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_6
说的话,可也许我和他都是记性太好的人。”
葛离说:“你可以问问许为静她是不是也这么想!”
夜幕犹如一层沉闷的黑色雾霭,缓缓降下来,降到相当黑暗的程度,便能完全剥夺白昼留下的最后话语。人们相继睡去,或许睡前脑海里停留着千奇百怪的困惑,这些困惑或使人遗憾,或使人怦然心动,甚至悄然入梦,叩响秘密心门。
傅剑玲不得不承认,自从她确切地知道韦宗泽回来了,她的心就一直在门外徘徊着,偶尔还会怯懦地打开一条缝隙,偷偷往外面看去。这是否表示,她其实期待着再次相遇,或者表示她对他的理性的否定已经动摇了。在她还没见到他或者听到他的时候,他们之间所有的故事顷刻间排列成一段胶片,并且那些开心的美好的东西都在前面跳跃着,而那些不好的绝望的东西黯然藏于尾声,这究竟是记忆在重组还是旧梦一触即发。
她像穿越时空一样穿越雾霭,回到了四年前,她和韦宗泽最后一次和好,那么短暂,那么鲜明,他把她所有的宽容和期望都占领了。可是他走的时候,那么执拗,那么坚定,把她所有的勇气都带走了。
她彻夜迷失在半梦半醒之间,意识时而飘回过去,时而看清现时的自己,还有更多时候,薛涩琪的脸、许为静的脸、葛离的脸不断交替地出现,突然之间他们又全都消失了,她好像听到哗哗的玻璃片被扫动的声音,接着就只剩下韦宗泽的脸。四年前的,六年前的,更久远的,他有一双吸引她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有悲哀和委屈,还有更多的冷酷和好奇心。
翌日,新的一周开始了,阳光很好,傅剑玲却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来到公司。早会的时候薛涩琪迟到了,徐莹讽刺她说,难道从北京回到武汉也会有时差?薛涩琪难得心情好,又因为有错在先,没有和她起冲突。不过开完会,她经过徐莹身边的时候说,我接你的位置,就向你学习,想必你是不会犯什么错的。徐莹冷笑,犯错了也不该你管。薛涩琪得意道,那可不一定!说完便朝傅剑玲这儿过来。
这次元禾建立,前期筹备工作中包括人事方面,在猎取人才这一块,徐莹还是不错的,但是偏偏苏兆阳把元禾的人事和中盛的分开了,换句话说就是一个公司有两个人主管人事。这让徐莹很犹豫,介于苏兆阳和薛涩琪的关系,徐莹认为自己把工作做得太好,难免为他人作嫁衣裳,但如果不好好做吧,苏兆阳就完全有理由把全部人事交给薛涩琪,那让徐莹更不甘心。
而薛涩琪本来就不喜欢徐莹,现在两人横竖都不是一条路上的,平日她对她的敌意也就不怎么收敛,关于这点傅剑玲也认为不要紧,说不定苏兆阳要的就是这一点女人间的小风波,这就像有意无意中预示着更大的风波。
薛涩琪拿着元禾时代的职员资料走进傅剑玲的办公室,还没说话,先呆了一下,“我的天,你丫周末干什么了?眼睛黑的像杀人犯。”
傅剑玲正在看资料,头也不抬便问:“人家都说像熊猫,就你有想象力,什么像杀人犯,亏你想得出来。”
薛涩琪说:“我没说错啊,那些杀人犯啊,我是说那些变态杀人犯,哪个不是彻夜不睡,一门心思在那儿构想怎么能把人杀个过瘾。”
傅剑玲抬起头:“我的眼睛真有那么夸张?”薛涩琪说:“太夸张了,刚才苏总还特意问我,傅剑玲没事吧?是不是太累了,公司最近的事是很多,叫她也不要太勉强,后面麻烦的事会更多。”
傅剑玲则把资料夹合上,伸伸懒腰,喝上几口茶,才笑说:“苏总这个人就是这样,一边说别太勉强啊,一边说事情好多啊。真虚伪。”
薛涩琪不爱听这话,便说:“人家一回来就提拔你做副总监,让你的能力得到最大发挥,你却在这说人家阴险。”傅剑玲盯着她:“你心疼了啊!”
