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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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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头咳了几声,咳出来的酒就喷在那块松动的石板上,女尸的脸就掩在石板下,叶卫军弯下腰,拿抹布擦去地上的酒液,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

李安民把这些都看在眼里,随口说:“别喝太猛了,小心醉倒,我抬不动你。”

叶卫军笑:“不用你抬,我就在地上睡,到时借我件外套披着就行。”他把剩下的半杯酒喝完,手指按在额心揉了揉,又倒了一杯,也不吃菜,继续喝。

李安民看不过去了,拆了块月饼递上前,“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

叶卫军放下酒杯,支着下巴望她:“这是在关心我?你最近是不是经常这么想——那家伙可能不是个人,就算身体烂了,还能再长回来。关心我的身体挺多余的是吧?”

李安民把月饼放在他手边,默默扒饭吃,叶卫军喘了口气,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她碗里,说:“别光吃白饭,多吃点菜,趁热吃。”然后拿起月饼像应付差事似的咬了两口,伸手拿过李安民的杯子,把里面的酒一口气喝干。

李安民小声说:“那是我的酒。”

叶卫军撑着额头凝望她,眼睛里红红的,李安民就在这种迫人的紧盯下吃完整碗饭,把空碗和筷子推到一边,站起来挪了个位置,坐到叶卫军身边,见他还想倒酒,一把抢过瓶子放在桌下,皱起眉头问:“没你这么喝的,卫军哥,你今天心情不好?”

叶卫军愣了愣,眼里的红潮稍褪,问她:“你这算是在关心我吗?”

李安民被酒气冲晕了头,挥手扇风,理所当然地说:“我关心你这不是很正常。”

叶卫军又问:“不怕我了?这段日子你一直不乐意跟我说话,嗯?”

李安民不敢看他的脸,抠着桌边说:“你把我关起来,还不许我生气?”

叶卫军抓住她的手,用劲往自己身上打,“生气就要有生气的样子,骂我一顿,打我几拳,我给你解气,别闷不吭声地对我使用冷暴力。”

李安民当真在他胸口捶了两拳,像在捶铁板,她吃痛地收回手,气不打一处来:“打你我疼,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想骂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骂起,我心里难受,不想说话还不行吗?你今天是来吃团圆饭还是来找碴的?你莫名其妙啊!”

叶卫军托起打人的猫爪子吹了吹,把李安民抱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说:“好、好,都是我的错,你有气就发出来,别闷坏了。”

听他这么一说,李安民更是火冒三丈,什么叫别闷坏?她都被闷在地下多长时间了?现在来说这个不是存心刺激人吗?

“早就闷坏了,都长霉了,你怕我闷,干嘛要关我?你说啊!别拿姓宋的女人来忽悠我,你那个好兄弟张良就不是省油的灯,姓宋的搞不过他!你们要做什么我不管,什么事我都不想管,我只想出去晒太阳,回家洗澡!”

李安民在叶卫军怀里拼命挣扎,拽他的头发,撕扯他的衣服,把憋在心里的怨气全都发泄出来,再这么被关下去,她真的要疯了。叶卫军坐着不动随她打,等她闹腾够了之后才开口:“过两天就送你回去。”

李安民愣住了,抬头问:“真的?”

叶卫军点头,李安民还不敢高兴得太早,继续向他讨保:“你不是又在骗我吧?”

叶卫军说:“这事没必要骗你,回去正好赶上国庆长假,你还能在家里适应几天。”

李安民信了七八分,心情大起大落,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她坐在凳子上发呆,过了好半天才嘟哝道:“我以为你打算关我一辈子。”等她死了之后,再把她和那具女尸淹在一起——就是因为有这种顾虑,李安民才没敢把发现女尸的事说出来。

叶卫军从桌底下捞出酒瓶,又往纸杯里倒酒,李安民皱眉:“你还喝?”

“不多,就小半杯,团圆节图个喜庆。”他自己拿一杯,递给李安民一杯,笑道:“来,我们都慢些喝,今天要好好过。”

李安民觉得他的表现很反常,但是听说能重见天日后就宽心了,没往深处想,脑袋里也实在塞不下更多杂事了。叶卫军举杯送上前,意思是要碰个杯,李安民跟他对了一下,就着菜小口喝酒,这瓶五粮液是度数高的原浆酒,两口就犯头晕,小半杯下肚就天旋地转了。

叶卫军没怎么吃东西,却一个人灌了半瓶酒,跑出去撒泡尿,连桌子都没收拾,沾床就睡,李安民晕乎乎地爬到床内侧,拉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叶卫军伸手把她拥进怀里,梦呓似的低语:“你真暖和,抱着你就不冷了。”

