书自青州签发上京的一道奏折让朝中上下大起狂澜,那道折子连参青州通判王奇三大罪,句句如刀、字字见血,尤以青州大营月头银一事及其以皇上之名行豪取渔民之举为重,令满朝文武又惊又惧,更使得皇上龙颜大怒。

遂令中书门下二省重臣及御史台群吏议事,本欲将其革职查办,却因以古钦为首的东班老臣们劝阻,以沈知书未得月头银一事之确凿证据而缓图之,终以诏王奇归京、暂授太仆寺主事一职、留待细查而告结。

朝中东西两班旧臣多年来不穆已久,而沈知书作为西班老臣之首沈无尘的长子,此一封弹章更是让两面多年来对峙的情形愈发紧张起来。再加上太子与沈知书私交甚好,朝中几乎人人都以为此事是经太子授意而为,且又是特意针对东班旧臣们的手段。

私底下虽窃窃传谣,可没人敢在朝中当众言之,只当此风波将告一段落,而待王奇归京、御史台细察后再做论断。

谁曾想事情却远没这么简单地就结束。

一日前,翰林院奉命锁院拟诏,诏谕暂革王奇青州通判一职、转迁太仆寺主事,此诏本当以严辞苛训之语气而制,却不料当夜拟诏之人措辞婉转圆滑,竟是只字不提王奇革职转迁之缘由,且通篇诏文转承模糊,分明是欲为王奇遮其罪失。

此一篇草诏于清晨时分呈至内都堂,立时便被当时在内都堂治事未归的太子撕了个粉碎。

堂堂翰林院,竟然不明君心,拟出此等诏文,当真是忤逆不道!

一下早朝,太子便着人去查翰林院前夜为何人锁院拟诏,可整个翰林院竟是人人都说不知。

分明是欲庇护拟诏之人。

更是光明正大地昭示这些翰林院老臣们对此事的反对之心。

直可谓是无法无天……

怎能让他不动怒?!

……

英寡立着不动,脸上却满满都是兴师问罪之意。

一屋子人都陪他站着,良久都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更不知他究竟想要怎样,又是想要从何人何处下手。

漫地烛色,夜里寒风从大开的门间股股窜入,冷得要命。

她忽然走上前去,伸手拖过旁边的一把乌木椅子,置在高案旁,冲他道:“殿下。”

他目光扫过来,冷然慑人,看了她半晌,才挪动脚步,走过去坐下。

凉滑长袍一展膝头,两手交握。

她又过去倒了杯热茶,捧来他面前,轻声道:“殿下请用。”

他伸手握过那茶盅,不管烫意刺人,只是紧紧攥着,终于开口,却是叫她:“孟廷辉。”

她本欲转身回去,却在听见他的声音后依言站住。

他道:“昨夜翰林院按月值轮排,是该哪几位学士、承旨、修撰留夜锁院拟诏?”

在场数人的目光瞬时都凝在了她身上,如熊燃之焰一般,烧得她从头到脚体无完肤。

她不需看也知道方怀等人的目光是什么样的,当下摇头,没有丝毫犹豫地答道:“回殿下的话,臣不知道。”

重重的一声“啪”,那案上茶盅已经落地,官瓷迸碎,滚烫热茶泼溅四周一圈。

他的手肘轻倚案上,拳微攥。

倘是目光能够杀人,那她早已被他凌迟了千遍万遍。

她脸色淡然,好似不知他的怒气有多大,竟然缓缓弯下腰,一片片地将那碎瓷捡了起来。

他的脸色愈发冷峻起来。

倘若这翰林院中肯有一人说实话,那人无论如何都该是她,可他怎能想到,竟然连她都有对着他撒谎的一日?

她捡完了碎瓷,便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水亮的眼睛注视着他。

“孟廷辉,”他又开口,眼中尽是怒气,“我再问你一遍,昨夜留院的都是哪些人?”

她眼底温亮,看着他,静静地看着他,然后突然跪下来,轻声道:“昨夜留院的人里,有臣。”

章三十五 锋芒(中)

那地上犹有水渍,和方才她没有拾干净的细碎的瓷渣。

她就这么跪在那里,膝盖处的绯色官裙被微微浸湿,膝下有碎瓷的边角露出来,容色恬淡,眼里水光润明。

昨夜留院的人里,有她。

他听得很清楚,可眼底寒意愈重,又问了一遍:“除你之外,还有谁?”

她竟然对他微笑,轻声道:“自我朝开国以来,夜里翰林院锁院之后便不得允人再入;除皇上以外,任是三公重臣都不得逾矩,敢问今夜殿下是因何要事而坏了这规矩?”

在场众人谁人不知其因,偏她能对他问得出口。

方怀在后皱眉,抬头看她,旁边几人的目光也略有所变,皆是替她捏了把汗。

英寡坐着,盯着她。

是因何要事?

自今晨至此刻,大内中还有谁不知道他缘何动怒?

便是此时这制诏厅中一屋子的翰林学士承旨们,又有谁敢像她这样无所谓地问出这句话来?

且还用如此冠名堂皇的祖制来压他。

他知她最会装模作样,更知她这一语一字后必都藏了弯弯心思,只是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怠于再同她周旋,更不想看着她这一双貌似清湛无辜的眼。

指节僵冷不已,只消一动,就觉骨头都在轻嚣。

“孟廷辉。”

他开了口,却只叫了声她的名字,再无一字。

她低眼,知冷暖懂进退,听得出他那三字下的戾气有多重,当下垂袖,伸手从袖袋里摸出本薄折,双手捧着,毕恭毕敬地呈至额前,“昨夜诸位学士、承旨奉命拟诏,臣以修撰之身在一旁祗候,待草诏拟毕后誊抄入宣。可臣之前位低历浅,未曾于夜里留院祗候过,昨夜乃是头一回,因而不懂规矩,错将废稿当成草诏誊抄了一份。今晨舍人将抄本呈去内都堂给殿下看前也未及详查,乃致殿下如此动怒,竟不顾坏了祖制而夜里来院问罪,此种种俱都是臣之失责,这是臣的请罪折子,还望殿下息怒。”

人人愕然。

身后翰林院诸人谁也未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纵是心中再惊再奇,面上也作不动声色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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