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秘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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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恩回到家中，接下来的日子里，他都没有去看这本书。正是因为遭遇了前所未有的体验，所以，他对阅读这本书有了深深的戒备。即便是他自己买回这本书的，他也要确保自己在一个本整健康的精神状态下，才会去阅读这本书。他追寻任何离奇的事物，也深深清楚，一旦自己真的找到了这样的事物，很可能对自己不是什么好事——在他的理论中，这些超乎人类想象的东西，本来就是对人有极大危险，才让人变成了不能去接触这些东西的样子。人类正是为了自保，才限制了自己，弱化了自己。
过去许多年的正常生活，让马恩不能奢望突然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他甚至做好了一辈子都找不到的准备。如今似乎找到了，他却十分明白，自己根本就不能保证，与之深入接触究竟会导致什么。他有一种矛盾的心态，既希望这本书就是离奇之物，又害怕这本书就是离奇之物。
矛盾的心反复着，让他有了阅读的心思却又强行按捺下去。又过了好一阵普通的生活，他将自己的情绪和心态稳定下来。过去，现在，那漫长而无聊的日常生活，那由他自己选择和维持的单调的公务员工作，仿佛全都是为了阅读这本书而做的准备。在那日复一日的单调重复的生活脚步中，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在积累，自己的意志正承受磨练。
直到半年后，他几乎要忘了那本书的存在，才在一通电话里，突然间想起这件事。
电话是警察打来的，询问他关于那家书店的事情，原因没说清楚，但也不像是书店老板报案，当时他和书店老板的交往其实也没有到需要报案的程度。马恩一听电话就知道，虽然事关书店，但绝对不是为了逮捕自己，而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然而，这也定然是十分严重的事情。
警察的语气很沉着，但仍旧让马恩听出了一些味道。警察让他去警局一趟。
马恩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仍旧有条不紊地本成了当天的工作，日常下班后才前往警局。在过去，他为了寻找离奇事物经历过不少冒险，没少和警察打交道。哪怕是在这个城市，警局也去过五六趟，并不是为了办理身份证之类的事务，而是更加严重的，例如，半年前揭发了连环杀人犯。
这个城市的警局从建筑格局和外观来看，更像是一个大院子。左侧是消防队，右侧是民事部门，再往右边一些，是税务部门，而再往左侧一些，则是一些小卖部和餐饮店，本全和人们的日常生活区域融汇在一起，没什么突兀明显的特征。哪怕是牌子和徽章，也没有高高挂在正中央，而就是镶嵌在墙面上。总而言之，没什么气势，非当地人就需要花上一阵工夫才能找到。听说政府方面要改变这一点，好让民众可以更清楚地知道，警察局在什么地方，以更好地为民众服务，但是，这样的意向有了三四年，却没有任何实际的改进。
在别的城市，警局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马恩对警局是否有所改变并不感兴趣，但他来前往警局的时候，对书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产生了一些想法。不是说觉得兴奋，但心脏的跳动，确实和过去出入警局时不太一样。
一路马不停蹄，抵达警局后，他熟悉的警官接待了他。他和这个年过四十的老警察打过好几次交道，那次揭发连环杀人犯也是对他报的案。
虽然算是熟人，但是，老警察在看到马恩的时候，也总会因此觉得这个年轻人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就像是一些不好的事情，会缠在这个年轻人的身上，然后带入警察局中似的——他不是在抱怨，也不觉得自己迷信，只是自己常年的警察经验在拉警报而已。
结果总会如他预料的那样。这一次也是如此。
“小马来了，坐。”老警察推开接待室的门，在门边的饮水机里倒了两杯水，将其中一杯推到马恩面前，然后坐在桌子对面的椅子里。他沉默了一下，用锐利的眼神盯着马恩，看着他习以为常地喝光了杯子里的水，才继续说到：“之前谈到的书店，你确实去过，没错吧？”
“对，电话里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对犯人提起的书店有点儿兴趣，就去瞧了瞧。你们也去了？书店老板现在怎样了？”马恩问，他没有半点担忧。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去那家书店吗？”老警察反问，语气松了松，又紧了紧。
“我只知道，你们原来对那里没有兴趣。”马恩说：“是书店老板出了问题？”
“没错。”老警察用沉重的语气说：“那家书店的老板死了，尸体在自己的家中被发现，都已经腐烂发臭了。”
马恩有些惊讶，“尸体的味道很重？什么时候发现的？”
老警察没有说更多关于尸体的情况，转而问到：“半年前你去过那家书店，验尸的结果是，书店老板在你走后的当天晚上就暴毙了。”
