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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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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自身掌握的悉数教给了他们,苏虹的努力没有白费,就连那个一向挑剔的文种。也不断惊叹着剑士们的进步。

但是苏虹内心,却丝毫没有成就感。

静静的夜晚,听不见什么声息,因为一直随军前行,勾践特意命人给这位“南林c女”辟出上佳之所,又叫多名军士近前服侍,这一切,都在无言地提高着苏虹在越军中的地位。

默默的将手中的剑从鞘里抽了出来。刃部的寒光反射到苏虹的眼里。形成一片奇异的光芒。

她看着手中利刃,然后轻轻在虚空里一劈,光芒在沉重夜色里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真是好兵刃。”

帘子一掀,有人进来,苏虹一惊,慌忙抬头。

“不知大王前来,还请恕罪。”她赶紧起身。

勾践默默看看她,他轻轻摇头:“方夫人不用多礼。”

他走进房间,低头看看苏虹手里那柄剑:“是您自己的?”

苏虹摇头道:“不,这是文种上大夫所赠,我自己并无兵器。”

勾践点点头:“听闻夫人在南越丛林里,只用枯枝便可胜人。”

苏虹苦笑:“枯枝不是利刃。我不想伤人,只想防卫而已。”

勾践一时,没有出声。

“明日就要破吴。”他突然说,“夫人怎么想?”

苏虹一怔,她呆了呆,才道:“文种上大夫和范蠡上大夫禞榫呗牵松钅倍嗄辏诨盍α恳丫茫魅罩拢堋br />

“……夫人,上次寡人命你送去姑苏台的药,你想必,已经得知那是什么了吧?”

陡然被问起此事,苏虹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良久,她才点点头。

“可前日我得到密报。”勾践转过身,望着她,“据说,吴王后尚有身孕。”

苏虹浑身一抖!

他……知道了!

苏虹一时说不出话,努力良久,她才轻声说:“是么……那恐怕是、恐怕是药效没起作用……”

勾践转过身,静静望着她:“夫人是这么想的么?”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把人逼近寒冰!

苏虹只觉得喉咙干得要裂开。她不由得要伸手去攀住桌脚,费力笑了一下:“大王,女人的这些事情,麻烦得很哪,只是用药,不一定能奏效。”

盯着她良久,勾践缓缓点头:“是寡人多疑了,夫人冒着生死风险独自去往姑苏台,能活着回来已算万幸。”

沉默。

“现如今,夫人与尊夫都在越军大营内。”勾践又说,“叫你们夫妇抛家弃子,远离故土,我这个做国君的心中多有不安。”

苏虹苦涩一笑:“为国尽忠。是我们的本分。”

勾践点点头:“所以,明日还有一事,寡人是想求夫人的。”

勾践竟用了“求”字,这让苏虹有点意外:“大王尽管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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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破吴,夫人率领众剑士攻进姑苏台……”勾践说到这儿,忽然停了良久。

“大王?”

“夫人,我要你把夷光带回来。”他盯着苏虹,压低声音,“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苏虹怔了半晌,才道:“此事只需大王对属下吩咐一声……”

“不行。必须瞒着文种上大夫。”勾践飞快地说,“无人能完成此事,唯有夫人你。”

苏虹心中一动!

勾践走到桌前,弯下腰,眼睛凝视苏虹:“夫人,你要把夷光全身带回,并且此事不得告知任何人,尤其是文种上大夫!”

勾践的眼神里,有一种极刺目的冰冷光芒,它像扎人的针一样令人生寒。

“可是大王……”

“拿着。”他递给苏虹一块金属。她低头一看,是一块铜符。

“若情况紧急,有人非要杀她,夫人,你就出示此符。”

苏虹点头,默默收下了那块符。

“你把她带回来,寡人……有事情要问她。”勾践的声音有点嘶哑。

“是。”苏虹低头道。

又看了一会儿苏虹,勾践把目光移向闪烁摇曳的灯火:“……有些事,寡人至死都不明了,如果不问清楚,哪怕破了吴国,也于我毫无益处。”

