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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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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小武看鹰翼脸色发白,他明白那是疼痛上来了,刚才方无应的检查折腾到了伤口。

“真糟糕,今天没弄到止疼药。”他起身又翻了翻方无应留下的医药包,但是里面没有麻醉功能的药物。

“没关系,忍忍就过去了。”

虽然鹰翼这么说,但细密的汗珠仍然渗出他惨白的额头。

小武有些不忍,他坐回到床头,想了想:“要是有东西分散一下注意力,或者……”

“喂,你会不会唱歌?”

小武错愕:“唱歌?呃,这个……倒是会一点儿……”

他精于书画,谙于音律,工于诗文,词尤为五代之冠,本来唱歌对小武不是什么难事,但面对一个四十年代爱国青年,小武一时想不出该唱什么才好。

“那就随便唱一个吧,只要唱就好。”

“可我不会时下流行的那些……”

鹰翼苦笑:“极好,我也不乐意听《夜上海》,反正你喜欢唱什么就唱什么,只是拜托别唱‘小楼昨夜又东风’,那种歌我听了更疼。”

小武笑起来:“不会,我也不喜欢那种歌。对了有个好听的,我觉得你会喜欢。”

然后他想了想,就低声唱起汪峰的《我爱你中国》。

每当我感到疼痛就想让你抱紧我

就像你一直做的那样触摸我的灵魂

每当我迷惑的时候你都给我一种温暖

就像某个人的手臂紧紧搂着我的肩膀

……

小武的嗓音极佳,歌曲的旋律又很耐听,在他唱的时候,鹰翼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等他唱完,鹰翼忽然要求他再唱一遍。

“……真好听。”鹰翼的样子像梦呓,“这是谁唱的?”

小武笑笑:“我也不知道,就是偶尔有次经过鲍家街43号……”

“鲍家街43号?没听说呀。”

“唔,反正就在那儿,听见人唱这首歌。”小武说,“有人说听着别扭,说唱歌的人不该唱这种歌,可我觉得好听,就背下来了。”

“再唱一遍吧。”

于是在方无应回来之前,小武又给鹰翼唱了一遍那首歌,他不知道提前将21世纪的歌曲唱给上个世纪的人听,究竟会引出何种后果,但至少此刻,他更愿意拿这首摇滚爱国风,来抚慰这个热血青年的心。

方无应回来得很迟,但仪器设备却完好无损地找到了,小武将它埋在一口枯井里,然后上面盖了许多烂树枝和砖块。既然任务完成,方无应就先把仪器送了回去。

“瞧你藏那鬼地方,真是鬼都找不出来。”方无应抱怨道,“挖了我一手黑泥。差点挖错了。”

“怎会?很好找的呀?”小武诧异道,“附近就那一口枯井,我不是告诉你旁边有一户人家……”

方无应的表情凝滞了一下,他摇摇头:“……烧掉了。”

“烧掉了?”小武瞪着他,“什么烧掉了?那一片还有好几家住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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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烧掉了,一片焦土。”方无应低头擦着手指,“我是在焦土和瓦砾中找到那口井的,你给的所有提示全都被烧干净了,连墙面都倒塌了。”

“那……那些人呢?我当时还看见一个乞丐……”

“没有人,那儿已经没法住人了。”方无应说,“开始我以为找错了,后来人家告诉我,为了防范瘟疫蔓延,鬼子昨天用了燃烧弹,把那一片全都烧掉了。”

“烧掉?!那儿还住着人呢!”

“鬼子会把中国人当人么?”

“……”

那个夜晚,小武再也无法入眠,他始终记得当他埋好仪器,踉踉跄跄从肮脏的泥里起身,对面的乞丐竟给他端来一小碗难以下咽的杂粮……

“穷人帮穷人,吃吧。”那个乞丐当时说。

可现在那乞丐去了哪里?或者,他是否还活着?