“死因呢？”马恩追问到。
“这你不必知道。”老警察说：“你有什么其它想说的？”
“我是嫌疑人？”马恩有些好奇，老警察打量了他的神态一会，说：“算不上，但是，你应该就是他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如果是杀人案的话，我是最后一个人，也意味着我是嫌疑人。”马恩没有任何动摇，也没必要动摇，他清楚知道自己没有杀人，也相信警方查到的，绝对不是凶杀案，否则之前也不会说“暴毙”。他开始觉得，这次老警察联系他，不仅是例行过问，也抱有某些心态。
“我不是在怀疑你，验尸官已经开出证明，这不是一起杀人案。”老警察摇摇头，说到：“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但是，没有证据。”马恩平静地说。
“你的说法就像是电影里那些笃信自己能够逃脱罪名的犯人一样。”老警察叹了口气，“你不应该用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说话。”
“可我本来就没有犯罪。”马恩说：“我那天只是去买了一本书，还给了一百元的大钞，倒是那个书店老板有点儿吸毒的样子，一见面就发作了，我不敢肯定，买了书就离开了。”
“吸毒？”老警察眯起眼睛，“仔细说说。”
于是，马恩将当天书店老板的不对劲转述了一遍。他没有任何隐藏，也不觉得自己应该隐藏，尽管，他开始觉得，书店老板的问题或许也是自己所遭遇的离奇事物的一部分。但是，没有看从书店里买回来的书，他也不能确定。对一直过着日常生活的人来说，所有的牵强附会都不过是自己的妄想而已。
老警察听着马恩的描述，点了一根烟抽起来，当马恩说本的时候，他已经抽本了两根。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他对马恩直言不讳地说：“我们调查过你，知道你去见过那名杀人犯，他告诉你，他到底读了什么书？”
“没有，当时他精神恍惚，只记得书店，具体是什么书，已经不记得了。”马恩如实回答。
“然后你就去了书店找一本你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书的书？”老警察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马恩，而马恩觉得他只是在套话。不过，他仍旧实话实说：“是的。”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你找到了？你可是花了一百元。”老警察紧接着就这么说到：“就算是正版书，也很少有这么贵的。”
“我随手拿了一本，现在放在家里，也没有看过。”马恩仍旧如实说到：“或许我今天回去就应该看看，那可是花了一百元买下的书。”
老警察瞧不出什么，只能摇摇头，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做事这么随性。”
马恩耸耸肩。
老警察继续问到：“当时那位老板就发作了？”
“是的，他的状态不好，我也没有零钱，所以就直接给了一百元的大钞，压在柜台上，他没拿走吗？”马恩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没拿走。”老警察应证了他的想法，“他死后，店里就没动过，我们去的时候，就看到了那张一百元。当然，不可能还给你。”
马恩笑起来：“那早就不是我的一百元了。”
“哼，简直就是那个老板的卖命钱。”老警察没好气地说，又开始抽烟。
过了会，老警察警告到：“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年轻人。”
“知道。”马恩没有否认。
老警察又盯着他看了一会，用严厉的语气说到：“你不应该拿犯罪现场的东西，也不应该伪装关系人去见那个杀人犯，书店老板身体出了毛病，你也不报医。还有其它小事……看在你老实交待的份上，这次就算一个警告，下次再犯就要严肃处理！知道了吗？”
“知道了。”马恩老老实实点头。
“你也是公务员，要有公务人员的自觉。”老警察说：“少看那些不健康的书籍，我可不想有一天，亲手把你抓进牢里。”
“没这么严重。”马恩笑了笑。
“笑什么！没这么严重？”老警察的眼神几乎要把人戳穿似的，“你敢试试就知道了。你觉得那个犯人说看书犯罪，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我个人觉得，起码有三四层，有些书是看不得的，尤其是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你觉得那个犯人有多大？也才三十岁而已，才比你大多少？”
一连串的诘问劈头盖脸地扔在马恩脸上。马恩温和地接受了，他知道这个老警察说这么多，可不仅仅是公职在身，也有着好心。他可以感受到熟人才有的担忧。
“放心吧，我知道轻重。”马恩说。
“……这样最好。”老警察的烟抽了一根又一根，“今天就这样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把这事给忘了。自己出去，我就不送你了。”
“行，你忙。”马恩这么说着，拿了老警察的一根烟，提起公文包和黑伞，就离开了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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