勾践这话说得含混又隐晦,苏虹也不敢多问。

谈话到此似乎该告一段落,勾践转身走到门口,又转回身来。

他缓步走到桌前,低头看着文种给苏虹的那柄剑。

“文种上大夫的这把剑虽佳,却非上等宝剑。”他说完,又从身上解下一柄剑,递给苏虹,“寡人这柄剑带在身边十数载,今日赠与夫人,望夫人勿要辜负寡人的重托。”

苏虹以一副惊恐的样子,小心翼翼把那柄剑收下了。

勾践走后,苏虹才重新检查那柄剑。

那是一柄青铜剑,长度不过55.6厘米,上面用鸟篆铭文刻了八个字,“越王勾践,自作用剑”,又短又厚的波浪形剑身上,还雕有美丽的花纹。

这就是著名的勾践剑,苏虹所感受到的震撼犹如巨澜!她曾经,在湖北省博物馆里亲眼看见过这柄剑。一点没错,就是这柄剑,而当日隔在安保玻璃墙壁内的宝刃,如今却亲自送到她的手中,这让苏虹一时觉得时空倥偬,不知自己所归。

然而,勾践为什么坚持要让自己把西施带回来并且要避开文种?而且他是如此紧张此事成败,以至不惜将所配宝剑赠给自己,苏虹的心头,不由变得沉甸甸的。

第百九十八章 破城

关于攻城战争,苏虹对此更多的认识是来自电影和小说,虽然上过一次唐朝战场,但是她对古代战争的感性认识,却来自《投名状》、《墨攻》之类的效果大片。

然而当再次身处冷兵器的战场中。苏虹仍然回忆起了上一次的兵荒马乱:战马嘶鸣、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鲜血、濒死的呐喊……

此刻,这一切近在咫尺,甚至她也不得不提起剑,加入战斗的行列。

越人的攻势十分迅猛,这使得吴国的防卫看起来如破碎的芦席,它被大力不断拧绞,间或发出几声惨烈的悲鸣,那是奋起抵抗的吴国士兵临死的恕吼。几日时间,阊门、胥门、盘门和相门逐个被破,姑苏陷落。

姑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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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美好优雅的建筑,如今却已成了一个大屠杀场,这是吴国的最后一座堡垒,留下的吴人仍然不肯投降,越人无法都像那晚苏虹那样,从边缘攀援上高台,于是他们用云梯向上攀爬,吴国守军则一律持刀乱砍,再用绳索套住云梯,用枪往外挑,最后挑都不挑,直接往下浇热油放火烧……

吴人和勾践一样,彻底疯狂了。为了保住这座高耸入云的孤台。

进攻,不停地进攻,苏虹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丧生于这场拼杀中。但她不能停,她不能躲在后面不发一剑、由着自己培养的越国剑士冲进姑苏台,最后杀死西施。

激战一直持续到日暮时分,一层层的进攻,防守的吴人越来越少,苏虹的心也跟着悬起来,她一面渴望快点结束这场血肉厮杀,一面又害怕亲眼目睹到最可怕的结局:到得高台顶端,只能看见西施冰冷的尸体……

最好的结果是西施已经被她的父母守约救走,只要姑苏台上没人,那么这个结果就可以料到了。

想到这儿,苏虹更加快了步伐。两旁的越国剑士不断用兵刃替她辟开前进道路,苏虹顾不得身边血肉横飞,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快到顶上去!

这是一种奇怪的、简直没来由的焦虑,苏虹甚至自己都弄不懂自己。干什么要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如此上心,就因为她也是现代人?

就好像,有一个什么牢牢抓着她,命她不可撒手此事,那并不是因为所里要求,要她把一切弄明白。尽管梁毅让苏虹携带摄影器材,到时候一定要将西施父母的资料弄到手。但她却不仅仅是为了完成工作任务。

苏虹怎么都想不明白那是什么,她只由着它操控自己去做这件事。

就这么脑内一片空白地奔上最高处,还未踏上那级台阶,苏虹已然听见了高处铜铃声大作!