……

第二天,他带着乌黑的眼圈去了安防站。

今天苍川似乎格外兴奋,他不再拉着小武讲日本,却开始让小武给他讲诗词格律。

“我对古中国的这些东西非常感兴趣!”苍川说,“平安时期的女作家经常会引用唐朝的古诗,我喜欢这些优美的词句。既然你昨天能和人讨论诗词,那想必对此颇有学问。”

他将那本《南唐二主词》推到小武面前。

“这个,给我讲讲。”他说,“我知道,李煜是中国最伟大的词人。”

小武把脸埋在手心,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陈君?”

很久,小武才抬起头来:“……没什么。我的学问也很粗浅,这些,恐怕讲不太通。”

“怎么会。你们中国人,这些不都是必学的课程么?”苍川索性正襟危坐,“从今天开始,我将把陈君你当做老师,所以,请您务必耐心教导我。拜托了!”

小武再没法反驳,他拿过那本《南唐二主词》,能感觉上面散发出的淡淡药水味道。

想必为了检查这本书,日本人用过各种办法,今天要他来讲这些,也是为了证明小武昨天说的不是虚言。

“好吧……”小武极其勉强地对苍川说,“我只能讲讲最基本的,如果想深入学习,苍川先生,您还是得去找真正的学者。”

“没关系!你讲得就很好了!”

“正如封面所提,想必您也知道,李煜是南唐最后一个皇帝。”小武用颤抖的手指慢慢翻开书,“这是一个……懦弱的,不愿挺身面对亡国现实的人,所以我们从他的作品里,也可以看出这种特征。”

给苍川讲授诗词的“课程”,整整延续了两个钟头。

从安防站走出来的那一刻,小武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疲倦和痛苦,他从没有在他人面前,这样剖析过自己的作品,并且是和一个鬼子……

他从未这样正视过自己的过去,面对那些曾一度想完全忘记的屈辱。

亡国之辱,社稷之痛,沈腰潘鬓销磨。

而如今,他又不得不再次面对这种伤痛,并且是以另外一种“亡国奴”的身份。

慢慢走在街上,身边流星般窜过的报童高声叫嚷,打断了小武的沉思:“……号外!号外!沪兴商会会长龙雨生被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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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的耳畔,轰的一声响!

他不由分说抓住报童,从对方手里夺了一份报纸,那白底黑字硕大的标题,一如报童所念:沪兴商会会长龙雨生,今晨被发现在寓所中枪身亡!

《附录》

“鲍家街43号”,是汪峰单飞前所在的乐队名称,这个地址其实是中央音乐学院所在地。

第八十二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报纸被小武带回家,交给了鹰翼。

那一瞬鹰翼的表情,几乎无法形容!他握着报纸的手都在发抖!

方无应见状,扯了扯小武的袖子,俩人悄悄退出房间。

“明天我去调查一下龙雨生的死因。”方无应低声说,“龙雨生一死,这边的安全也难保。”

“到底是哪方面动的手?我真想不出来。”小武的嗓音有些沙哑。

“若苍川所言是真的,那么哪方面都有可能。”方无应说,“军统,中统,日本人,全都逃不过。”

那时候,俩人并肩坐在教堂外的台阶上,玛利亚在房间里陪着鹰翼。

“知道么?今天苍川叫我给他讲课。”小武忽然说。

“什么课?”

“李后主词。”

方无应以愕然的眼光看着他!

“他叫我给他讲李后主,讲每一首词的意思。”

“用日语?”

“嗯。还有,写作背景,用典,词牌规则。”

“……很难受,是吧?”

长久的沉默。

“我从来没这么觉得过,我觉得自己不该活。”小武忽然,轻声说,“破城之日,就该缢死在庙堂前。苟活就苟活罢,还写什么词呢?留待后世成了铮铮铁证,叫天下人都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叫亡国之音……”

方无应默然了一会儿,摇摇头:“你这话,说给一万个读书人,一万个人都不会同意你。”

“可如今鬼子在念我的词!他们白天杀人,晚上就念我的‘小楼昨夜又东风’,然后踩着被害者的骨头说,这就是亡国奴留下的悲歌!”

