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会员书架
首页 >其他类型 >别拿穿越不当工作 > 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32部分

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32部分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想快步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死者腔子里的鲜血喷溅,污了他一脸!

“我靠!”他低低地骂,“怎么搞的?!”

“是杨国忠。”方无应小声说,“小杨,事变开始了!”

“……不是吧?”小杨擦了擦脸上的血,怔怔道,“杨国忠是在我手上死掉的?”

“和你无关啦!”卫彬拍了一下他,“到时候了。”

他说完,又回头看看人群里的苏虹,她脸色死灰,眼睛瞪着倒在地上的死尸,活像被什么重物打到一样!

“苏姐?”小于轻声提醒。

“……没事。”她的身体轻轻晃了晃,“我没事。”

知道她肯定又想起了什么,众人也不好再多话,其他兵卒发现龙虎大将军陈玄礼到了,高嚷着的喧闹渐渐平息,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老将身上。刚才操刀杀人的那几个兵士走过来行礼道:“烦请陈将军将此事禀报陛下,反贼杨国忠已为属下所诛。”

陈玄礼看了一眼身后控制组的人:“各位稍等,我去禀报陛下。”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里面有声音道:“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停止了说话,控制组的人员也纷纷互相对视!

不过一会儿,从驿所里,走出一位穿黄袍的老者,只见他拄着拐杖,面色憔悴,神色里隐藏着惊惶。毫无疑问,此人便是唐玄宗李隆基了,那年他七十岁,当皇帝也有四十多年了。

“何事如此纷扰?”他问道,目光落在陈玄礼的身上。

陈玄礼从身后那名属下手中抓过杨国忠的人头,上前道:“陛下,方才杨国忠要与吐蕃密使谋反,被将士们诛杀。”

他说着,将手中人头送上,老者一见,顿时面如土色!

“陛下,杨国忠密通外臣,妄图谋反。”陈玄礼继续说,“诛杀他的将士们,乃是立了大功。”

这话里隐含着劝说和引诱,唐玄宗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杀便杀了吧。”

外围士兵们听见这话,起了一阵低低的喧闹。

唐玄宗看看陈玄礼,他的目光又落在了陈玄礼身后的控制组人员身上:“这些是……”

“禀陛下,这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勇士,太子担心陛下安危,特命他们随老臣来此保护陛下。”

唐玄宗听他这么说,苍老的脸上倒是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太子还真是关心朕的安危……”

他的话并未说完,忽然间,脸上露出十分古怪的神色!

有一种诡异的氛围在这狭小的距离弥漫!

第一百零四章 宛转蛾眉马前死

方无应心里一动,他顺着玄宗的视线微微侧脸,目光便落在了旁边苏虹的身上!她仍然是刚才那副瞧见死人的脸色,可表情却古怪得难以形容,她原本该尽量回避,不让人发现,但此刻苏虹却扬着脸,直直瞪着唐玄宗,嘴唇也在剧烈颤抖,甚至连方无应都看出来了!

俩人诡异的对视只维持了几秒,玄宗很快恢复常态,他移开目光,又对驿站外煽动兵变的士兵们说了一番慰劳的话,意思是天已晚了,希望将士们回营休息。

兵士们见皇帝并未责罚他们,刚刚勉强压抑住的躁动又慢慢浮现,私语声变得越来越响,甚至在玄宗刚刚进去驿站,他们就恢复了最初的吵吵嚷嚷。

杀掉杨国忠的那个兵士,走到陈玄礼面前,拱手道:“将军,大家觉得眼下这样还是不够。杨妃美色祸国,这个根也不能留。”

“这……有点难。”陈玄礼想了想,“我去找高将军商量商量。”

带着方无应他们进了驿站,陈玄礼很快找到了一个无须微胖的老年男子,方无应知道他便是玄宗面前得宠的高力士,苏虹有点慌,她把头盔尽量往下拉,身体往后躲,小于知道她怕被认出来,虽然天色已经昏暗,他还是赶紧用自己高大的身躯遮住她。

yuedu_text_c();

陈玄礼与高力士开始商量,如何劝说唐玄宗杀掉杨玉环。高力士听了陈玄礼的话,直摇头。

“那怕是不成。”他的嗓音,带着特殊的尖细感,“长安失守,陛下避难至此,始终未曾与贵妃分离,眼下杨国忠又刚刚被杀……”

“若不杀杨妃,驿站外的六军恐有不测。”陈玄礼皱眉道,“到了那一步,哪怕是陛下万般安抚,也无能为力了。高将军得劝劝陛下。”

“不是老奴推卸责任,这种话,叫老奴如何说得出口?”

