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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_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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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期望能在李家后人中找到与这具躯体匹配的灵魂,之所以会盯上李安民,是因为在她身上出现了返祖现象。

黄半仙将死灵的魂气融入李安民的灵魂,再转移到李怀安这个媒介上,借此培育出的生命体不仅遗传了李怀安的特殊体质,也具备常人所没有的巨大魄容度,能够容纳更多魂气,让祭坛上的符阵发挥应有的效用。

李安民花了很长时间才把黄半仙的话消化完,说了那么多都是废话啊,搞了半天李怀安就相当于是体外受精的培养皿,李安民的灵魂是胚胎,死灵的魂气是胎盘,在她体内融合增生,产生了变异过后李安民-二代。

二代小李同志回过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不科学!”

小商噗嗤笑了出来,娘声娘气地道:“要讲科学呀,你就不在这儿了。”

又是那种尾音上扬的腔调,李安民总算记起来第一次听到这声音是在哪里了,是在大舟山的千龙洞里,被附身的导游就发出了小商的声音。

李安民把镜子还给黄半仙,喃喃道:“我以为是转世投胎……”

黄半仙轻轻摇头:“只是一种移魂再生术,没经轮回怎么能叫转世。”

“那李怀安到底算我的什么!祖先?老妈?”

“叶卫军遇到的李怀安,身体虽然是你的祖辈,躯壳内的灵魂却是你的,感情、记忆都只属于你一个人,你是不是经常会想起一些似曾相识的场景,那不是幻觉,而是残留在灵魂深处的记忆。”黄半仙指了指李安民。

李安民戒备地盯着他:“你这样折腾到底有什么目的?”

黄半仙用鄙视的眼神瞟她一眼:“真是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你跟小叶渊源匪浅,我借你们来用用,再给你们点好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我这人一向很有爱心。”他抬手摸小胡子,笑得像只成精的老狐狸。

李安民直接把他的话当放气,问道:“叶卫军怎样了?还要靠甲虫来复原吗?”

“有人愿意将魂气借生在他体内,那些持戈扬盾的古人是历代祭祀的振子振女,和李怀安一样,他们死后,灵魂沉眠于辟邪脸谱内,这是对你唤醒他们的一点谢礼。”

黄半仙说五灵祭的祭祀系统是根据大傩——[四夫平神]演化而来,具体过程是由住持祭祀的“方相氏”带领四狂夫,驾方良,率百隶驱逐疫病神的一种祭祀仪式,所有参与祭祀的傩巫都是经过严格筛选,只要有一个环节出错,祭礼就会失败。

鲧时期,在如今的嵩山一带鼠灾成患,有人怀疑是疫鬼作祟,当时鲧伯派出一名带黄金面具的巫师筑水上祭坛,领数百勇士协力驱逐疫病,之后就形成了一种祭祀传统,主持祭礼的人被称作“老司”,到周朝时,宫廷祭礼逐渐完善,这才出现了方相氏、四狂夫等分工明确的职位。

这种祭礼的发源于原始民族的自然崇拜,随着人类历史的发展,由群体祭祀变成宫廷仪式,到汉代以后才又通过娱乐形式逐渐回归民间,各种形式的祭祀活动被统称为傩,主持祭祀的人要带上方相面具,通过扮演驱鬼神来达到驱疫逐鬼的目的。李安民所持的傩神面具野史一种通灵的巫器,与祭坛里的驱邪脸谱作用相近。

黄半仙说的那段历史,与宋玉玲所说的“疟鬼闹三江”很像,李安民问黄半仙知不知道宋玉玲的下落,黄半仙领她进入一个阴暗的房间里,房内陈列着许多灵牌,布置得像个灵堂,供桌下横着一副棺材。

黄半仙推开一半,甲壳摩挲的声响传出来,李安民上前一看,惊叫一声,往后退开,棺材里装的是甲虫。

黄半仙回头瞟了她一眼,捏着胡须笑道:“怕什么?你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么?”

李安民定了定心,往前迈上一步,又朝棺材里看,虫群上有个人形凸起,黄半仙轻叩棺盖,白甲虫朝两边散开,随着虫群的分散,一张熟悉的面孔展现在眼前——是宋玉玲。

棺材里竟然躺着宋玉玲,她的口鼻和耳孔里还塞着一簇簇甲虫团,正在摆动着细小的腿脚往里面使劲钻。

李安民看得头皮阵阵发麻,拍着心口退远,黄半仙缓缓推上棺盖,李安民问:“她死了?”