有人已经上去了!

苏虹一阵心慌!她用剑尖抵住木阶,身形飞似的翻过阑干,冲进长廊!

就在不到十米的地方,她看见,西施依然一身白衣跪坐在地上,她的身旁,立着一个虬髯大汉,对方手中,正持着一柄利斧!

“灵将军!……”

苏虹失声大叫,拿着利斧要伤西施的,不是别人,正是越国大司马灵姑浮!

被她这么一叫,灵姑浮一愣。手中斧子顿了顿。

“灵将军意欲何为?!”苏虹厉声道。

灵姑浮一见是她,神色这才定了下来。

“文种上大夫有令,见吴国后即斩杀之。”他冷冷道,“方夫人竟不知此事么?”

苏虹只觉得血脉贲张,一股冰冷冷的怒气自她心底油然而生!

她一提剑:“灵将军不可如此!夷光姑娘是越国功臣,为何要斩杀她?!”

“她早已是吴国王后了。”灵姑浮瞥了一眼西施,“并且已有身孕……”

任谁都看得出来,西施已经怀孕了。

那些跟在苏虹身后的越国剑士。也纷纷聚拢到了苏虹身后,他们收起手中剑,一时有些摸不清头脑。

自己的教习师和大司马之间。看起来有了分歧,这是怎么回事?!

“文种上大夫是要斩草除根?”苏虹微微冷笑,“灵将军,你可是要亲自斩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她这句话一出,灵姑浮的神色也微微一动。

谁知就在这时候,西施却开了口:“苏姑娘,他要杀我便让他杀好了。既然我留在这儿,也就不打算活命了。”

西施用的是现代语言,是以除了苏虹,无人能听懂。

苏虹此刻,却不便表示出与西施有所结识的意思,她只伸手从腰间掏出一块东西,“当啷”扔在灵姑浮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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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将军可识得此物?”

灵姑浮定睛一瞧,那是勾践的兵符!

“大王将此符交给了我。”苏虹淡淡地说,“大王命我将夷光姑娘全身带回,他说,他有事情要亲自质询夷光姑娘。”

既然苏虹都拿出了勾践所授之符,灵姑浮也不便再强硬下去,他收起利斧,一抱拳:“在下谨尊君上之令。”

危险解除,苏虹松了口气,她赶紧解下自己身上红色的外氅,上前裹住西施。

“我先送你回越国,然后再想办法逃走。”她低声附在西施耳畔说。

西施的眼神看起来有些茫然。她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战事已收,吴国全军覆灭,从高台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焚毁的居民房,死伤兵卒遍的都是……漆黑的烟雾像不散的噩运,笼罩着这个美丽的城市。

苏虹命人找来一辆车,她原本是和越军一样骑马,此刻也弃马不骑。与西施同乘于一驾车内。苏虹还是不太放心,她担心文种仍然会在路上命人劫杀西施,所以不敢叫西施离开自己片刻。

一路上,西施这才将吴国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苏虹。

据她所言,越人进攻的头一天。夫差就得到了消息。

“他让我先逃,我不肯。”西施垂下眼帘,“我说我就守在这高台之内,我哪儿都不该去。他有他该去的地方,我也有我该留下的地方,姑苏台不能空无一人。”

苏虹默不作声地握住西施的手。

“……他见我坚持,也就不再劝了。”西施说,“临走时他说,夷光,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杀人了。”

“夫差他……”

西施说到这儿,目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他说这是他能想出的一劳永逸的法子,他要去把这条命还给吴国。还有祖先们,但是除此之外。他就什么都不肯给了。”

“除此之外的?”苏虹一时没能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就是他自己的东西。”西施甚至微微一笑,“不属于吴国,不属于越国,甚至不属于任何人的那些,只属于他自己。”

然后,这个人下了姑苏台,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路上,西施因为妊娠反应,偶尔会想呕吐,苏虹为了车内不那么闷。就一直把车帘子掀开,让一些清风进来,幸好此时是七月,有凉风吹拂,人反而感觉舒适。

就这么车行了两天,那一日。她们终于回到了会稽。

而就在马车行驶到接近城门的地方,本来靠着布帘吹风的西施,忽然面色惨白,她扭过身来,将脸埋在了苏虹怀里!