薛涩琪遂把手上的文本往她桌上一扔,“喏,这个是新的聘用合同,别的不说,你的工资现在是五位数了。”傅剑玲拿起来浏览片刻,然后放在一边,问薛涩琪:“上面只提到了元禾时代,可没有提到中盛。”
薛涩琪说:“有什么问题吗?元和时代不就是中盛的。”
傅剑玲说:“你跟我说实话,苏兆阳是不是打算另辟蹊径。”薛涩琪起先不语,半晌又说:“我是有这种感觉,但也不确定。北京那位已经跟苏总有些分歧,论优势的话,我觉得咱们俩跟着苏总这边会有更多发展机会。”
“这就是你绑定我和苏兆阳的原因?”傅剑玲问。
薛涩琪于是不高兴道:“我哪一点是为自己了,最多只是希望我们一直在一起。现在能有专门的创意部门给你做,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能做这个有一半是你的能力,还有一半是苏兆阳在给你机会,你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其实傅剑玲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不舒服,就像最初得到提升是因为她的能力,而后却逐渐开始参杂其他原因。所以面对薛涩琪的好意,她虽然已经接受了,却无法坦荡面对自己。
“是因为苏兆阳认可我,还是你坚持推荐我?”傅剑玲问。
薛涩琪犹豫了一下,“都有,但前提是你有能力。你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你做的很多创意都为曹品这样的顶级设计师赢得了国际大奖。这次提升以后,苏兆阳会再聘请一个人跟你配合,这是一个机会,没有人害你。”
想想薛涩琪若不是真的在乎傅剑玲,哪会做出这样的努力,她自己虽没有什么特殊的才能,但是能够看到傅剑玲得以发挥,她自己心里也会有成就感的。
傅剑玲知道自己惹急了薛涩琪,忙又说道:“不是的,我没有说你害我,我只是觉得有点累。”
薛涩琪点点头,“你看起来确实很累,周末到底干嘛去了,我没盯着你,你就出去鬼混了?别说是参加同学聚会闹的。至于吗?都谁去了呀。有我在意的不?”
傅剑玲便说:“有2个你肯定会在意。”
“谁啊!”
“许为静和葛离。”
薛涩琪闻言,几乎是跳了起来:“许为静真是阴魂不散啊。才几年而已,又出来害人了!我告诉你,我不许你跟她来往,不然咱俩就绝交。”
傅剑玲笑:“至于吗?”
薛涩琪说:“至于。”
薛涩琪惘然长叹,“许为静眼里只有两样东西,钱,和男人。剑玲,你应该最清楚!”
傅剑玲说:“她和她老公好像离婚了。”
薛涩琪则幸灾乐祸道:“活该!”说完,仿佛心情豁然开朗,薛涩琪从傅剑玲的抽屉里翻出几块巧克力,得意地走出去,出门还不忘提醒:“合同签好了,记得拿给我,你有一个月的时间考虑!”傅剑玲说:“我今天下班前就给你。”薛涩琪很高兴:“晚上我带你去做面膜,你的眼睛简直让我不敢直视。”傅剑玲好笑:“吓不死你。”
傅剑玲发现只要和薛涩琪说话,无论说什么,最后都会变成逗趣的话题。是因为她们在心灵上是相互吸引的吧,以前许为静总抱怨她,杜雅在的时候,天天和杜雅扎堆,杜雅不在了,天天被薛涩琪缠着,骨子里搞不好是个拉拉。
傅剑玲一边好笑,一边从抽屉里拿出钢笔,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打开电脑,调出苏兆阳发来的元禾的资料查看,她猜测新办公室一成立就会有个大的项目来做,也必须是个大项目。傅剑玲想到上次见面的洪明亮,谈话中曾提及他有亲戚是大型酒店的老板,可能会在江城开一家新店,便在这方面落了几分心思。
傅剑玲就这么看了一上午,直到薛涩琪敲她的门,叫她去吃饭,傅剑玲才恍然觉得肚子饿了,于是转转脖子,关了电脑,预备中午饱餐一顿,恰巧搁在包里的手机丁丁响起,她迟疑一刻,便朝薛涩琪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稍等片刻,马上就好,然后接了电话。
匆忙间,她没有注意到那是一行陌生的号码,然而听到电话里的人说:“剑玲,是我。”她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
她不说话,电话里的人十分明了:“你一定不知道说什么。”
傅剑玲勉强回道:“的确是的。”
闻言电话里的人便笑了,沉沉说道:“对不起,昨晚我没有去接你。”
而这突如其来的问候,仿佛来自夜幕一端,平静分明,却找不到头绪。
傅剑玲无法像他一样冷静,仿佛所有的关于韦宗泽的情绪全都蒸发了,剩下的,存在的,只是一段久违的傻气。她应该说些什么,甚至在这种情况下,她会觉得脚下有点虚浮,好似一种曾经很熟悉的难以忍受的感觉。
打电话的人是韦宗泽,他的声音比以前低了些,沉了些,还依然含着若有似无的恶性。
韦宗泽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心理准备再见到我,但是我很想见你。”
第六章
傅剑玲忘记自己是怎么挂电话的了,甚至忘记韦宗泽后来说了些什么,应该是些叙旧的话,还有问她什么时间比较有空,但她只看见薛涩琪等不及了在玻璃墙那边发脾气的样子,还有她终于朝她冲过来,问道:“谁这么不识趣,吃饭时间打这么久电话?”