在危难之际逼着玄宗杀掉最心爱的杨贵妃,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愿强出头,他们并不知道日后玄宗再无掌权的可能,是以内心其实都有些担心叛乱平复,君王回到长安,到时候就会对责任人翻旧账。

一时间,大家都无语。

“不能说也得去说!”陈玄礼有点不耐了,他一把抓住高力士的手腕,“高将军,你与我同去!”

“唉,陈将军莫要着急……”

正在这时,里面突然出来了一个小监,他对高力士附耳了几句,然后退了进去。

“怎么?”陈玄礼问。

高力士没有立即回答,却疑惑地打量了一下方无应,转向陈玄礼:“忘了问,陈将军,这几位是……”

“这几位颇得太子殿下的信任。”陈玄礼并未解释得很详细,“前两次叛军追击得急,幸得他们所助。”

“刚才陛下发了话,说……想见见这几位太子身边的人。”高力士说,“几位,随我来。”

方无应看了卫彬一眼,又看看陈玄礼。

“既然是陛下诏见,各位赶紧去吧。”陈玄礼说。

天色愈发昏暗了,他们跟着高力士来到驿站里院,高力士先进内禀报,然后他掀开帘子冲那几人说:“各位,进来吧。”

方无应嘱咐剩下的队员在外面保护好苏虹,他只和卫彬进了屋内。

有些破旧的屋子里,正中椅子上,坐着唐玄宗,在他身边立侍着一个中年女子,约莫三十七、八岁,微胖,眉眼五官倒是漂亮得很,但神情憔悴,眼角微红。

方无应想,此人必是杨贵妃了。

他与卫彬口称陛下,按照规矩向玄宗行了礼。

玄宗的目光在他二人身上环视了一番,缓缓开口道:“你们都是太子身边的人?”

方无应看了一眼卫彬,先一步说:“启禀陛下,吾等本是山野无名之辈,蒙太子不弃,得以跟随太子身边,与众将士共击反贼。”

玄宗微微点头:“太子倒是好眼力,在山野之中都能发现人才。”

他这话里,隐含了不详的讽刺。

方无应和卫彬均未敢出声。

“方才朕见你们有好多人,剩下的那几个呢?”玄宗问。

方无应道:“随从未曾敢擅入内。”

“让他们都进来。”

方无应无法,只得出来,冲那几个招招手。小于和小杨先进去了,苏虹迟疑着落在最后一个,她手指抓着帘子,脚步踌躇,怎么都不敢往里走。

“别怕。”方无应低声说着,又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就算认出你他也不敢怎样,若敢伤你,我就一刀砍翻他!”

yuedu_text_c();

苏虹咧了一下嘴,想做个笑脸,但她实在是笑不出来。

众人全都进了屋内,苏虹只觉得心跳成了一团!她的头皮又焦又麻,呼吸不畅,人简直要晕过去了!

屋子里,悄无声息,只能听见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玄宗的目光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打转,最后,落在了苏虹的身上!

“高力士,你先退下吧。”他说,示意高力士退了出去,此时天已经黑了,房间里昏暗不明,只燃了一根蜡烛在玄宗身边。

然后,玄宗又命脸有泪痕的杨玉环也退下。

看着她离去,小杨低声说:“……也没苏姐漂亮嘛。”

卫彬瞪了他一眼,小杨立即不敢吭声了。

“各位是太子部下,太子抗击叛军有功,朕应好好赏赐你们。”玄宗低声开口。

“为国尽忠,理所当然。”方无应道,“陛下何谈赏赐?”

玄宗微微点头:“为国尽忠……原来妇寺干政,也叫为国尽忠。”

他这话一说出口,方无应他们不禁闻言色变!