“还活着,能不能继续活下去,要看她自己。”

黄半仙说白甲虫是魂气的化体,当年他就是利用这些死灵的魂气融入李安民的灵魂里,宋玉玲自愿献出灵魂和躯体,想通过这种方法跳脱人生的框架,以死亡重生的形式周而复始地生存下去。

但是宋玉玲不像李安民,她既没有特殊体质也没有老祖宗的本钱,成功的几率可说是微乎其微,最有可能出现的结果就是——灵魂被死灵的魂气撕裂,化成一窝子白甲虫,加入虫群的大部队中。

李安民怔怔地发不出声音来,好半天才瞪向黄半仙:“你就答应了?”

黄半仙摊手道:“我可是把最坏的后果都告诉她了,她却拿出八方邪禁符来恐吓我,你说,我能不答应么。”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尸贩子?养尸的?”

“尸?别说得这么难听,管尸的跟咱同道不同行,咱们这边的行话叫空魄,简而言之就是存放灵魂的容器,空魄跟尸体不同,一旦遇到融合度高的灵魂,魂气就能带动体内的阴阳循环,不需要缚灵就能让人起死回生。”

“说来说去还不是借尸还魂?”

黄半仙扬起手指摇了摇,说:“你这不叫借尸还魂,是移魂术的一种,小叶那也不叫借尸还魂,叫缚灵,他生前的体质与常人无异,不适合制成空魄。”

黄半仙说不是每个人死了,那身体都能用的,死尸不能自生魂气,就会出现像叶卫军那样的阴噬现象,需要靠外力辅助才能维持身体机能。

虽然百隶显形将魂气借生在叶卫军身上,但日子久了,魂气还是会散,需要靠一种特殊的朱砂来封住七窍,这种朱砂比李安民的体质还稀有,黄半仙手里没有,他让李安民先回家报平安,等叶卫军醒了以后自然会告诉他们该怎么做。

有张良作保,李安民才敢安心回去,从石窖里出来就是黄半仙的别墅,地窖入口竟然在供奉黄仙的祠堂后面。这个曾一度消失的建筑又出现在小常山里,李安民顺着台阶往上找,没找到山神庙,只找到了一尊泥塑雕像,塑像的服饰颜色与那日带她巡山的庙祝很像。

临行前,小商悄悄给李安民透风:你不是第一次到那间地窖,还记得小叶带你来别墅的那次吗?半仙不是说要给你身上的那只小狐狸另找一处更好的巢穴……

黄半仙在小商身后轻咳了一声,丽丽从半仙身后探出脑袋,冲着李安民灿然一笑,李安民顿时悟了,怪不得张良说她第一次见到丽丽不是在别墅,原来是在曲月桥的地下林园里。

牡丹花帕01

春暖花开的时节,失踪整年的李安民又回来了。家人报了警,她只能编个游大山迷路的理由。这不着调的谎言说出来连李安民自己都觉得汗颜,爷爷奶奶见她为难,再三确定她的安全后也就不再多问。

大学课程还要继续,跟李安民同届的学生已经快毕业了,她还得跟着学弟学妹们重修一年,还是独自住在那间死过人宿舍里。

李安民时常会在洗脸时欣赏镜中的自己,没人发现她的身体换了,换成了另一个李安民的躯体,是最初跟灵魂配套的原装正版货。她尽量把自己打理得跟以前一样,从发型到穿着,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区别来。

返校时正值牡丹花季,学校附近有个专门替人绣牡丹花的阿妈,不是时下流行的十字绣,而是用传统的刺绣方法,在织物上一针一线地绣出花形,她总是包着一块花格子布的头巾,身穿过时的蓝色布衣,坐在街角摆地摊,摊子上铺满四四方方的绣花手帕。

李安民把她称作“花阿妈”,花阿妈每天下午五点准时出摊,如果放学晚,李安民在回宿舍的路上总能看见她抬着头,伸直脖子,用期颐的眼神来回扫视过往的路人。

可是男男女女只是漠然地从摊子前走过,从不低头看一眼。

是啊,这年头谁还用手帕,谁还用这种朴实无华的布手帕。

有天系里聚餐,傍晚回舍时,李安民又看见了花阿妈,她还没收摊,蜷身坐在一块黑布上,路灯悬在头顶正上方,光线昏黄又闪闪烁烁,映照出一个饱经风霜的农妇形象。

李安民看得心酸,就走过去蹲在摊子前,黑布的白手帕很扎眼,布料有些硬,白的泛灰,像病房里用旧了的床单,手帕边缘的包边是手工缝上去的,缝得很细密,牡丹花绣用的是银丝线,绣在手帕中央,每一朵花形都不同。