傅剑玲就像整个城市突然断电,突然就把电话挂上了,薛涩琪莫名追问道:“谁啊?”
傅剑玲说:“一个客户。”
便一边跟薛涩琪出去,一边悄悄关了手机。
两个人到楼下随便找点吃的,看看时间还早,薛涩琪就叫傅剑玲陪她到处转转。可还没一会儿,苏兆阳打电话给薛涩琪,问傅剑玲的手机怎么关了,原想找她要一分资料的密码。薛涩琪觉得莫名其妙,“我说你关手机干嘛?”傅剑玲只好腆颜说:“我怕那个客户再打来。”
薛涩琪一下便听出了毛病,“胡说,你几时有直接的客户了。”然后两手抓住她不放:“快说,刚才到底是谁?”傅剑玲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说不出口,她是越这样,薛涩琪越是要知道,可她一不说,薛涩琪突然放声大笑,说道:“许为静就像个预警,她只要一出现,什么人都要出现了。让我猜下,刚才是韦宗泽。对不对?”薛涩琪又瞧了瞧傅剑玲的表情,她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不愿意开口,于是薛涩琪接着说:“其实只要你有意打听,韦宗泽的消息你随时都能知道,可你就是从来也不提从来也不问,就那个傻叉许为静倒是个人精,知道他回来了,首先就跑来找你套近乎,要干啥?还不就是想接韦宗泽的单子。做梦呢!来,乖乖,告诉姑奶奶,韦宗泽是不是要见你?”
傅剑玲说是的,薛涩琪便尖声问:“他见你干嘛?娶你为妻?”傅剑玲噗嗤笑出来,“娶我为妻?亏你想的出来。”薛涩琪说:“那不然怎样,你们俩再和好再分手?你们准备滚滚红尘,几生几世?”
傅剑玲于是挣开薛涩琪钳着她的两只手,径自往公司走,“随你胡思乱想,我绝不重蹈覆辙。”薛涩琪不信,“你说话算话?”傅剑玲说:“当然。”薛涩琪适机反笑:“那好啊,我姑妈又给我介绍了一个俊杰小哥哥,性格太温柔,不合我胃口,不如我介绍你去见见吧。万一看对眼了,你就不会重蹈覆辙了。”傅剑玲听着好笑:“我有那么可悲吗?”薛涩琪说:“你再这么一个人过下去,可悲是迟早的。”说完鼓励般搂搂傅剑玲,“来,‘韦宗泽是个混蛋。’说十遍。”
傅剑玲便顺她的意,“韦宗泽是个混蛋。”薛涩琪也听着舒心,“再说一遍?”“韦宗泽是个混蛋。”“再说一遍?”“韦宗泽是个混蛋。”“再说一遍?”
……
韦宗泽是个混蛋。所有的情爱于他只用来慰藉心灵,而他真正想要的是一个任他作为的大大世界。很久以前韦宗泽离开她,离开的时候他说:如果我成功了,就会来找你,不管你还要不要我。如果我失败了,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分手,傅剑玲耗尽所有的期望,以至最后只能笑出声来,对他说:不管走到哪里,你最后还是要回到你的敌人面前,而不是我的面前。韦宗泽,你是个混蛋。
韦宗泽说:我是个混蛋。
但还是走了。
那一年特别冷,她已无颜回到父母身边,酷寒和孤独伴随着她,她过了一个隆冬,十指都肿起来,关节皴裂,疼痛异常。住在隔壁的辛小姐问她,以前冻过手没?她说没有。辛小姐叹着气说,那你以后,可能年年都会冻了。
那个冬天她的手特别丑,伸出来像是老旧的布满裂痕的玻璃手,仿佛用力一敲就全盘坠落似的,对于身为女性的她,再无更寂寞的事了。
回到公司,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