玄宗已经发现了身为梅妃的苏虹了!

“妇寺干政”,这话的意思,其实是指梅妃与太子暗中勾结、参与兵变。

苏虹的脸色,原本是雪一样的惨白,听了玄宗这话,惨白的颜色慢慢转为红色,她的内心,顿时燃起愤怒的火焰!

“臣妾斗胆问一句。”她突然开口道,“今日之势态,又何尝不是陛下纵容妇寺干政的结果?!”

盯着苏虹,玄宗微微颔首:“果然,苹儿,果然是你,朕只当自己眼花……”

苏虹冷笑:“臣妾只当陛下早就忘了,死了又活转来,重见龙颜,实乃臣妾之大幸。”

她说着,“当啷”扔下手里的剑,拿下头盔。既然暴露身份,苏虹也不再掩饰自己。

玄宗从椅子里坐起,他万分惊讶地看着一头短发的苏虹!

“苹儿,你怎么……”

“臣妾不是从前那个苹儿了,臣妾也不叫江采苹了。”苏虹冷冷道,“陛下,你就当那个苹儿已经死了吧。”

看情势有些尴尬,方无应低声道:“苏虹,我们先出去一会儿。”

“不用。”她索性昂起头,坦然道,“我还有什么可回避你们的?”

“我们还是出去的好。”卫彬道,“反正他也伤不了你。”

方无应冲玄宗行了个礼:“陛下,臣等先退下了。”

说完,他们几个出了屋子。

房间里,就剩下了唐玄宗和苏虹两人。

长久的沉默。

“那些都是什么人?”玄宗终于问。

yuedu_text_c();

“……都是我的兄弟。”苏虹说,“后来结识的。”

“你何时出的宫?我竟不知……”

“也许只有死了,臣妾的名字才得达上听。”她语带讽刺地说,

受她一番抢白,玄宗却没反驳,他停了一会儿,才说:“是如何认识他们的?”

“……一言难尽。”

苏虹弯腰拾起剑。此时,她激烈的情绪已经平复。

“我混在兄弟们里面,太子并不知是我。”她低声说完,擦了擦剑,然后抬起头,“我不想参与,兄弟们也是,可当日太子危难,人命关天,既然凑巧遇到,不帮不行。”

玄宗久久凝视着她,忽然叹了口气。

“你变了,苹儿,完全变了。”他轻声说,“真怪,莫不是我老眼昏花?原来你并不是这个样子……”

“上阳宫的台阶,陛下又有多少年没踏过了?”苏虹轻声说,“那个苹儿究竟变成了什么样,陛下又何尝关心过?”

玄宗被她这话给刺了一下,他的眼神里,闪过隐忍的痛楚。

苏虹的心,终于有些软了。她握着剑,定定望着玄宗。

“六军在外面逼宫了,陛下不知么?”她轻声说。

玄宗沉默了片刻,道:“他们已经杀了杨国忠。”

“他们还要杀杨妃。”苏虹尽量用缓和的语气道,“陈将军和高力士刚才就在商量此事。”

玄宗闻言色变!

“为何要杀她?”他满脸惊惧地看着苏虹,“杨国忠谋反,她并不知情啊!”

苏虹垂下头,半晌,道:“杨妃无罪,但留着她,六军心都不安,是以……”

她也说不下去了。

玄宗停了半晌,忽然说:“你也想我杀她,是吧?”

苏虹愕然抬头看着他!

“你不是恨她么?”玄宗抬起眼睛,面露苦涩看着她,“恨她把你赶去了上阳宫,让你受了这么些年的苦日子……”

“陛下忒小觑我了。”苏虹突然打断他的话,“陛下与她两情相悦,我又何苦非要从中作梗?不如退出来的好。”

玄宗定定看着她!

苏虹垂下头,沉默半晌,道:“……我早已想明白了。这么多年,你俩情缘至深,本也不是什么坏事。陛下,杨妃与我并无怨恨——世上堪哀只有痴,你既无心我便休。”

这两句话,如同一柄巨锤,打在玄宗胸口!

他整个人竟痴了。

这时候,屋外又传来一阵喧闹声,苏虹知道那是兵士们不满了。她有点着急。

“陛下,将帅们都在外面等着,究竟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杨妃?”