“你的词没有错,小武,你不该这么说。”方无应厉声打断他,“至少你救了鹰翼,给龙雨生传的口信也救了很多条性命,龙雨生的死和你没关系!”

小武抱住膝盖,颤抖着把脸贴在腿上。黯淡的天色里,他蜷缩着身体,看起来渺小得像个蜗牛。

方无应没听见声音,但他知道他在哭。

他站起身,按了按小武的肩膀,转身进了教堂。

次日,鹰翼失踪了。

他是趁小武和方无应全都不在家的当口离开的,鹰翼没有带走别的,跟着消失的只有那柄掌心雷。阴郁天气的黄昏,小武在教堂周围找了一大圈,最终失望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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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个样子能去哪里呢?伤都还没好……”

“已经脱离危险期了,注意一点的话应该死不了。”方无应安慰道,“况且他还有枪在手上。”

他们在讨论这些的时候,玛利亚始终在一旁惴惴不安望着他们。

“我……我今天早上,发现门口有些奇怪的人。”她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们。

“奇怪的人?”方无应立即警惕起来,“什么样的人?”

玛利亚摇摇头:“不知道,有的装扮成报童,有的则像车夫……反复在教堂门口晃,而且不断往里看,神色都不太对头……”

“糟糕,看来这里是被盯上了。”方无应说。

小武沉默不语,良久,他才说:“该走了。”

方无应点点头。

“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事情要做。”

不去管方无应惊诧的表情,小武转头对玛利亚说:“嬷嬷,你是后天的船票,对么?”

玛利亚点点头。

“那么现在听好,玛利亚嬷嬷,不要回德国。”小武一字一顿地说,“去美国吧。”

玛利亚吃惊万分地看着他:“去美国?!”

“对,不要回德国,千万不要回德累斯顿,明白么?那儿非常危险,即将成为一座地狱。”小武顿了顿,“美国……有亲人么?”

“呃,婶婶和叔叔已经迁去了达拉斯。”

“那很好,再好不过。”小武严肃地看着她,“去美国,找叔叔婶婶。不要再回德国了……”

“可是我父母的房子还……”

“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玛利亚,钱财往后还可以得到,生命丧失就什么都没有了!你相信我。”

玛利亚垂下头,终于,她开口道:“好。我会想办法转去美国。”

交代完这些,望着玛利亚离开,小武转头对方无应说:“现在来说今天的所得。”

“我去了龙家老宅,里面已经封锁了,不过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又使了点钱给留守的巡捕房的人,现在得到的各方面消息是,最大的嫌疑是日本人。”

“和我今天感觉到的一样。”小武点点头,“今天,苍川晚到了半个小时。”

“是么?怎么?”

“他进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白手套上有血迹。”小武的声音有点发抖,但样子还算镇定,“他发现我注意到,就解释说,遇到了一些难办的犯人。”

“他在刑讯?”

“恐怕是。”小武点点头,“他说,昨天刚刚逮捕到的……已经死了一个,还剩下一个。”

“和龙雨生有关?”

“他没说,但是当我提到龙雨生的死讯时,苍川显得很愉快。”小武说,“他说,长久的麻烦总算解决了。”

“……至少他是脱不了干系的!”方无应说,“除此之外我还听说,几个与沪兴商会有密切来往的商人被查抄,人也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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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垂下头,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抬起眼睛:“方队长,明天晚上,苍川邀请我去他的住宅。”

“啊?!”

“他说,有一样宝贝想让我过目。”小武说,“到时候他会派车过来接我。”

方无应望着他,眼光闪烁,却没吭声。

小武伸出手:“队长,给我刀。”

“就知道你打的这个主意。”

“是我自己的事。”小武咬着牙,“是我要报私仇,方队长,你不必参与这件事,回去受处罚也只用处罚我一人。”

“傻瓜。”方无应翻了个白眼,“如今这个年代,没有什么私仇。”

“方队长?!”