苏虹以为是她哪里不舒服,她微微探身,目光恰恰落在了会稽都城的城门上。

就在那上面,悬挂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是夫差的人头!

苏虹大骇!

她不由得用手搂紧西施!苏虹能够感觉得到,在她臂膀内的女子,浑身正轻轻发抖!

苏虹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只的用手臂将西施搂得更紧一些,她低下头,把脸贴在她的脏头发上。一面用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那一瞬,苏虹觉得似乎置身于广漠的荒野中,没有空气,没有水,也没有光,她能看见一个女子,孤独干枯地立着,还有无数看不见的利刃。漫天遍地朝这女子飞过来,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凌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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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这无血的大戮中,唯一能够保护她的,就只有苏虹自己了。

迎接苏虹她们那辆车的是范蠡。他已经得知苏虹将夷光带回的消息了。

“夷光姑娘,你总算回来了。”他平和的嗓音,倒像是早早料到会如此。

西施仍旧蒙着面纱,她看了他一眼,却没出声。

范蠡又命人将西施扶进房间去,好好照料。事情吩咐完毕,他才转过身来。

“这次方夫人立了大功。”他说。

“我有什么功劳,杀人的功劳么?”苏虹疲倦冷淡地回了他一句。

“不,把夷光姑娘带回来的功劳。”范蠡说完,又道,“大王对夫人会另眼相待的。”

“嗯,不过文种上大夫恐怕就得恨我入骨了。”苏虹哼了一声。

“那……也不会。”范蠡竟微微露出一丝笑意,“文种他日后,还要指靠夫人您呢。”

“什么?”苏虹没听懂。

但是范蠡却不肯再解释了,他只微微行礼道:“方义士已经回来了,他在前厅等候您。”

知道从这个鬼家伙嘴里再挖不出东西来了,苏虹瞪了他一眼,转身去往前厅。

如范蠡所言,方无应正大咧咧坐在前厅,他擦拭着手中的剑,身上的铠甲还未脱下,上面有星星点点干了的血迹,见妻子进来,他微微扬了一下手:“哟!”

苏虹走到他面前,仔细弄看他:“还好么?”

“嗯。”他低下头,继续擦拭剑刃。

苏虹挨着他,慢慢坐下来:“我没看见西施的父母。”

“是么。”方无应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对此并不意外。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夫差不是自杀。”

苏虹浑身微微一震!

《吕氏春秋知化篇》记载,“夫差将死,曰:‘死者如有知也,吾何面以见子胥于地下!’,乃为幕以蒙面而死。”这是说夫差懊悔当初没有听伍子胥的劝阻,以至最终亡国,所以拿一块布蒙住脸孔自尽。

“根本不是吕不韦说的那么回事,什么‘吾老矣,不能事君王’之类的,至少我没看见,那些恐怕是越国中宣部的作品。”方无应低声说,“他一直没有投降,身边的人全都战死了,面前只剩下黑压压一大片越国人,他是拼杀到死的。像一个真勇士。死的时候,没有蒙脸。表情也完全没有懊悔。”

这么说,方无应是亲见到夫差战死了……

“他那样子,让我惊奇。”方无应盯着手中兵刃,突然沉沉笑了一下,“知道么?苏虹,在那种状况下,他完全只是一头困兽了,可我看不到他丝毫的恐惧和惊怒,直到死亡那一刻,他都镇定无比。”

“啊?!”