玄宗怔怔看着苏虹,忽然淌下泪来!

yuedu_text_c();

“教朕如何处置呢?”他低声道,“难道非要看着她死?”

苏虹看着他老迈的模样,心中忽然一阵不忍。

她走到玄宗跟前,蹲下身,攀住他的膝盖:“陛下,有个办法能让杨妃逃过一死……”

玄宗一惊!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什么办法?!”

尽管被他抓得很有些疼痛,苏虹仍然忍住,她扬脸看着他,小声说:“我这儿有些银两,还有一匹马。陛下,你与杨妃一同逃出去!”

“逃出去?”玄宗呆呆看着她。

“是,今晚权且拖延一夜,大家精力都有限,闹不了多久,待到夜深人静都睡去了,咱再想办法,怎么的也让你俩逃离马嵬驿,另寻一处地方度日……”

“为何……为何要我一同出逃?”玄宗抓住她,“你带她走吧!”

“可明日陛下交不出杨妃,六军一旦群情激奋,免不了延生祸事啊!”苏虹焦虑地看着他,“单单放了杨妃,陛下若还留在此地,陛下的性命……恐怕难保!”

“这……”

苏虹盯着玄宗的眼睛,又急切地说:“如何?若陛下愿意,我来替陛下筹划!”

“你是说……朕就这么和杨妃一同老于乡野?”

“又有何不好?”苏虹说,“就让太子继位,让他去为这天下发愁。你和杨妃从此无政事烦扰,自在度日……”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高将军忠心耿耿,让他一人知晓即可,他也会想办法的。”苏虹继续说,“陛下决不至生活困窘三餐不继,可哪怕如天下黎庶,虽齑盐布帛,也强过如今这样被叛军追杀啊。”

玄宗垂下头,他沉默了很久。

当苏虹等得几乎快没耐心时,她听见了玄宗的声音。

“这些话,是太子教你的么?他就那么急着要这个皇位?”

苏虹瞪大眼睛,她心口发冷,眼望着玄宗:“陛下,你不信我?!”

沉默。

“就算信你,朕也做不到。要朕舍弃江山社稷,祖宗基业,就这样老死泉林,朕……做不到。”

他的声音发颤,但是那双原本苍老的眼睛里,竟一点点出现冰冷,那是久违了的如雄鹰般的意志!

苏虹只觉得胸口逐渐结起冰来!

“可杨妃……杨妃她怎么办?!”她低声地,急切地说,“你心里只她一人,对吧?你只想与她在一处对吧?杨妃在你身边十数载,如今却凄惨被戮,陛下你怎忍心?你怎舍得!”

长久的沉默,后。

“……那就……就让她为这社稷,再尽一次忠。”

颓丧的老人,慢慢掰开苏虹按在他膝上的手指,“传高力士。”

苏虹瞪大双眼,怔怔看着面前的老者,她恍然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个梦。

她慢慢起身,退后了两步,目光凝视着玄宗,手重新放回到腰间剑上。

yuedu_text_c();

“……我可真傻。”苏虹喃喃道,“竟想豁出几十年的徒刑,换你这颗石头一样的心。”

玄宗茫然望着她:“苹儿?你在说什么?”

他听不懂苏虹的普通话。

“没什么,一个教训而已。”苏虹的神情,再度恢复平静,“陛下要传高将军?我这就去。”

走到门口,苏虹的眼眶一阵泛酸。

那曾经,反反复复来来去去的黑夜白天,独自一人……

仿佛从梦中初醒,她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玄宗,这才拿起头盔,重新戴上,然后转身出了房间。

她的手里紧紧握着剑。

就在刚刚那一刻,她把自己心中最后一丝对这男人的爱情,彻底抹掉了。

《附录》

世上堪哀只有痴,你既无心我便休,是《书剑恩仇录》里的。

第一百零五章 散落于时光里的一斛珠

清晨,雾霭沉沉,清绿绿的泉溪畔,两匹马。

方无应将灌满溪水的水瓶交给苏虹,他说:“大约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谢谢。”

