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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拿穿越不当工作-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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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那时候姗姗虽然都五岁了,可是卫叔叔还总是像宝贝小娃娃那样宝贝她。

期间,林姨的一句话窜入我的耳朵:“……不然,咱们就买一匹吧?”

买一匹?什么?马么?

卫叔叔很喜欢马么?我以前怎么不知道?

我抬头莫名其妙看了一眼卫叔叔。他却在笑:“说什么呢,买一匹?咱养哪儿啊?物业公司会发疯的。”

林姨的表情,似乎有点难过,但她没再说什么了。

再然后,好长时间的沉默之后,我就听见了卫叔叔的声音。

“……那些我早就放弃了,林兰。人不可能保留过去的一切。”

林姨没再吭声,但是我觉得,她的表情看起来更加难过了。

那天我赢了,蓦然似乎没怎么认真下棋。

回去之后我把听来的说给爸爸听。我说,卫叔叔真的从小就是骑马的么?他在哪儿学的骑马?以前的小学里教骑马么?

爸爸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他只说这些都太复杂了,等以后我长大了。才能慢慢讲给我听。

我想了想,又问爸爸,可是林姨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呢。

爸爸说,她想保留不可能保留的东西,接着爸爸还说,人的一生,就是为追寻那个最想要的,而不断放弃别的东西的过程。

爸爸说这话的样子,多少有点惆怅,我甚至都不知道他这惆怅,是因为卫叔叔,还是因为他自己。

……然而直到许多年之后,我才猛然意识到,卫叔叔究竟放弃了什么。

当明白了这一点时,我也不约而同感到了难过。

那是任何一个热爱历史的中国人,都会感到难过的一种放弃。

番外之慕容瑄 第四章

随着时间流逝,相处越久,我就越觉得卫叔叔这人很神秘,原来他远远不是我小时候所想象的那么简单,上高中时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对他再次刮目相看。

不过,在说这件事之前,我必须还先交代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的爷爷。

爷爷并不是我爸的父亲,他和我们家没有血缘关系,之所以我喊他“爷爷”,是因为他和我们家关系非常好,似乎我还没出生他就认识我爸妈了,然后据我妈说,我刚出生的那两年,爸爸工作很忙,常年不能见到我和妈妈,所以是爷爷在照顾我们母女俩。

爷爷的名字十分奇怪,他叫白起。

我知道你得诧异了,如果你了解一点中国的历史,就会听说过白起这个名字。

我曾经问爷爷,干什么要叫这么个名字,他想了好半天,才说,这件事得去问他爹妈,他无权干涉。我后来又问爷爷,叫这个名字,难道不会感到不方便么?爷爷说其实没那么严重,只要他不去文史研究所呆着,就没问题。

这一点我后来也感觉到了,高中的时候全班去参观博物馆,有从湖北省特意送来展出的越王勾践剑和吴王夫差矛的原件,当时同学们还开玩笑说,这两样东西放在一块儿,到夜里博物馆没人,它们俩说不定会跳出玻璃匣子,“砰砰”地打起来。

一想到这就是那两个有名的冤家亲手使用过的器具,我就觉得格外有兴趣,我围着那两样武器看了好半天,一个个地看那上面铭刻的我完全不认识的字,无端想象着它们的主人那多年的对峙,谁知这时候,旁边有个阿姨却突然问我,这俩什么……王,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博物馆还挺隆重地把这些东西从千里迢迢的武汉,运到这儿来展出?

尽管严重惊讶,我却没敢表现出来,毕竟人家四十多岁的阿姨在向我这个小丫头求教,我说西施您知道么?她说她就知道西施,但是不知道这俩,更不明白为什么刚才我和同学说“它俩要打起来”。于是,我就把历史课本上和一些传说中的故事,讲给了这个阿姨听。

回家之后我和爸爸说了这件事,我说这事儿真稀罕,怎么会有人光知道西施,不知道那俩君王呢?