“嗯,到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那时候,环顾四周,只说了一句:‘可以了。’就放下了刀。”方无应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三个越国士兵就冲上去,杀了他。”

苏虹觉得胸口干干的,好像有什么升上来,卡在那儿,令她无比难受。

“那感觉真奇怪呢,苏虹,他明明是垂手受戮,他明明该又愤怒又绝望,再加上惊恐不甘什么的……可他本该有的那些情绪,一概没有,夫差那张脸看起来,安详得像个婴孩,目光充满怜悯。”方无应说到这儿。神情更加困惑,“他怎么能够做到这样呢?那感觉就好像……对了。就好像不肯喝末药的神之子。”

这是除了苏虹,不会再有人能够理解的比喻。

苏虹坐在他身旁,她怔怔望着门外来去的越国士兵,在那儿,年轻士兵们正疲倦地列队、整理兵器、相互间低声开着玩笑——那种感觉,竟让苏虹想起一群被抽干了空气的扁扁的稻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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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践叫我把西施带回来,他说他有事情要问她。”苏虹低声说,“文种并不知此事,恐怕,也不太愿见到这种事。”

“这对君臣之间早有罅隙。”方无应淡淡道,“之前还有个夫差在弥缝这劈隙,如今连这粘合剂都没有了。”

实在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苏虹站起身来:“我去看看西施。”

苏虹进去西施房间时,正有两名侍女将清洗的温水送进来。西施摘下了面纱,正在擦拭脸上和发髻上的尘土。

她看起来,比那晚苏虹所记得的样子,又苍老了几分。疤痕仍然在。再加上怀孕导致身体浮肿,西施的那张脸看起来,比前次更让人不忍目睹……

一阵酸楚冲上苏虹心头!

然而她努力压抑住那情绪,只强装出笑脸来:“夷光姑娘。”

西施抬头一见是她,遂放下了手中的布巾。

“苏姑娘,这次……多谢你了。”她低声道。

“我没做什么。”苏虹摇摇头,“下令保护你性命的是勾践,我只是奉命行事。”

听见“勾践”二字,西施怔了一下,旋即垂下眼帘。

这真是个叫人烦恼的状况,苏虹不由焦虑地想,此刻无论谈到什么话题,都是不妥。

“夷光姑娘,事已至此,你也别太伤心了……”苏虹言不由衷地安慰着,她几乎有点痛恨自己想不出更好的说辞。

她在这儿絮叨着,西施的目光却出现了茫然,好像并未把苏虹的话听进去。

“我想起……”她忽然,轻声说。

苏虹停住,静静看她。

“想起妈妈临死前,和我说的话。”西施停了停,像是在思索似的。过了一会儿才又继续说,“她说,死,不是像我想的那样。”

苏虹惊得都忘了呼吸!

“你妈妈她……她已经死了?!”

如果西施的母亲已经死了,那么说什么来救她之类的话,就根本是不可能的了!

西施凝神又想了片刻,才摇摇头:“具体情景还是没想起来,我只记得妈妈说过的话。”

“你肯定是你妈妈说的么?”

“嗯。”西施轻轻点点头:“我记得我就守在她的床前,她说的句子,我渐渐都想起来了。”

“她说什么?”

西施没有立即回答苏虹的问题。却忽然问:“苏姑娘,收音机这个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收音机?

苏虹点点头:“知道啊,就是可以……可以听音乐,听故事的一种家用电器。”

“嗯,你这么一说,我似乎也有点印象了……”西施叹了口气,“大概在那边我不太常用,所以印象不是太深。”

“现在是没多少人用收音机了。”苏虹苦笑,“我上大学的时候,倒是挺喜欢听那玩意儿。点歌节目什么的。”

西施点头:“我妈当时说,死亡,就像把收音机拿走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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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意思?”苏虹糊涂了。

“之前因为有收音机,所以能够接到讯号,能够听见唱歌和说笑。”西施说,“但是收音机一拿走,就听不见了——可是房间里,仍然有讯号的。”

苏虹一愣!

“肉体,就只是一种条件。”她转过脸来,望着苏虹,“它让讯号显形,但是我们却不能说,因为没有收音机,讯号也不存在了。”

苏虹突然想,这孩子是不是疯了?

“而且她还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我一个字都没记错。”

“什么?”