“我和你同去。”他说,“别拿鲜卑人不当中国人。”

次日傍晚六点左右,告别了玛利亚,小武和方无应一同来到教堂门口。

不一会儿,他们就看见一辆车远远驶来,最后停在了教堂门口。

苍川征一郎从车里走下来,当他看见方无应时,表情微微有点诧异。

“我的兄长。”小武介绍道,“因为我总在家里说起您,他也希望能和苍川中佐见上一面,所以央求我把他带来了。”

苍川笑起来,是那种充满了优越感的,不动声色的笑。

“当然没问题。”他说,“老师的兄长就是我的兄长。”

恰到好处的,方无应点头哈腰递上良民证,苍川扫了一眼,就示意司机打开车门,让小武他们上车。

在车里,苍川对小武说:“昨天,我得了一样宝贝。”

小武勉强笑了笑:“是什么?”

“这个嘛,就得到了地方才能给老师你看。”苍川的表情万分得意,“是传承了一千年的宝贝。”

小武和方无应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几日的倾心交谈,苍川看起来已经对小武放下了应有的戒心,方无应想,母语这玩意儿,还真是神奇。

车开了很久,终于停在了一座小院跟前。

下车,跟着苍川走进院内,几个日本兵向他立正。看来这是苍川在上海的私宅,他能把小武他们带到此地,足见他对小武的信任。

跟着苍川走进屋内,一个穿月白色和服的女子奉上茶水,又垂着头退了出去。

“请二位稍等,我去取宝贝来。”

苍川走进内室,不一会儿,他捧着一个大大的漆盒走了出来,然后,将漆盒放在了小武的面前。

“这件宝贝,想必老师您都没有见过。”苍川极神秘地笑了笑,然后伸手把漆盒打开。

里面,竟然是一块绣着牡丹的织锦!

苍川小心翼翼从盒子里拿出那块织锦,将它放在灯光下,一时间,小武觉得眼前一花,那织锦竟然反射出耀眼的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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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唐代的织锦。”苍川轻声说,“用捻金线的高超技术织成,我检查过,混入丝线中的,是纯金拉抻压制而成的金线。”

小武和方无应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块织锦上!

“这织锦,我一直想得到,梦寐以求许久,直到昨天才从某人那里到手。”

“某人?”

苍川很是得意地笑了笑:“此物,是龙雨生的珍藏。”

他说完,把织锦铺开,“妹妹明年婚嫁,若到时穿这样一套和服出场,必定让那些大臣和华族惊讶万分!”

“打算……用这织锦做和服?”

“是啊!多么合适!”

小武的神色复杂,方无应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袖。

“啊,这里怎么弄脏了?”方无应眼尖,一下看见织锦的边缘,有极小如米粒的污渍。

“这个,可惜了。”苍川摇摇头,“似乎是很多年前弄上的,已经清洗不下来了,到时候只有裁去。虽然万分可惜。”

“缂丝技术在唐朝之前就已经有了。但这种捻金线技术,是到唐时才成熟的。”小武用日语说,“苍川先生,你能肯定这是唐代的织品?”

“万分肯定!”苍川说,“我请古董专家鉴定过,成品年代大约在玄宗时期。千年前的东西,居然保存完好,质地仍然柔软有光泽,并且图案清晰,这真是太难得了!”

“那真要恭喜苍川先生了。”方无应笑眯眯地说,“这可是稀世珍宝。”

“是啊。”苍川笑起来,他起身,“我去取点酒来,今天难得这么高兴,大家喝一杯吧!”

他边说着,边走向酒柜:“我这儿酒倒是不少,两位喝点什么呢?”

