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到新疆
飞机像在行驶在怒海中的小船一样，在空气的浪谷里摇摆前进着。
在舷窗外，无边无际的北中国特有的寒冷空气努力拍打冲击着单薄的金属机身。
坐在寒冷机舱里的唐甬，注目看着明晦交际的天边，表情肃穆地沉默着，仿佛一尊塑像。
坐在后排的李家马和杨光田一边小心地看着唐甬的后背，一边努力将脖子缩了缩，尽量保持一个比较保温的姿态。
“老——老山羊，你，你说，现在，在缅甸，是不是还那么热？”李家马吸溜了一下鼻子，低声问杨光田。
“那当然，太阳火辣辣的，一出就是一身汗。”
“一，一身汗——”李家马眯起眼睛，快乐地憧憬着火辣辣的太阳，“要，要是依我说，这个，热，热吧，还是比冷好。”
他把僵冷的脖子努力向杨光田那边转了转，用几乎冻硬了的舌头继续道：“你，你看，热吧，它热不死银（人），这冷——冷要是上来吧，妈了个巴子，能把银（人）冻成冰块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去年坐飞机飞印度，不也是这么冷。”杨光田哆嗦着给了李家马一个白眼。
“那——那——嗤、嗤——”李家马又吸了一下呼之欲出的鼻涕，反驳道：“可，不——不一样。”
“第一吧，”他努力伸出一根手指头，“俺，俺们当时是向印——印度飞，虽然冷，但是越飞就越，越热了。现在，是——是向北，越——越飞，他娘的越冷。”
杨光田努力把脖子缩在领子里，呲着嘴打哆嗦，没有说话。
李家马向冰冷的手指上哈了一口热气，然后又伸出了第二根手指，继续道：“第二吧，咱、咱们当时银多啊，大、大家挤在一块儿，还能暖——暖和点儿——”
杨光田像一只谨慎的乌龟一样把脖子伸出来了一点，又立刻缩了回去，嘴里喃喃道：“你吧，就是没出息——”
“啥，啥玩意儿——我，我没出息？你、你上次坐飞机，还——还他娘的尿——”李家马刚说到这里，被杨光田用异常迅捷的速度捂住了嘴。
“别吵吵！”杨光田在李家马耳边小声说。
李家马一幅洋洋得意的样子：“咋，咋地啦？有胆子尿，没，没胆子，说——说啊。”
杨光田原本被冻得煞白的小瘦脸儿隐隐泛起了一层桃红的底色，他紧张地回头扫视了一下坐在后排的士兵，然后急忙小声道：“咱们现在都是长官了，要注意树立威信，你说话注意点儿影响——”
就在这时，杨李两人的后脑勺上几乎是同时挨了一巴掌，然后就听到曹豆子威严的低喝声：“两个怂——吵吵个球啊，注意点影响！”
曹豆子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前排端坐着的唐甬——还好，唐军长好像出了神似的呆呆望着窗外，丝毫没有注意到机舱内部下之间的小插曲。
曹豆子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像个农民一样熟练地把两只冰冷的手对插进袖筒里。
按照铁幕事先的安排，唐甬此次行程尽可能保持低调。考虑到兰州是胡宗南的驻地，为了尽可能地不去惊动这位“西北王”，飞机在兰州做了仅做了短暂的降落，一待加好油又继续起飞。
经过漫长的飞行后，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了新疆迪化（现乌鲁木齐）机场。
一打开舱门，凛冽的寒风如同钢刀般刮来，唐甬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他用力扶住舷梯的扶手，以确保自己不会在风中失去平衡。
刚刚走下舷梯，就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呼喊：“军长，您一路辛苦啦。”
唐甬一抬头，就看到黄胖子迎面快步走来。
此刻的黄胖子头戴皮帽，身上穿着厚厚的皮袄，粗一看去就像一个大皮球相仿。
他一见唐甬穿着一身军大衣，口中边一连串地嚷：“哎哟，我的军长哪，新疆现在这鬼天气，您穿这个怎么行？”
说罢就把手中挽着的一条皮大衣披在了唐甬肩膀上。
皮大衣厚厚的内绒立刻给唐甬的肩膀带来一股温暖，唐甬点头说：“辛苦你啦。”
“嘿嘿——”黄胖子笑着说，“军长哪里的话？还是快点上车吧。”说着就领着唐甬一行向机场边走去。
这时候曹豆子跟上来，坏笑着拍拍黄胖子的肩膀：“黄参谋长，给我带大衣了没有？”
黄胖子哭笑不得地说：“都准备好了，还有手抓羊肉、奶酪饼、马奶酒，吃的喝的都预备好了，快走吧。”
黄胖子陪着唐甬走到机场边的一行车队前，指着站在车边的一名上校军官说：“这位是盛长官特意派来迎接您的郝参谋。”
唐甬望去，只见这名郝参谋30岁上下年纪，脸型瘦削五官端正，显得十分精明能干，只是大概是在寒风中站得时间太长了，脸色有些发白。
郝参谋立刻向唐甬敬了一个军礼：“唐长官您好！”
唐甬立刻道：“辛苦你了。”
黄胖子说：“这么冷的天，军长您还是快上车吧。”
车队载着一行人去了机场，在马路上熟练地东拐西拐了半个小时，来到了一片僻静所在停了下来。
唐甬下了车，只见迎面是一座三层小洋楼，通体由俄式风格的红色和白色交错，显得高贵典雅。黄胖子小声说：“这是盛主席的一处行营别墅，特地安排来招待您的。”
众人进了小洋楼，每个房间早已安排妥当。
曹豆子觉得自己身负重任，还是把所有房间都检查了一片，确定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安排唐甬住在最高层中间的房间。曹豆子和黄胖子以及两名警卫分别住在两侧，二楼则由李家马和杨光田带着其余的警卫入住。
这段时间里，郝参谋一直面带微笑地站在客厅里。
待到众人安排妥当，他才细声道：“唐长官请略事休息一下，盛主席马上就来看望您。”
唐甬心里一动，盛世才这个一方枭雄，居然连夜就来看望自己，可见盛现在对于国民政府还是努力在献功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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