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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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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在向李安民传达一个讯息:你不该早恋,更不该与一个满手黑油的修车小子恋爱。

李安民左耳进右耳出,听训时乖乖点头答应,屁股一掉又去找她的卫军哥,李老大觉得两人既然是未婚夫妻,相亲相爱是好事。李妻知道流言蜚语中的恶意是因叶卫军而起,在父亲的光芒下,他这粒黑色的沙子太显眼。李妻就去找叶老大,想替叶卫军介绍一份体面的工作。

“活着回到家乡”曾经是支撑叶卫军爬过生死线的强大意念,当希望成真时却又成了耻辱的根源,叶卫军被战争的残酷磨平棱角,又进而被归管处的“再教育”戳碎了脊梁骨,他不再是那个爱笑爱闹、成日作着英雄梦的大男孩,失去了荣耀又没有文化,他变得极为自卑、敏感,爱走极端。

听说李妻要给他介绍“体面的工作”时,叶卫军被刺伤了,觉得这是在瞧不起他,认为李家在意指满手黑油的叶卫军配不上满手书香的李安民。

晚辈不能对长辈不敬,于是叶卫军迁怒到李安民头上,对她说:我不会换工作,你想要风光体面那是不可能的事,我会修一辈子的车,你一辈子都要当修理工的老婆,一辈子就要跟个俘虏,你要是想嫁给少爷,想嫁给英雄,随便,我无所谓。

其实在李安民心里,卫军哥从来就不是英雄,而是——英雄是卫军哥。对李安民来说,“英雄”这个词是因为叶卫军才变得有意义、有价值,不是叶卫军沾了英雄的光,而是英雄沾了叶卫军的光。

李安民是在叶卫军的陪伴下长大的,映在眼里的那个背影顶天立地,充满了她的世界,让她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

李安民没脾气地安抚叶卫军,对他说:我不喜欢念书,毕业以后,你修车,我就卖酱黄豆,等你收摊了,黄豆还没卖出去,我不告诉你,我们一起回家,你一路推着车,我就跟在后面一路吃黄豆,等到家就吃完了,我再说这都是我卖出去的,好不好?

李安民的话把叶卫军给逗笑了,小两口总是斗不起嘴来,李安民总是顺着她的卫军哥,叶卫军也舍不得拿他的娃娃妻出气。最后架没吵成,工作当然也没介绍成。

那时自行车并不普及,光靠修车赚不了几个钱,但叶老大很自豪地对李妻说:职业无贵贱,我儿子能用修车养家糊口,那是他有本事。

凭手艺吃饭,不需要任何人接济——这就是叶卫军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

李老大也不赞成套裙带关系,叶卫军个性耿直,处不来太复杂的人际关系,李妻孤掌难鸣,也只能随着去了,对这门亲事始终心存芥蒂。

时隔不久,肃反运动的尾风刮到叶老大头上,他被泼上“特务”的脏水,有心人士编造出一条条莫须有的罪名,将他拉上斗争会往死里整。

没有人敢站出来替这位经历半生戎马生涯的英雄说话,只有李老大提起他的笔杆子,在报纸上刊登了一篇批判肃反运动的文章,论证精道、笔锋犀利,因为这篇文章,李老大被直接抓进了监狱。

李妻被迫和丈夫划清界限,批了离婚之后,她在组织的安排下改嫁给某党委书记,那书记姓吴,当区的肃反运动就是在他的计划统筹下大力开展,李妻改叫吴妻,自然,李老大跟叶老大定下的亲事也就不算数了。

叶老大在被整前就察觉到风声不对,就让叶卫军去投靠他的战友,那名战友就是炮筒的父亲,炮筒爸是农民兵,居住在白伏镇郊区,抗战结束后没有接受组织上的调度,又回家以种田为生。

叶卫军整装出行,身边除了行囊还多出个李安民,在那时代,私奔的男女通常没有好下场,李安民平时表现乖巧,没人想到她敢不声不响地跟男人私奔,还是在放学后堂而皇之地被叶卫军骑车载去了火车站,因为李安民不认为这叫私奔,她一直都把自己当叶家的媳妇儿,觉得跟叶卫军走是夫唱妇随、天经地义,犯不着偷偷摸摸。

如果李老大没有入狱,叶卫军也不想带着娃娃老婆出去吃苦,但是李老大被办了,李妻变成了吴妻,李安民没爹没妈,不能连他这个丈夫也撒手不管,这才决定不管到天涯海角都要带着她一起打拼。