苏虹接过水瓶,看着瓶身的消毒光标一直升到安全线,她才慢慢喝了一小口。

“只能趁夜进去么?”她问。

方无应点点头:“如今大明宫已经是叛军的地盘了。”

苏虹凝视着手里的水瓶,她低下头:“……对不起,方队长,还得你亲自陪我。”

方无应笑了笑:“谁会真放你一个人去?反正正经事也办完了,你这点要求,组织上应该满足。”

听他说“组织上”,苏虹忍不住一笑,旋即,又默默叹了口气。

“到现在为止,能想起多少来?”方无应低头看她。

“百分之七十。”苏虹思索着,慢慢说,“大事件都能想起来,包括我父亲的脸……只是有些事情还是很模糊。”

方无应点头道:“明白。你非得去一趟大明宫。”

苏虹没出声。

彼时,天空已经完全亮了,他们离开马嵬驿也差不多有两、三个钟头了。

昨晚,包括苏虹在内,他们亲眼目睹了马嵬坡之变:高力士出来宣布杨妃已被赐自尽,以及两个士兵入内验尸……这整个过程,残忍得无声无息。

一直喧闹吵嚷的士兵们终于平息了怒气,回到了各自的军营里,方无应和卫彬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到事情到这儿可以算结束了。

除了苏虹和方无应,在马嵬驿的现代人,于凌晨万籁俱寂的军营,静静撤回了2009年。而为了想起全部的过去,苏虹还必须去一趟大明宫,那座原属于她的宫苑。

“身体,还有问题么?”方无应问。

yuedu_text_c();

苏虹摇摇头:“所有症状都消失了。”

方无应默默看着她。

那时,他们在沿途的一处泉眼旁歇息,袅袅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此处看不见人烟,幽静的林间,只有清脆鸟鸣。

“我曾经建议他逃走。”苏虹突然说,“带着杨妃一起逃。”

“玄宗?”

苏虹点点头:“如果成功,我得坐几十年的牢。现在和你说这些,方队长,你也可以举报给局长,没关系的,做了事情就要承担,我有准备。”

方无应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成功,不是么?那我举报你干吗?下次再别干傻事了。”

“没成功,对,也的确是傻透了。”苏虹也笑,她的笑是另一种苦涩,“他说他舍不得江山社稷,祖宗基业。”

方无应想了想:“……虽然这么说有些卑鄙,不过苏虹,他老了。”

苏虹蹲下身,把手放进溪流里。柔滑的绿水草轻轻拂着她白皙纤细的手指。

“他已经七十岁了,做皇帝做了四十年,到如今你叫他和杨妃逃去山野?”方无应摇摇头,“他受不了的,就算受得了,他们的感情也会变调。”

“可他受得了杀她。”苏虹突然说,“他其实一直是把杨妃当妻子对吧?”

“错了。他没有妻子。”方无应懒洋洋地笑道,“一个帝王是没有妻子的。帝王的妻子就是他的江山。”

苏虹不出声。

“很难过么?”方无应突然轻声问。

“不知道。”苏虹抬起头,她的目光有些茫然,“想起过去,才不过七八个钟头,我现在……其实还没整理好。”

方无应看看她,然后站起身,走到马匹身边,将水瓶装进马身上的皮袋里。

“也许我真参不透帝王这种生物,他明明那么爱她……”

“没有任何一个合格的帝王,会真把一个女人当作他的妻子。”方无应突然说,“无论她多么美丽,无论她为他生下多少可爱的孩子,他都不会。”

苏虹微微叹了口气。

“……帝王这种独特的生物,他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对他而言除他之外的同类,不是臣子就是敌人。”方无应头也不回地说,“因为,你看,我甚至想不起来我那些妻儿的模样。”

苏虹的心忽地一跳!