李安民倒是浑身发烫,把手伸进叶卫军的衣服里,贴肉搂住他的腰,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攀在他身上。

这一晚,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梦到叶卫军抱着她通过幽暗的密道,走进一座烟水迷蒙的巨型洞府,岩壁根下散落一朵朵半透明的石晶花,平滑如镜的地面上分布着蜂窝状的浅坑,每个坑有拳头般大小。穹顶呈半弧形,宛如一个锅盖倒扣在地面上,锅盖中心离地高达近百米。

洞府中央有块圆形的石坛,面积比四百米的操场略小,整个坛体深嵌在地里,坛面比地面还低半尺多。四根白石铸成的穿心柱耸立在石坛周围,每根石柱上都镶有一座浑沉古朴的青铜器,圆腹、敞口、圈足,形似酒器,铜面上各刻有夔纹、花藤纹、龙鸟纹以及龟裂纹。

李安民知道,这不是装酒的器皿,而是装人的容器,因为她能看见铜器里装着四个人,那是四张熟悉的面孔——炮筒、张良、苗晴以及……周坤。

他们笔直地站立着,僵硬如木,森冷的绿光从他们的眼瞳里迸射出来,那不是人的瞳孔,而像藏身于黑暗中的野兽。鲜血冒着凸,从四人脚底漫溢出来,流入铜器底部的鹅颈管道里。渐渐的,白石柱上浮现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红色丝线,盘绕着柱体,缓缓朝石坛上蔓延,无数经络状的红丝从石坛边缘往中心汇聚,在那里横卧着一副青铜棺材,棺身埋在坛面下,棺盖是一张长了三对眼睛的诡怪人面。

黄半仙就站在棺材前,叶卫军拆开被筒,把李安民放躺进棺中,拿尖锥划开她手腕和脚跟上的皮肤,这一划割断了动脉,鲜血呈柱状喷出。叶卫军又用长木条把她的四肢压进棺底的凹槽里,粘稠的血液顺着凹槽从青铜内壁的洞口流出棺外。李安民没感到疼痛,只觉得浑身冰冷,生命力正随着热血一点一滴地流逝,但她不害怕,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

黄半仙推上人面棺盖,把她禁锢在狭窄幽闭的空间里。李安民透过人面棺盖上的六只眼孔朝外窥视,四条黝黑粗长的铁链从石柱顶部荡下来,分别绕在叶卫军的脚踝和手腕上,将他吊上半空。

叶卫军身体朝下,四肢被铁链拉直,垂头俯视着青铜棺,专注的凝望与李安民的视线相接,这样的眼神,就和多次从梦中醒来所对上的目光一样。

李安民也定定地注视着他,思维无法凝聚,脑海里一片空白,她看到叶卫军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光束从他身后的悬浮石内透射出来,那块倒悬的岩石逐渐变得透明,宛如一座巨大的冰晶体,而被包裹在冰层中的,竟然是一尊盘坐在龟背上的红手观音象。穹顶上有无数孔洞,白光透过孔眼透射进这片中空的山腹里,这些光芒照在冰晶石上,被折射出一道道七彩光晕。

忽然,李安民感到背后的触感变了,不再是坚硬光滑的铜壁,而是松软的呈粒状的凸起,那些凸起不断蠕动着,发出“哗啦啦”的硬壳摩擦声——是那些灰白色的甲虫。它们跟随着血液,从李安民的伤口中潮涌而出,好像给棺底铺了一层白色的地毯,数量还在急速增加中,很快,李安民的身体就被这些甲虫给吞没。

这时,棺下传来阵阵轰鸣声,整个地面都在剧烈震动,李安民感觉眼前的景物越来越近,石坛似乎正在以缓慢的速度上升。白甲虫像退潮般从棺壁上的洞口蹿了出去,灰白色的虫群一浪紧跟着一浪地蠕动着,从四面八方齐涌上洞顶,重重叠叠地堆在一起,就好像给石壁覆上了一层白色涂装,这些甲虫顺着洞壁上的小孔朝外爬。

紧跟着又有一群灰鼠顺着石壁飞窜上来,这些老鼠体型肥硕,绿豆般的小眼睛中闪烁出贪婪的红光,它们冲向虫群,张开尖嘴疯狂地吞噬白甲虫,甲壳崩裂声和刺耳的虫鸣鼠叫回荡在洞府上空。