叶卫军没有下乡种田,而是跟炮筒住在镇中心,炮筒爸在镇上有套平房,是间宽敞的带院大屋,炮筒就住在这屋里,每天推着辆小车走街窜巷,车上有个小煤炉,还带着葫芦形状的铁锅子,专门替人炸爆米花吃。

叶卫军还是干的老本行,不单是修自行车,钟表、拉链,会修的都修。炮筒的义姐苗青是音乐老师,她与文化馆干部周草是好友,在周草的引荐下,李安民就在村小学里当了个刻钢板的油印工,偶尔代课,她的工资和叶卫军赚到的钱加在一起勉强能维持温饱。

不久之后张良也来了,三个铁哥们儿聚在一块儿开了间“兄弟铺子”,生意红火,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叶卫军也有了自己的住处。

就在他打算和李安民正式结婚时,文革风暴来袭,出身土匪世家的张良离开白伏镇,跟随亲人兄弟逃往偏僻的山村里避风头。

曾经在肃反运动中起到骨干作用的吴姓党委书记又来到白伏镇所属地区传达上级指示,发动群众继续干革命。就在这期间,吴妻找到了李安民,她不能让女儿跟特务的儿子在一起,她的现任丈夫也不允许。

吴书记替妻子的女儿安排好了后路,要把李安民嫁给他的老上级,那位高级领导干部在肃反运动中勇于整顿妻子、大义灭亲,取得了党和人民的支持信任。

吴妻怕女儿不答应,把这约定即成的事瞒了下来,她对叶卫军说:总不能让我女儿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就算安民不理会闲言碎语,你这做丈夫的就能看着妻子受委屈?我不求你三媒六聘下全礼,至少要有个走过门的程序,你让安民先跟我回去,挑个吉日上门迎亲,我亲自把女儿的手交给你,让别人都看到,我女儿是你叶家名正言顺的媳妇儿。

那时,大面积武斗还没有在白伏镇爆发,叶卫军只知道自己的父亲平安熬过了肃反运动,却不知道他在文革中又被翻出底案,最终因不堪羞辱自杀身亡,李安民的父亲也死在了狱中。

这些吴妻都没说,她只报喜不报忧,麻痹了叶卫军和李安民的神经。在吴妻与叶卫军把日期定好后,李安民才肯跟母亲回到她的家里。

李安民被关在闺房里,送礼道贺的人来了又去,没人告诉她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她只能盼星星盼月亮,日日盼着丈夫接她回家。

迎亲那天,李安民像个木娃娃似的被吴妻摆布着穿上旗袍,盖上红盖头之后,她终于有了待嫁的女儿心,开始憧憬叶卫军掀起盖头的那一刻,用他那总是沾着黑油的大手,牵起她,带她远离面目可憎的人群。

可是她没能等到叶卫军。

1967年秋,全国范围内出现了激烈的武斗,从拳头乱棍发展成为刀枪火炮,叶卫军的黑历史被扒了出来——特务的儿子,战俘,在那个丧失公理正义的疯狂时期,这两大罪状能把人生生给压成肉酱。包括炮筒在内,他们三兄弟全被贴上黑五类的标签,亲朋好友无不人人自危,当时撇清关系的都没事,没及时撇清关系的都被迫害致死。

苗青因维护炮筒被公开挂牌批斗,当时她已有身孕,未婚夫却为了撇清关系污蔑她是妓女,当众剖腹取子以证“清白”,炮筒用铁锹砸碎了负心汉的脑袋,抱着苗青的尸体跳河。

周草被冠上“支持反革命,发布煽动性言论”的罪名被捕入狱,在牢里被乱锤砸死,草席裹尸抛下河沟,对外声称是自杀。

张良与其家人兄弟逃亡到浣溪镇观音村避灾,就藏身在观音庙的枯井下,后来得知白伏镇的变故,冲动地带着武器回去报仇,结果在闯警戒线时被发现,就地枪决在盘山路上。

叶卫军被造反派联合围剿,因暴力抗捕,在防空洞前遭乱斧劈死,当李安民穿着嫁衣赶到现场时,叶卫军早已倒在血泊里。]

轮回的结点

故事到此告一段落,叶卫军看向呆若木鸡的李安民,轻声问:“怎么样?我是不是也有当小说家的天分?”

李安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久久都没有从这个故事中回过神来,这真的只是编出来的故事吗?