然而爸爸说这没什么,西施在民间流传中已经成了一个符号,甚至成了菜肴的名字,百姓的接受度当然会更高,而且至少人家阿姨在虚心探索,还有更多的市民,连博物馆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呢。

……历史知识不是必备常识,爷爷恐怕会因此觉得万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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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是一家机械厂的厂长,不过我上中学之前他就退休了,可是在接下来的这么多年里他一直没有放弃相关研究,他曾经和爸妈说过,说他其实不具备管理的才能,不如干脆专心做技术开发。

后来我听妈妈说,爷爷根本不是“不具备管理才能”,而是不适合如今这种转型期的混乱商战。妈妈说这话的表情有点愤愤然,好像是觉得爷爷吃了大亏。

不过那时候我可弄不清这些,我和爷爷很亲,周末经常会去看他,也总是带去妈妈做的好吃的菜,爷爷的住处看起来活像个实验室,到处都是灯光闪烁的仪器仪表。

那一次,不知怎的我和爷爷说起了“淝水之战”。我会说这个,也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姓慕容,所以从小,我就对书上姓慕容的人比较注意,中学课本里的慕容并不多,更多的慕容在图书馆里。

在古往今来的这么多“慕容”里,我对其中一个最感兴趣,那个人就是慕容冲。

我觉得这小子奇异的一生,几乎可以和小说媲美。而且他最终悲惨的结局不知为何,很是打动我的心,让我无端觉得满怀悲戚。

我一度以为自己的悲戚完全是所谓的“少女情怀”,每个读浪漫小说的女孩子,大概都会产生这种悲戚。

后来我才明白,那并不是什么少女情怀。

那是深埋在我遗传基因里的悲戚。

如果全天下只有一个人,注定要为慕容冲的悲剧而深深悲戚,那么那个人就是我。

话题先拉回到淝水之战来。

和爷爷谈起淝水之战是因为我刚刚在学校里学到这一段,当时我突发奇想问爷爷,如果历史能够改变,苻坚应该怎么打这场仗,才能取得胜利。

我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却没想到爷爷却来了劲头!

他说他一早就研究过这场战争,他认为苻坚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胜利的,所以如果是由他来带领这支大军打这场仗,那么他就会运用完全不同的战术策略,来改变局势。

那天下午我坐在爷爷的实验室里,目瞪口呆地听着他口头“改变历史”,爷爷甚至还给我画了好些战略图,虽然并不是看得太懂,但我也能感觉到,爷爷在这方面有过深入的研究。

这太令我吃惊和意外了!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爷爷就是个机械师,这也是他自己说的,他说他就干得好这个,他可从来没和我说过他研究过打仗!

而且看得出来爷爷从没和别人说过这些,或许是因为别人不能理解,知音太少他不屑于说,又或许是因为只有我和他最亲近,于是他就在我这个小孩子面前完全不设防了……

然后那天傍晚,我被爷爷给灌了一脑子兵书兵法后,稀里糊涂回到家里。

晚上,我把本来应该做的功课推在了一边,将爷爷的那些阵图拿出来一张张研究,我对比着课本上的历史地图,琢磨这场战争究竟是否真的能够改变结局。

第二天,我丢在桌上的那些图被爸爸给发现了,他问我这些都是什么,我就将爷爷的“新研究”一一告诉了爸爸。

没想到爸爸居然很有兴趣,唔,想必也很自然,他本身就是个军人,打仗什么的就是他的本行。

不久,我就完全掉进这里面了。

接下来的每个周末,我都会去找爷爷,我把从图书馆里看来的古代兵法讲给他听,《六韬》、《三略》什么的,有些不懂的地方我会让爷爷来解释,然后再和他讨论每一种策略的优劣性,爷爷甚至还给我出了题,问我如果是某一方的主帅,是否能够打赢这场仗。

起初,我都还挺顺利地解答了他的题目,因为一开始都是很简单的对阵关系。几个礼拜之后,爷爷就开始加大难度了,他把两边阵营的因素布置得无比复杂,又增加了地势地形方面的要求,于是我就不能那么顺利地打赢这场虚拟战争了。