这个时候,方无应看到,小武悄然站起身,他的手轻轻拂过腰际,当他继续往苍川那儿走去的时候,他腰际那柄细细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突起消失了。

苍川听到地板咯吱咯吱地响,却没有回头,只随口问道:“来点清酒吧。”

“嗯,什么都成啊。”方无应说。他知道苍川不会回头,因为在苍川的常识里,没人会在这种严密守卫、逃无可逃的地方行凶,除了院内十二名士兵,外围还有安防站的人员把守,况且,他自己又是那样一个自大惯了的征服者。

但是今天的状况显然超过了他的常识,苍川看到墙壁上出现了一只手臂晃动的影子,手里攥着一把细长的说不出名字的刀,它上下轻晃了一下,这动作不慌不忙,使苍川甚至有时间辨认出这个上肢和这把刀,那是小武拿着刀的右手。可接下来,小武的动作就迅疾如电了,这让苍川没有时间动一下手脚,刀子飞快地在他的脖颈上划了一下,它没有遇到丝毫抵抗,苍川征一郎这位身经百战的中佐,只是在刀子过去的时候,顺着它轻轻侧了一下身体,嘴里诧异地嘟囔了一句:“怎么……”四肢动也没动,就慢慢靠着酒柜歪倒在地,断了气。

鲜血在激喷之后,慢慢停了下来。

两个人,静静望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尸体的喉部,正汩汩流淌着血。

“他没有想到要抵抗。”方无应踢了踢苍川的尸体。他弯腰,飞快把那唐代织锦抓起来,塞进怀里。

“谁叫他够贵族、够自大呢,我们该庆幸这一点。”小武说完,走到桌前,弯腰拾起那本《南唐后主词》,又走回到尸体前。

“最后一道御旨:凡倭寇有擅念寡人词者,杀无赦。”

对着尸体冷冷说完,小武将那本书塞进怀里:“走吧。”

……在失去踪迹超过72个小时之后,小武和方无应终于平安归来。

但是当玻璃门打开以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小武的身上,溅着斑斑血迹,方无应的袖子上也有血。

在死寂了长达五秒钟之后,苏虹虚弱地扶着旁边的消防栓,慢慢坐了下来:“……你们俩,究竟谁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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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谁受伤。”方无应笑了笑,先走到水池边洗干净了手。

小武脱下衣服,他也去水池边洗了手。

方无应走进办公室:“喂,都过来一下!”

所有人醒过来,慌忙簇拥着冲进办公室。

只见方无应抓过毛巾擦干净手,小心翼翼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放在了桌上。

“……从鬼子手里夺回来的。”他轻声说,然后扫视了一圈众人,“各位,这就是珍贵的唐代‘遍地金’五彩牡丹织锦。”

所有的人,屏住了呼吸!

“夺回来?”雷钧看看他,“你是说……”

“杀了一个鬼子。”

小武在他身后说。

雷钧惊愕地回头看他:“什么?!”

“鬼子。”小武淡淡地说,“一个中佐。”

一时没有人出声。

苏虹挣扎着慢慢走到桌前,她弯下腰,用手捧起那幅牡丹织锦。

她的表情变得十分怪异!

“奇怪,这……这东西我见过。”她怔怔盯着那织锦,轻声说,“我……我肯定见过这幅织锦……”

“在哪儿见过?”卫彬问,“博物馆么?”

“不是,我……我就这么捧着它看过。”苏虹抬起头,有点口吃,“我……我好像曾看了它很久……”

察觉到大家表情里的古怪,苏虹醒悟过来,她干笑了一声,放下织锦:“抱歉,或许是看过图片。”

小武转头看看凌涓:“局长,我杀了人。”

凌涓摇摇头:“先不提这个,小武,方队长,你们先去收拾一下,等会儿大家集体开个会。”