“一个次元的死亡,是另一个次元的诞生。”西施慢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所以我们在这个宇宙死亡了。又焉知我们不是在另一个宇宙里还活着呢?”

苏虹怜悯地望着西施,她完全无法接受这些说法,在苏虹看来,西施是因为连续遭受亲人死亡的打击。所以才臆想出这些奇怪言论来安慰自己。

“所以,我突然想到了夫差。”西施说到这儿,她停了许久,然后,竟噗嗤笑起来。

“夷光姑娘?!”

“我觉得自己都听见他的声音了。”她用清澈得近乎透明的眼睛。目不转睛注视着虚空,“喏。他也在笑,还是像个小孩子似的,他说:夷光,屁股彻底着凉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苏虹无比凄然地望着西施。

她根本不能理解这些,甚至疑心西施是不是疯了,也许是夫差的死亡对她而言,根本就无法承受,尤其是。她还亲眼看见了夫差的头颅……

这时候,却见门外进来一名侍女。她走到苏虹身边,俯身低声道:“夫人,大王来了。”

苏虹慌忙起身,不多时,门帘一掀,勾践走进屋内。

看见有人进来,西施的目光转向对方,当她看见进来的是勾践时,那张未曾蒙着面纱的脸,也露出一片惊讶的神色!

比她的神色更加诡异的是勾践。自他进屋来,那目光就直直盯着西施。那样子,就好像看见了一个万年未遇的怪物!

苏虹在愣怔几秒之后,陡然醒悟过来!

在勾践的记忆里,尚且存着十年前西施的模样,那时候她一定是个千娇百媚的年轻女孩子……

然而眼前这女子早就丧失了青春的美丽,她的脸上布满刀痕,头发枯黄,四肢浮肿,臃肿的身形昭示着另一个让他无法承受的事实:她怀着敌人的孩子……

房间的空气,像是凝成了冰!

最先开口的是西施,她没有起身施礼,甚至都没有动一下。

“好久不见了。”她安详地说。

隔了许久,苏虹才听见勾践那沙哑刺耳的声音:“……是,真是很久了。”

觉察到自己在这儿显得碍事了。苏虹不敢多留,她行了个礼,匆忙退下了。

从那房间出来,关上门之前。苏虹又回望了房间里的那两个人,勾践仍旧钉在原地,西施仰着脸,目光纯粹,毫无羞愧和惧意。

苏虹叹了口气,关上了门。

第百九十九章 范蠡带来的消息

吴国既破,越国这边自然是一片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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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蓄谋的复仇,一朝成功。如此一来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于是越国上下,都嬉笑欢乐,但唯独勾践,永远面无喜色。

于是方无应和苏虹说,眼下受苦的是勾践了。

“他大概没有预想到这种空虚感,他把一切都寄托在了破吴这件事上。”方无应说,“他原以为当这件事达成时,自己能够从此变得又充实又满足,心愿成为现实,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么?”

苏虹默默听着,突然插嘴道:“有点儿像我大学时候攒钱买mp3。”

方无应看看她,笑起来。

“真的。那时候没有收入,完全靠助学金和所里拨下来的生活费。”苏虹微微叹了口气,“同宿舍的女孩都有mp3,人家有父母宠着嘛。想买啥都可以,我却得去打工。给人孩子做家教挣钱——可我那时候就想要个mp3,差一点的都可以。只要有个mp3就行。”

“嗯,觉得有了mp3就是幸福。没有就是不幸。”方无应有点调侃地说,“你的幸福分界点就在一个mp3上。”

“别笑话我,当时我真这么想的。”苏虹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我拼命赚钱,为了省钱早餐也不吃,最后我买了一个很便宜的联想mp3,音效还不错,用老式7号电池的那种。”

“嗯,然后呢?觉得很高兴么?”