就在李安民挑选手帕时,花阿妈还不停手地在布帕上刺绣,用的是细如头发丝的红线,捏针的手指像干燥的红萝卜,很缓慢地在布料上穿进穿出,不像是个娴熟的绣花工,但她没贴纹样,好似图形就浮在布面上,从茎部开始一针一线地往上绣。

李安民问好价钱,挑了两条手帕,花阿妈抬起头,她的脸上红彤彤的,比所谓的“农村红”还要重些,在颜色最深的部位能看到一粒粒细密的小疹子。李安民稍微往后退了一步,正想走,却见花阿妈拆开绷子将绣好的红牡丹手帕叠好,塞进布包里,捧着布包送到李安民身前。

灯光把她的脸映照得黄蜡蜡的,细密的疹子渗出白色的脓点,李安民又往后退了两步,一只飞蛾扑腾着翅膀越过李安民的肩膀,穿透花阿妈蜡黄的脸,朝上方的路灯飞去。李安民的心往上提了提,往地面上瞄,黑色的地垫把光全吸了进去,看不出光影,没有一丝深浅变化,花阿妈的脚下竟然没有影子,她站起身来,朝前伸出双手,李安民发现她的手背上也覆盖着一层尖疣,像是一种皮肤病。

李安民的心“咚咚”跳了起来,转身就跑,可没跑几步又停了下来,她心想:鬼啊怪的见得多了,连自己都是移过魂的怪胎,还有什么好怕的?那花阿妈好像有什么事要传达,不如问清楚再说。

她刚回头,一阵凉风扑面吹来,把李安民吹得眯起了眼,定睛再看时,路灯下空荡荡的,到处都找不到花阿妈的影子,就好像连人带着摊子一起被风给刮走了。

这件事过去不久,系里和当地的摄影协会共同组织为期三天的户外活动,地点在环境清幽的林园,参加活动的除了学生,多是五六十岁的摄影爱好者,主题是“生命之树”,主拍摄对象是艺东学院的两名人体模特,主要是通过人体来展现自然的美感。

男模很面生,估计是新人,女模名叫葛云,是住校模特,李安民曾用三天时间完成了一张以她为参照的水彩作品,李安民对这名裸模印象最深刻的地方不是她的年轻美貌的面庞,也不是紧致匀称的身材,而是遍布在她大腿和小臂上的伤疤,像是用小刀片划出来的痕迹,浅白色的细痕和小麦色的光滑肌肤相映成趣,不显难看,反而有种异样的残缺美。

到了场地后,葛云头戴花冠,光裸上身,腰部围着叶片做成的裙子,与另一名全身赤、裸的男模在草地上摆造型,几十架长枪短炮围成一圈,对着他们响个不停。那些老人似乎对拍摄人体投注了极大的热情,有人甚至把相机从三角架上拿下来,不断改换方位,从各个角度取景。

学生们不参与到摄影活动中,分散在各处画风景,也有人凑热闹地从旁围观。李安民和同班的王妍坐在湖岸边磨洋工,王妍回头看了一眼摄影地点,悄悄说:“都是一群老色狼,这叫集体观、淫。”

李安民微皱眉头,没发表意见,她透过人群看向舒展躯体的葛云,她的动作舒适协调,没有一丝畏怯,表情也很坦然,旁若无人地展现人体的各种姿态,自得其乐,像在林间玩耍嬉戏的精灵。

相比而言,在她身边的那个男模反而显得很局促,每个动作都略显僵硬,有游人围观时,他还会徒劳得遮遮掩掩。

远远观望时,李安民发现葛云左肩上的皮肤泛出淡红色,但是定睛细看,又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葛云的镜头感很好,动作的持久度高,是块当明星的料。”李安民一般不会把人的裸、体当摆件来欣赏,葛云是个特例,她的身体就像个精致的艺术品,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怎么摆都好看。

王妍不以为然地轻哼了一声,说:“她啊,就身体能看了,人际关系一塌糊涂,还特别爱现,像这次户外写生,别的女模都不太愿意来,她就愿意,死乞白赖也要跟着,听说她是被潘教授带到艺东来的,是签约的模特,潘教授每次到外校上人体课都会带着她一起去,有人怀疑他俩是那个。”说着,她竖起一根小指在李安民眼前晃了晃,露出邪恶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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