她说完,转身往会议室走去。

方无应拍拍小武的肩膀,他的表情十分释然。

《附录》

捻金线(圆金线)技术,很可能是从西域传入中原,其成熟于唐玄宗时期。当然,如今这种高级织物依然可以纺织,但因成品太昂贵,国内少有问津,最主要的客商是日本人。

他们拿它做和服的腰带。

第八十三章 祖宗也有不同之处

整整过了一个礼拜。

并没有任何处罚下达,事情似乎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小武的情绪仍然不太好,所以五十年代的那次补漏行动,雷钧没有再让他去,而是由方无应独自前往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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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武误闯1943年的这段经历,再没有在办公室里被人提起过,出于某种心照不宣的想法,大家都尽量对此事闭口不谈。那块织锦被送去做了专业鉴定,的确是唐代的织物,另外,方无应在织锦边缘发现的污点,经过取样证实是人的血迹。方无应吓了一跳,他保证说绝不是他和小武干的。

“那不是日本人的血,发难之前我就看见了……”

“肯定不是日本人的,已经有很多年了,并不是新鲜血迹。”雷钧说,“可能是在保存的过程中沾染到的。”

“唉,后世儿孙不孝,文物都得靠祖宗出手来抢救。”

雷钧忍不住笑:“你又跑这儿冒充哪门子的祖宗?人家小卫可还没吭声呢。”

“其实祖宗也不是那么好当的。”方无应说罢,露出一丝苦笑。

雷钧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扫了一眼隔壁仪器室,小武在那边检查设备。

“怎么?他还没缓过劲来?”他压低声音问。

“怕是不会那么快。”方无应说,“你想想,他可从来没杀过人,至少没亲手杀过。”

“嗯,都说后主‘性宽恕,威令不素著’,好生戒杀。这次的事情对他打击不小。”雷钧说完,又看看方无应,“你看起来倒是没怎么受刺激。”

“……祖宗也分很多种。”方无应阴阳怪气地说,“不好意思,我就是杀人如麻的那一种。”

雷钧知道自己触了他的霉头,于是只笑了笑,不再说话。

不过这次意外造成了另一个不太被人注意的结果,小武和方无应的关系比以前更近了。

本来在卫彬到来之前,全局只有他们两个古人,这种限制就容易把他们往一处推,这次,俩人冒着违规受罚的危险,一同干了这么大的一件事,关系会陡然拉近也很自然。

方无应知道小武心里的疙瘩一时难以解开,所以回来之后,也经常拉着他去吃饭喝酒,希望借此开解开解,他很明白小武是本性受到了强烈冲击,因为杀戮这件事原本是与他的常态相违背的。

杀戮,本来就是和人性相违背的一种行为,只不过方无应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早就有了厚厚的壳,而小武却从未长出过这种抵御的外壳,所以这次才会倍受打击。

“许三多杀人之后,需要出去溜达一圈才能再回老a。难道你也要出去溜达一圈?”方无应有一次,这么和小武开玩笑。

小武被他这么一说,也乐了。

“我可没那闲工夫。”他摇摇头,“其实理智上早就没问题了,只是那种感觉还残留着,让我不舒服。”

方无应沉默了片刻,才道:“以后你不会再遇到这种事了,所以,这么看的话会好过一点。”

“你的意思是,把它当做人生必经的某个关隘?”

“只有这么想才能彻底放开吧?”方无应说,“其实可以试试写东西。诗,词,剧本或者小说。就算没人看也没关系,反正名声这玩意儿对你而言已经没用了,写作本身就能舒缓情绪。”

小武笑了笑:“或许吧,我可以再尝试拿起笔。”

“这方面你肯定比我更明白。”方无应说,“所谓写作在人生中的必要性——嗯,你看杜拉斯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以创作来改写早年伤痕什么的……”

“啊,你真的可以去搞文学批评,再读个硕士怎么样?”

“得了吧!我一个武人,读那么多书干吗?再说去年单位进修的机会不是给了你么?干吗不去?”方无应说着笑起来,“怎么?词帝瞧不起复旦的文凭?”