“高兴啊,买的那一天,特别高兴。可是听了两天就不觉得怎么高兴了。”苏虹叹了口气,抱住臂膀。“之前我错以为愿望实现了就会很高兴,其实我想错了。勾践他,大概也想错了。”

“错得离谱呢。”方无应的神色不知怎么,有点发呆,“他和你还不一样,苏虹,他对破吴的执念远胜过你对mp3的执念,所以愿望实现之日,他就只有比你摔得更惨……我能理解他,是因为苻坚死了之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苏虹一时,没有出声。

“一百来块的联想mp3既然不能满足你,那么就去攒钱买一两千的ipod好了,”方无应笑了一下,“灭吴既然不能满足勾践,那么就去努力争取霸主之位好了,他大概以为,只有这样心里才不会觉得空。”

“不然你叫他怎么办?之前你也说过,跳脱出来又攀不上更高思维根基的人,只会更加痛苦。”

方无应点点头:“我没想去阻拦他或者改变他的道路,所以我想,咱们是不是该离开了。”

苏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冲儿。她想起来了……”

“什么?”

“我是说西施。她想起她母亲已经去世了。”

“果然。”方无应叹气摇头。“早和你说了,她的那些话都不符合逻辑,不能百分之百当真的……”

“现在她生死未卜,说不定明天文种就会派人杀掉她。”苏虹闷闷地说。

方无应没出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应该通知所长,我们没能找到西施的父母。不过,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嗯,这事儿咱俩做不了主,今晚和雷钧他们开个会吧。”

俩人正说着话,忽有小卒上前禀报说,范蠡大夫求见。

方无应瞥了一眼窗棂,温热的斜阳已经挂在西方天际,这种时候范蠡跑来干吗?

“快请他进来。”

话音未落,范蠡已经走进室内,他看看方无应与苏虹,微微一笑:“哦,我来得不巧,搅扰两位了。”

苏虹摇头:“范大夫说得哪里话。”

又命人上了热茶,方无应就笑道:“我正在和内人谈论明日大宴之事。”

范蠡也微笑点头:“明日君上要大宴群臣,将为此次破吴论功行赏。方义士,你与夫人都能加官进爵了。”

方无应但笑不语,原本他对那些个也没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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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虹道:“范大夫这个时候前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范蠡哈哈一笑:“我是来贺喜的。”

苏虹与方无应对视一眼,俩人都感到诧异。

“范大夫,这喜从何来啊?”苏虹笑问。

“我来恭贺夫人,因为夫人即将成为越国王后了。”

范蠡这一句话出口,那俩都傻了!

苏虹手里的杯子差点砸在地上,她瞠目看看方无应:“怎么回事?”

方无应定了定神,神情严肃起来:“范大夫,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就是这句话。”范蠡收起笑容。淡淡道,“国君已经决定,夫人,他要立您为后。”

苏虹有点想吐血:“开什么玩笑?范大夫,这种话是可以随便说的么?!”

“事实上,我也才刚得知此事不久。”范蠡说,“国君与文种二人密谋此事时,并未告知与我。幸好总有一些人,乐意拿他知道的来换点钱财……”

“立我为后又是怎么回事?!”苏虹怒了,“大王他发疯了么?!”

“大王他没疯。”方无应在一旁。突然道,“南林c女将几十名剑士训练了短短一个月,就能使他们在攻城战中大显身手,快速攻下堡垒姑苏台,这若将全国兵士皆教予你手,再命他们日夜练习,越国军力终将势不可挡……”

范蠡大笑!

“果然方义士生得水晶心肝,什么都瞒不过你!”他笑嘻嘻地说,“简而言之,就是这么回事。”

“明白了么?苏虹,人家勾践不是爱上你了,而是要你当国防部长。”方无应也跟着笑起来。

苏虹醒悟,她把杯子重重往茶几上一搁!

“他以为我是拉姆斯菲尔德?!”

“啧啧,如今你比拉姆斯菲尔德那老j雄吃香。”方无应又道,“他们全靠冷兵器和拳脚功夫,若放你走了,越国未来的霸主大业又该以何为继?”

虽然不是太听得懂他们夫妇的调侃。范蠡也道:“从各方面权衡,大王都不会轻易放走夫人您的。”

“可是范大夫,那我怎么办呢?”方无应摆出一副十分无辜的神态。“自己的妻子变成了一国之后,我这个‘前夫’还留在此处,岂不碍事?”