随着一声劈裂巨响,石壁上闪现出四面巨大的铜镜,从东南西北各个方向映照出冰石内部的红手观音,镜中散射出强烈的金光,石壁上瞬时浮现出一张张形色各异的人类面孔。鼠群像炸开了锅似的四处逃窜,它们似乎很惧怕那些人脸,但是洞壁在强光的照射下,处处可见或哭或笑的面孔,鼠群无处可逃,便顺着铁链发疯似朝叶卫军扑去,顺着四肢爬上躯干,在他身前身后来回窜动,转眼间就把他的身体变成一个人形的鼠堆。

“吱吱”的叫声中掺杂了咀嚼和骨骼裂开的清晰声响,透过鼠群的缝隙,李安民看到叶卫军的眼睛越瞪越大,眼眶开裂,血水从眼睑里喷溅出来,两颗通红的眼球滑脱出眼眶,掉落……

灰鼠撕扯着叶卫军的皮肉,咬碎他的颅骨,掏空脑浆,通过眼部的窟窿和口腔钻进他的身体里,李安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叶卫军被鼠群咬成一具血肉淋漓的骨骸,残存的肌肉拖拖挂挂地搭在白骨上,鲜血带着肉屑一滩一滩地掉落下来,掉在青铜棺上,顺着棺盖上的孔洞渗进李安民的眼睛里。

她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可见的景物被鲜血蒙上一层红色,光芒不断往下扩散,将鼠群和尸骸吞没,棺外水纹流动,金光从缝隙中透射进来,仿佛把她推进了一片金色的海洋里,浪花在身周翻腾旋动,波涛叠起,如山峦起伏不定,从两边扑卷而来,李安民的意识在刹那间就被汹涌的海潮撕成碎片。作者有话要说:明天休息补充能量t t

消失的身影

当李安民再度醒来时,身在职工公寓六楼的阁楼上,熟悉的天窗,熟悉的家具摆设,熟悉的一切,却让她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手腕和脚踝上缠着绷带,不知道是谁缠的,在手腕内侧和脚后跟处各垫了一块棉纱,李安民轻按下去,隐隐作痛,她拆开绷带,揭下棉纱,看到皮肤上有道细长凸起的疤痕,色泽鲜红微皱,外皮像层薄膜,手指顺抚过时,能看到血液的流动,这是道已经愈合脱痂的伤口,李安民的思维有瞬间的中断,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直觉跟刚才的梦有关,可是刚作的梦,她居然记不清内容了,试图回忆梦境的内容,一双带血的眼球突兀地浮现在脑海里,她猛然一惊,凝聚的思维转瞬消散,再要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场梦彻底变成了一个空壳。

李安民揉揉眉心,起床下楼,楼下的电视开着,沙发上坐了一个女人,长相艳丽,留着波浪卷的长发,这张面孔很熟悉,李安民记得这女人叫苗晴,曾经一同出去旅游过,但是印象不深,她唤了声:“苗姐。”

苗晴冲她微笑,起身迎上前,热络地说:“你醒了?肚子饿不饿?”

李安民说还好,问道:“我怎么会在这儿?我记得我是在……”是在哪里?她拍了拍脑门,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苗晴把她拉到沙发前坐下,说:“你都回来三天了,还跟老叶吵了一架,怪他把你关在地窖里。”

李安民听到“老叶”这名字愣了下,随口就问:“老叶是谁?”

苗晴伸手摸上她的额头:“你没发烧吧,连你房东都不记得了?叶卫军啊!”

李安民的大脑很自然地对这个名字作出概念化的反应——叶卫军,身材高大,为人和善,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除此之外,还能想起一些零碎的片段,貌似他们相处融洽,关系比一般房东房客要亲近。

李安民看着苗晴,像看一个陌生来客,木然地问:“那他为什么要关我?”

苗晴笑笑:“还不是怕宋玉玲那女人卷土重来,好在张良已经把那女人给彻底摆平了。”

经她这么一提醒,李安民才想起在南顺发生的事情,还能记得大致经过,但是具体细节很模糊,她朝周围看了一圈,又问:“叶卫军人呢?”

苗晴道:“回老家去了。”她把一个黑色大皮包提到茶几上,对李安民说:“老叶交代过,这包里的东西都送给你,他短期内回不来。”

李安民心里隐隐一动,把包打开,里面装着罗盘、寻龙套尺、笔记本和十来个铁盒子,还有些零散杂物,都跟风水勘测有关,叶卫军的工作里有替人看风水的项目,她怎么一时给忘了……

叶卫军走了之后,炮筒过来接管福百顺房产中介店,苗晴住进楼下的房间里,留给李安民的,就只有一个黑皮包。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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