“哪里,在职的都是水昆,我要那玩意儿有一毛钱的用?又不指望往上爬。”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小武说:“其实,我还是有点担心鹰翼,还有玛利亚,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去了美国。”

“那都是咱们无法控制的事情。”方无应说,“而且更现实一点来说,你所担心的,都已经发生——甚至结束了。他俩如果还活着,该有八、九十岁了。”

“情感上,我却觉得他们还是二十出头,年轻得很,生命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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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俩人喝了点酒,他们从饭馆出来,已经很晚了。街上没什么人,凉风一吹,被酒精灼热的身体反而舒服了很多。

巷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鞋底和地面接触时发出的清脆声响,好像梦里传来的古老童谣。

繁星满天的深蓝穹庐低低罩在他们的头顶,春季的夜晚,星星异样明亮,每一颗都散发出钻石般冰凉凉的光芒,淡淡的月芽像被春风刮上高空的风筝,怯生生贴在东边天际。这让小武再次想起几十年前的那片天空……

“小心!……”

嘎的一下刺耳响声,一辆车擦着小武停了下来。

感觉方无应使劲抓着自己的胳膊,小武抬头一看,对面是红灯。

“呃,我看天看忘了……”

“i服了you!”方无应嘟囔着。

车窗打开,司机从里面探出头:“我说怎么过马路还愣神哪?!”

小武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司机有些不悦,还想说什么,车内后座的人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发火。

车玻璃是黑色的,看不清里面人的长相。

方无应的目光落在白色车牌上,路灯下他能看见,那是一辆军车。同时,司机的目光也落在了方无应的中校肩章上。

“走路小心点。”司机淡淡对小武说完,发动了车。

望着那辆车驰远,小武莫名其妙叹了口气。

次日中午,趁着大家都去了食堂的空档,凌涓把小武和方无应叫进了办公室。

“上午来了人。”凌涓看看他俩,她的神情有点不太自然,“有人今晚要见你们俩。”

小武和方无应对视了一眼。

“具体是谁要见你们,以及为什么要见,我全都不知道。”凌涓说,“只是我个人怀疑,可能和这次去43年的事情有关……”

小武感到一阵紧张。方无应却忍不住问:“局长,是哪方面来的命令?”

“据说是总参,可是到我这儿,只给出了上一层的来路。”凌涓说着,看看方无应,“他们也只提了小武,看来你那方面早就被掌握了情况。”

凌涓说着,给出一个密封的信封:“今晚七点,去这里等着。”

小武接过信封,揣在了怀里。

“也许只是让你们再去述职一次。”凌涓安慰道,“毕竟这次的事比较重大。”

出了局长办公室,站在走廊上,小武和方无应一时都没说话。

“到底会怎么样?”他迷惘地看看那个地址,又看看方无应。

方无应耸耸肩。

“……难道说,会处罚我们?”

“怎么处罚?”

“送我们回去?”小武忽然打了个寒战,“把我送回五代,把你送回十六国?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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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扯!”方无应气呼呼打断他,“不可能!”

“可是……”

“别自己吓唬自己好不好?现在我们还不清楚上面的态度呢!”

“这不是出来态度了嘛……”

“哪里出来了?你这个人怎么尽喜欢乱想!而且总是奔着最糟糕的结果去!”

“天性如此……换句话说,祖宗也是分很多种的。”

方无应笑起来,他知道小武听见了昨天他和雷钧的对话。

“好好,算我错了,祖宗大人咱去吃饭行不行?”

“乱排辈分,说到底你才是我的祖宗呢。”小武嘟囔着,“李唐一族本来就混了鲜卑人的血,虽然我们这家是冒名顶替的……”

“行行,现在本祖宗正式允许你认祖归宗——进祠堂之前,咱能不能先去食堂?”

“认祖归宗也没用了。咱俩现在,更像拴在一根藤上的蚂蚱。”小武叹了口气。

“不要太担心,蚂蚱弟弟,”方无应一本正经地说,“就算今晚要挨断头刀,也得先把饭吃饱。你的问题呢,就在于你太悲观了。”

“如果我能学习到你的乐观,蚂蚱哥哥,我就不是我自己了。”小武有气无力地笑了笑,弯腰从屉子里拿出饭盒。

苏虹正端着饭走进来,她莫名其妙看看那俩人:“什么蚂蚱?油炸蚂蚱么?嗨!那个好吃!”