“嗯,这个嘛……”范蠡顿了一下,“明日大宴群臣时,方义士,国君要亲赐佳酿与你。”范蠡的话说到这儿,已经十分明白了。

房间之内,三个人都沉默下来。事态一夜间激变到这个地步,他们都有了荒谬之感。

“哼,可真是过河拆桥。”苏虹冷笑,“外子替他攻打吴国出了这么多力,最后却落得一杯毒酒的下场。”

“夫人,此事,只有大王与文种密谋,恰恰被我得知,现如今我又告诉了二位,请二位尽早做准备。”范蠡说到这儿,神色也终于凝重起来。“今夜能逃就最好,如若不能。两位也要在明日赴宴之前,离开越国。”

苏虹的神色有点疲倦,她叹了口气:“多谢范大夫告知我们此事。”

“夫人说得哪里话。”范蠡起身道,“上次夫人肯完成我拜托的事情,我理应予以回报。再者,我对越国的忠诚心,也还没到那个地步。”

他说完,笑了笑,不再多言,旋即告辞离去。

目送范蠡离开,方无应回到桌前坐下,他撑着腮帮,像是在想什么。

苏虹仍旧是一副愤愤的样子,刚才范蠡的话,气得她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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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玩意儿!他以为我们是木偶,砍掉一个留一个,他以为我会那么老实听话?!”

“不然还能怎么办?”方无应懒懒道,“不杀了我,你始终都想走人……索性弄干净点,让你死了这条心。”

“他要是敢去动你,我就把他的人头挂去姑苏城!像辛晓琪唱那歌儿一样,就让他和夫差两两相望!”

方无应一愣,大笑起来。

“你还笑!”苏虹嗔怪地瞥了他一眼,“别磨蹭了!快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吧!我给雷钧他们发信息……”

“可是,西施怎么办?”

方无应这一句话,让原本在收拾东西的苏虹也停了下来。

“文种,不会留着她的吧?”方无应说,“尤其不会让那个孩子……”

苏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她慢慢坐下来。

“咱们就算今晚去救她,怕是也来不及了……”

方无应的眼睛转来转去,好像陷入了什么古怪的思维里。看他半天不出声,苏虹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喂,在想什么?”

“苏虹,还记得《墨子》么?”他突然问。

“墨子?”苏虹一愣,“干嘛?”

“《墨子》里,记载了西施之死。”方无应说,“《墨子亲士》篇曰:‘是故比干之殪,其抗也;孟贲之杀,其勇也……’”

苏虹愣了一下,点点头:“‘……西施之沈,其美也;吴起之裂。其事也。’墨翟小朋友还差五年才能出生呢。”

“嗯,但这是最早的一份提及西施的文献了。而且你还记得,是谁下令将西施沉湖的么?”

“说法不一,有一种说法是越王后……”

她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了!

历史上,对西施的结局有很多种说法,一说是沉湖,一说是和范蠡泛舟太湖,下落不明。但是很多史料都更肯定前者,至少就目前状况来看。夷光是没可能被勾践和文种轻易放走,然后逍遥自在地和范蠡去泛什么轻舟的。

“苏虹,眼下越国的王后之位还空缺着。”方无应看着她,“但诡异之处就在于,勾践竟要立你为后——苏虹,是咱们搅乱了这段历史。把它变成了如今这样子,可是你我若在今晚消失,他怎么办?西施怎么办?越国往后又该怎么办?”

苏虹被他给问住了。

“此事的剧本有很多,就看你我选择哪一种了。”方无应说,“《吴越春秋》和《越绝书》对此事的记载就完全不同,绝大部分吴越史都更倾向于口口相传的民间说法。到现在我们都不能考证出确凿的证据。‘越浮西施于江,令随鸱夷以终’,这么多年,人们都这么说,可究竟是谁干的这件事呢?”

苏虹惊诧地望着方无应,她觉得她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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