她有点惊讶地望着方无应,后者系好皮袋,转过身冲她疲惫地笑了笑:“走吧。”

是夜,他们终于来到大明宫里。

叛军已经将这座宫殿彻底糟践过一次了:到处都是被砸烂的器皿,割碎的流苏,跌伤了角的铜器和石雕……

叛乱是一种复仇,所有叛乱成功的人,都会用毁灭一切这种方式,发泄他们心中无名的愤怒。

方无应和苏虹小心绕过尚有叛军驻守的大殿,以及一些主要宫苑,然后,他们悄悄来到了那座小院。

那是方无应他们头一次来唐朝时,见到的上阳宫里的那座院落。

万树梅花依然静静伫立在萧瑟秋风中,触目凄凉,花木都已经枯萎,亭馆因为长期无人打理,油彩久经剥落,更显出一番寥落的样子。诺大的宫苑里,宫人们逃得逃死得死,如今满地下都是重重树影,杳无人声,清冷寂静。是深秋了,风起时,吹得落叶满院中哗啦啦作响,这尖锐哨声,将夜里的寒鸦宿鸟都惊飞起来……

苏虹跟着方无应悄悄走入园中,捡了一处树影下的石凳坐下,她的心里,空空荡荡的。

yuedu_text_c();

“……在这儿住了十多年。”她忽然悄声说,“才二十出头就迁到这儿,宫人们都悄悄说,就等着在上阳宫熬白头吧。”

方无应静静望着她。

苏虹的表情,像是沉浸在了梦里,有好一阵她没出声。

当日的如潮欢愉,还有忿恨和哀怨……男男女女的情爱折磨,此时全都浮上了她的脑海。可到如今死的死,散的散,全都不剩一分,如宿鸟投林,一去不返,只留下她自己,经历过生死,以另一种身份坐在这儿,听落木萧萧,望寒烟漠漠。

……赫赫扬扬,终究还是变作了烟消火灭,韶华春梦,也不过是渺渺茫茫,归于大荒。

她苦涩地笑了笑,站起身,“进去瞧瞧吧。”

俩人沿着当日的木阶上楼,走过绘彩几近剥落的回廊,来到西厢阁那间寝房门前。

“我们就是在这儿发现你的。”方无应低声说着,伸手推开寝房的门。

此刻,没有灯火,只有月色。

孚仭桨咨钠嗬涔饷17战矗嵌寄芮逦醇薹磕诓康淖纯觥br />

一如当日离去前的模样,寝房内还保留着打斗过后的痕迹,器物被扔得到处都是,妆奁也翻倒在地,诸色簪钗散落,他们甚至还能看见地上洒的点点血迹……

“多半是我的。”方无应笑了笑,弯腰又看了看已经干了的血迹,“那天在这儿恶斗了一场,你被吓得要晕过去了。”

苏虹一直走到那面清冷铜镜前,怔怔看着搁放在一边的一件衣裳。

那是一件半臂,裾缘上,缀饰着一围金叶与小银铃,轻轻用手指一碰,它们便发出玎铮之声。

“这是我的衣服。”苏虹忽然轻声说,“我记得的,还有一对碧白琉璃镯,我常戴着,最配这件半臂衣……”

方无应直起身,望着她。

寝房里,静悄悄的,苏虹检视着屋内每一样东西,无论是饰品还是衣物,每一件都令她心潮起伏……

差不多这样观看了半个钟头,苏虹终于搁下了手中的一件玉步摇,那步摇已经跌坏,只剩了钗头还闪着玉的莹光。

“这步摇每次都得阿笺来给我簪。”苏虹忽然笑了笑,“他手最巧,知道怎么簪最合适。”

“阿笺?”

“一个小太监,好看得像个小女孩。”苏虹说,“才十五岁,七岁就到了这儿,一直跟着我的。后来……”

方无应等着她说完。

“后来我叫他带着翠翘逃出去,叫他小心护着翠翘,俩人在外面就假扮兄妹。”苏虹怔了怔,“对了,翠翘是……”

她想了半天,仍然没有解释,只摇摇头。

方无应知道那是她身边的宫娥,大约也是常年相伴的。

“大的都好办,就算是一个人也不会活不下去,小的,就教他们结伴同行。有哭哭啼啼不肯走的,我和他们说,落生在娼楼里,也比落生在此地强。这么着把他们全都打发出去了,值钱的、能用来度日的也都带走了,我就一个人坐在这儿等着。心想胡人来了,索性让他们一刀砍死我。”苏虹的目光移到镜旁的剪子上,“若他们欲行不轨,我就用剪子自戕。”

“……都想起来了?”