“是真的。”

“假的。”

“我听观花婆说过,在你老家有个传奇性人物,名叫叶锦文,他跟这故事里的叶老大经历一样。”

苗晴是故事里的苗青,周坤是故事里的周草,高涵奶奶到死都惦记着一个“阿草”,这不可能都是巧合,李安民不相信这些都是编出来的。

叶卫军笑着说:“编故事就是要几分真掺着几分假,听起来才像那么回事儿,小妹,故事只是一个美好的幻想,我总想着你跟我是注定的缘分,所以现在才成了被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蚱。”

李安民不让他打马虎眼:“那你告诉我,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我的经历是真,死在隧道里的不止我一个,那时候的人不像人,像发狂的畜生。”

“我听说死的是个叫油子的土匪头。”

“油子是张良的外号,他也不是土匪,只是家底不太好,张良在闯警戒线时开枪射杀了几个人,他们找不到他的尸体,就把夸大捏造的罪行全安在我头上,你能想象吗?很多战士,不管在战场上受了多重的伤,哪怕是面对敌军的拷问也没有软下腰,挨自己人整的时候却像被抽掉了脊梁骨。”叶卫军胸口微微收缩。

李安民马上就抚了上去,问道:“那你为什么还去参加越战?”就她所知,很多那时候过来的人都对这个国家和zf失望了,甚至绝望。

叶卫军说失望不是没有,活得时间一长,很多事情也就想开了,对越反击保的不是某个政权,而是民族尊严,被人欺负到头上来,打回去也是该的。

“那时候也差不多该放弃叶兵的身份了,战死也算是个好结局。”

不能说叶卫军迂,就算走过这么漫长的岁月,他还是没忘记身为军人的责任并始终以此为荣,李安民能理解这种心情,不管他说出来的故事是真是假,反正现在也没差的了,李安民抖擞精神,决定好好享受眼下的生活。

观音象又出现三次就再也没动静了,祭坛所在的洞府被从壁顶降下来的黑石板围住,黑石板上有一扇铁门正对着通往石屋的溶洞。这么一隔,就使得祭坛和溶洞成了完全封闭的空间,唯一能出入这处空间的v形裂口被石板堵得严严实实。

每隔一段时间,灰鼠群就会被放出来一部分,让它们在石板圈定的范围内活动,叶卫军需要通过石板上的铁门进入洞府里捕食老鼠,竭尽所能地削减灰鼠数量。

李安民本来也没指望能出去,封不封闭对她来说没什么差别。洞窖里的生活并不像预想的那么枯燥,地幔层下会不时有间隙性热流通过,把浅洼里的水烘得微热,在那时,李安民就会脱光了在温水里打滚,经常滚出满身擦伤来。

洞里的生物有蛤蟆、蜥蜴和一种叫条湾的水生物,黑色无鳞,外形和触感像泥鳅,约有两指长,经常会跟着地下水流成群地涌进来,李安民直觉这玩意儿很好吃,没事就守在进水口捕捞,挤掉泥肠后,冲洗干净,切成小片,用牙签挑着在蜡烛上烤。

岩壁上还有可食用的青苔,只要叶卫军说能吃的,李安民都毫不犹豫地尝试,一开始还会拉肚子,等适应后,连刮出来的石头粉她都敢吃——用来补充微量元素。

李安民还请叶卫军教她学习近身搏斗术,其实她只是想看叶卫军做示范,方便欣赏他的肌肉运动和漂亮的格斗动作。

叶卫军会很细心地记录她每天的进食分量,还会去观察粪便的颜色来确定她的健康状况,这点让李安民感到很尴尬。

有一天,李安民在靠近祭坛的矮穴里发现了一粒粒黑色果实,她试吃了一个,果肉是软的

,酸中带苦,味道不差,她就拿这果子去下条湾的腥臭气,谁知道这果肉跟条湾的属性相克,李安民食物中毒,得了痢疾,吃多少吐多少,人迅速消瘦下来,叶卫军好歹还有肌肉,她却形销骨立,像副只搭了层皮的骷髅,虚弱地躺在石炕上动弹不得。

叶卫军没有储存常备药品,因为他自己不需要,李安民把背包里的消炎药和胃舒平全吃完了,可是一直没有好转,浑身烧得发烫,她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发烧是最糟糕的,可能是感染了寄生虫,也可能是内脏受损,她经常烧到半晕厥状态,再从昏睡中被热醒,她觉得她可能要死了。

叶卫军没日没夜地守在李安民身边,用嘴喂着喝水,把食物和肉嚼碎了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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