“啊啊啊油炸?!太过分了!心狠手辣的女人!”

方无应瞪了她一眼,拽了小武就往食堂冲去。

第八十四章 落花时节又逢君

当晚六点四十,方无应开着他那辆挂着军车牌照的大三菱,带着小武到了指定地点。

那是一家不太热闹的会所。他们一直上了七楼,穿过布满植物的走廊,来到703号房间。

方无应看了一眼小武,伸手敲了敲门。

门被从里面拉开,一个穿黑西装,约莫五十岁出头的中年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方队长?”他看看方无应。

“是我。”方无应答道。

“这位大概就是小武了。请进来吧。”他笑盈盈道,语气温和。

从此人的年龄上来说,这种称呼并无大碍,只是如此陌生的一张脸,又用这么亲切的称呼,未免会给人“交浅言深”的感觉。

俩人进了房间,方无应四处看看,房间里并没有别人。

小武嗫嚅道:“请问……”

“哦,对了,恕我未先说清。”男人笑了笑,“今天要见您两位的并不是我,而是家父。两位请先在此等一会儿。”

他说完,做了个礼貌的手势,然后转身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在摆着大型观赏植物的房间里转了一圈,方无应有点摸不着头脑:“没听说这家会所和总参有什么联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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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背后有人?”

“我就说,找咱俩谈事儿,干嘛不直接去办公室?”方无应又问,“就算该上审查会,那也不该来这种地方……”

俩人正糊涂着,这时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人。

只见那人须发皆白,脸上沟壑纵横,一望而知是个岁数很大的老者。虽然看起来有八、九十岁了,可身躯依然直挺,行动也没有丝毫的不便。

老者穿着一身军装,当方无应的目光落在老者的肩头上时,他不禁吸了口气!

那是金灿灿的将星。

他条件反射的蹦起来,立正敬礼:“首长好!”

小武不是军人,更不知该如何问候对方,但他看到方无应此种反应,也察觉到事态似乎很严重。

老者给方无应回了个军礼,然后做了个手势:“两位陛下不用拘礼,请随便坐吧。”

这种称呼,明摆着人家捏了他们俩的把柄在手里,方无应的脸色有点发白,小武慌得更不知手脚往哪儿放了!

老者看出小武的慌张,他呵呵笑道:“小武,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啊?……”小武磕磕巴巴地开口,“呃,这个,我……我没见过您……”

“说谎。”老者打断他,“明明上个礼拜才见过面,你还像挖煤一样给我做过手术。”

小武的脑子,轰的一声响!

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老者,半晌,才轻声说:“……鹰翼?”

老者笑起来:“是我。”

竟然是鹰翼!

方无应和小武全都傻掉了!他们万万没想到,今天要见他们的人竟然是那个鹰翼!

老者不去管他们磕掉下巴的惊异表情,他兀自扶着沙发慢慢坐下来:“抱歉,再怎么不服老,人真的是老了,腿也坏了,支撑不了多久……”

小武好像做梦一样,慢慢走到老者面前,用极为不礼貌的眼睛瞪着他:“……你真的是鹰翼?!你还活着?!”

老者疲倦而安详地笑了笑:“是我呀,一周不见,我就变成八、九十岁的模样,把你吓着了吧?”

小武这才发觉自己的不当举止,他赶紧后退了一步:“……对、对不起!”

“不用抱歉。”鹰翼摆摆手,“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被吓着的。”

那的确是鹰翼,尽管满脸皱纹,尽管连眉毛都雪白了,尽管穿上了将军的军服,但那张苍老的脸上,仍然顽强不屈地浮现着旧有特征,于是在端详了许久之后,记忆中鹰翼那张年轻的,英气勃勃的脸孔,终于在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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