苏虹扬起脸,望着高高的屋脊,轻轻呼出一口气:“都想起来了,每一桩每一件,包括你们几个是如何闯进来的……”

“是么?”

“你啊。”苏虹叹了口气。

yuedu_text_c();

“嗯?”方无应扬头看她。

“干嘛开那种玩笑?”她摇摇头,“她……不,我,那时候我是个死心眼。乱说什么倾慕之类的,想叫她万劫不复?”

方无应有点尴尬,他停了一会儿:“……也不至于吧。”

“你无法了解那种心情,”苏虹停了一会儿,才又低声说,“当沙漠当了十年,来片云彩就错以为会下雨。”

方无应心里一动,他正想说点什么,却听苏虹说:“可以了,咱们走吧。”

方无应迟疑了一下,问:“不带点什么走?”

苏虹摇摇头:“不需要。”

于是,方无应将随身所带的仪器打开,传输信号给早就等候在那一端的小武。

苏虹站起身,她又环视了一遍屋子里面,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这间住了多年的寝房。

然后,方无应伸出手:“走吧。”

苏虹握住了他的手。

……

最后一批回来的是雷钧和李建国他们。

比起其他人,他们可以说无惊无险,目睹肃宗在灵州登基之后,他们就转回了现代。

这一次任务,只能以失败来做总结,因为小鹏并没有被救回来。

但是其中错综复杂的因果缘由,又让人无法一概而论。

所需要说的是,不久后凌涓便离开了时空平衡处,她原本是引咎辞职的,辞职报告也写了,但最终还是被安排回了研究所,不管怎么说,凌涓的技术是这群人里最过硬的一个。

虽然雷钧想替她隐瞒,但凌涓仍在报告里坦承了自己进行过时空轨道置换一事。

她被给予行政记大过处分,并且全部门通报批评,这次一跤跌到底,几乎不再可能有什么仕途可言。

又过了半年,凌涓与史远征悄然复婚,这件事倒是很少有人清楚详情。

回来的当天,方无应就又被塞回医院去了,据说主治医生拿着检查报告对着他咆哮,说再也不准他擅自离院,否则就用手铐脚镣把他这个多动症锁在病床上。

据小杨说,虽然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方无应还是笑嘻嘻的,根本不在意。

苏虹回来之后,请了一周的假。雷钧同意了,他知道苏虹得需要时间来整理过去。

因为凌涓离开,雷钧便顶替了她的职务。

唐朝的这通折腾让每个人都感觉疲惫,不过时间慢慢过去,生活又恢复了常态:上班下班,打卡吃饭。

苏虹回局里上班那天,交了一份报告给雷钧,里面详细记载了她所能回忆起的一切。

“百分之九十是与现状吻合的,包括你们大家第一次去唐朝的记载。”苏虹说,“但不是全部记忆。”

“就是说,还是有没想起来的?”雷钧问。

“一点点。很少的一部分。”苏虹点点头,“就是手术前后的那个时间段,我完全没有记忆。”

“……”

yuedu_text_c();

“另外我还发现一个问题:我的年龄不对。”苏虹说,“我不该是32岁,如果把所有经历过的时间加起来,我应该接近50岁了。”

“可是看起来并不像……”

苏虹说,“更奇怪的一点,雷钧你还记得么?你第一次看见我,那年我18岁。”

“那时候你的确18岁,感觉也完全符合年龄。”

“我被所长带回来时已经38岁了。”苏虹说,“怎么凭空退回去了20年?”

雷钧想了想:“我记得小武说过,手术过程里他接受了某种实验。”

“……这就是导致我变年轻的缘故?可我完全不记得了。”

“嗯,现在所有记录都没有了。”雷钧停了一下,又低声说,“我甚至怀疑所长去世之后,住所被长年封查,很可能军方也在找这方面的记录。”

“我现在很糊涂,”苏虹轻声说,“而且很害怕,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不敢去找人问,我怀疑这群人里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都和我一样害怕……”

雷钧收起报告,突然问:“去检查身体了么?”

苏虹点点头:“回来就去了医院,全面检查了,还做了磁共振,什么问题都没有,一切良好。”

“既然如此,就不要乱担心了。”雷钧说,“现在很健康,这难道不好么?”

苏虹想了想,并未反驳雷钧。

不过等她起身要出去的时候,雷钧却喊住了她。

“有件事……”他说,“就是那幅五彩遍地金织锦。”

苏虹有点诧异地望着他!

“国家想对它进行赎买。”雷钧说着,笑起来,“毕竟是你的东西,对吧?所以必须过问你的意见——当然你不想卖,想自己留着那也可以。”

“不,我不要。”苏虹摇摇头,“也用不着赎买,我免费捐赠给国家。”

“不要了?”雷钧有点惊讶,“可是苏虹……”

“那东西早就不归我了。”她苦笑道,“明明是小武舍命替国家保护下来的文物,我怎么能伸手拿来塞进自己的抽屉?”

雷钧踌躇片刻,还是说:“不过你最近经济这么困难,如果国家赎买的话……”

“再困难也不能卖自己的过去来换钱。”苏虹打断他的话,“况且,那种过去我并不想留着作纪念。”

见她这么说,雷钧也就不再多言了。

一个月之后方无应出了院,那家伙完全是一副胜利大逃狱的表情,在出院之后,他又去拜访了一次史远征。

没人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或许小武知道一些,因为蚂蚱兄弟之间没有秘密。

小杨有次在食堂开玩笑,说只要再来一个,这儿的皇帝就可以打麻将了。小武说他不喜欢打麻将,而且这样一群帝王凑在一起又能干嘛?交流亡国经验么?

小武虽然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的,不过日后,这种话就没人再提了。

《附录》

给苏虹的歌:breatheagain歌手juwitasuwito,是《斗鱼》的插曲

第一百零六章 突然发生的爱情故事(上)

yuedu_text_c();

苏虹下班的时候,在局大门口遇到了方无应。

他咬着烟,伸手把三菱的车窗摇下来,苏虹走过去,用包碰了一下车门:“哟,好久不见。”

“一个多月而已。”方无应将烟头掐灭,弯腰打开车门,“上来吧。”

苏虹上了车。

“难得搭次顺风车。可惜我现在也不想回家。”

“正好,陪我去吃饭。”方无应发动引擎,“我请客。”

“喂喂!”

“喂什么呀?”他笑起来,“我姐今晚不回来,一个人做一锅饭吃不完,她又讨厌吃剩饭。”

苏虹叹了口气:“你不是当弟弟,你是在给人当爹呢。”

“爹也好,弟弟也好,都是那么回事呗。”方无应大大咧咧转着方向盘,“敢问娘娘想去哪儿进膳啊?”

苏虹很想踢他一脚:“……麦当劳!”

方无应噗嗤笑起来。

结果他们还是没去麦当劳,找了间人不太多又干净的中餐馆子,俩人要了炒饭、鲜肉蛋卷和汤。

傍晚的天竟落起雨来,苏虹说真糟糕没带伞,方无应说等会儿直接把她送回家。

可能是下雨的缘故,正饭点的时间也没多少人来,空荡荡的过道只有服务生端着拖盘,懒洋洋地穿来穿去,他们相互碰蹭,低声开着小玩笑,苏虹隔着细细的竹帘,饶有兴趣地盯着这些打工的年轻人,旁若无人的举止让他们比平日鲜活了许多。

主食还没来,她捧着厚重的粗瓷竹绿杯,小口小口喝着热茶,窗外春雨潺潺。

“上哪去了?你姐。”苏虹问。

“不知道。去哪儿玩去了吧。”方无应挠挠头,“就发了个短信说要和同学出去,过两天才回来。”

“你不问问她去哪儿?”

“问了她就烦,说我总管着她。”方无应笑了笑,“都快半年了,她也差不多适应现代社会了。”

“是补习班的同学?”苏虹又问。

“可能。”方无应说,“明年打算送她进大学。总得正经读两年书才行。”

苏虹笑了,方无应的口气简直和雷钧谈他家的蕾蕾一个样。

“还是现代社会好,想哪儿玩就去哪儿玩。”苏虹放下杯子,“以前被关在

点击切换 [繁体版]    [简体版]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