有一个周末,我再次捧着爷爷给的题回到家中,对着那几张图茶饭不思。爸妈问我怎么了,我回答说爷爷出的题太难了,我想不出办法。

“什么题啊?物理还是化学?”妈妈问。

我摇头说不是,是打仗的题。

妈妈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

爸爸倒是依旧很有兴趣,因为之前几场虚拟战争,他看了我的全部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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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次,题目看来真的很复杂,就连他也一时不知如何解答。

“唔,有个办法……”他迟疑片刻,才说,“瑄瑄,有个人能帮你。”

我十分激动,这种题目不是平时的作业题,连老师都不会懂这些东西。

“你去找姗姗爸爸。”爸爸说,“估计他能告诉你怎么办。”

“卫叔叔?”我糊涂了,“他不是研究物理的么?我这又不是物理题……”

“没关系的。”爸爸笑起来,“呃,怎么说呢,他大学的时候学过这些,真的,你去问他保证没问题。”

我有些狐疑,总觉得这里面捕捉不到什么逻辑联系。

后来我不得不给卫叔叔去了电话,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求助。

一开始接到电话,他以为我要找姗姗,正想喊他女儿过来接电话,我慌忙说不是的,我就是要找他。

“找我?什么事情?”

我抓着听筒,犹豫半天,才说:“……有道难题想问问您。”

“哦,是这样啊,理科题么?”卫叔叔说,“爸爸也解决不了?不会吧。”

“嗯,不是理科题。是……呃,是有关兵法的。他叫我来找您,还说您在大学的时候学了打仗。”

那边电话,不响了。

“卫叔叔?”我有点慌,不知何故我觉得,自己好像碰了什么本不该碰的东西。

“哦,那你就把题目发我邮箱来吧。”

卫叔叔的声音听着又恢复了常态。

事实证明,我爹的建议一点没错,次日,卫叔叔就把解答发回了我的邮箱,附件里还有几张复杂的阵图,以及上面所标明的各种战略,甚至有备选方案。

那几张图,我整整琢磨了一天。

那份答卷,不久我就交给了爷爷,他十分惊讶!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快就找出了办法,并且顺利地解答了他的题目。

但是我最终说了实话,我说,这是霍姗的爸爸给帮的忙。

“哦,原来是他啊……”

爷爷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最后却忍住了。

那天傍晚,我又捧着一道难题回了家。这次的题,难得我完全没辙,不过这次我也学聪明了,不再等着爸爸指点,直接去找了卫叔叔。

于是接下来的几周时间里,我的身份转变成了一个中转器:每个周五去爷爷那儿拿题目,然后找到姗姗爸爸,周日晚上再把题目的解答传给爷爷……

而我,几乎要花整整一个礼拜来琢磨这些。

爸爸叫我把每一次传输内容记好,他要拿去仔细研究。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难得的一次对阵。”他的表情十分兴奋,“真正的千载难逢!”

千载难逢?……我再追问他,爸爸却不肯给我解释了。

就这么一来二去,三个礼拜之后,突然某日,卫叔叔对我说,不要再拿这些题目来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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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点尴尬,我以为他是觉得我太偷懒,一想不出解答就来求人。岂料卫叔叔摇头说不是这个原因。

“瑄瑄,你回去和爷爷说,如果他想继续这么纸上谈兵的教你,那我就奉陪到底。”

我懵懵懂懂把这话传给了爷爷,没想到他听了之后,突然大叫了一声!

我吓了一跳!

“好小子!他提醒了我!我闯了大祸还不自知!”爷爷用力拿手拍他的额头,“老天爷!好险好险!差点把我的乖孙女给毁了!”

什么好险?毁了?我弄不懂他在说什么。

然后爷爷就问:“瑄瑄,你是不是把我和姗姗爸爸的每一次对阵都记下来了?”

我点点头说是啊,记下来仔细研究才能懂嘛。而且我还很兴奋地和爷爷说研究打仗太好玩了!我往后要考军校还要像爸爸那样进总参!

结果爷爷就说:“你赶紧把它们全都删除!记住!都删掉!不许再看了!”

他这话就把我给说傻了!

“……包括你爸爸!也不许他再看!”爷爷十分严肃地说,“那小子肯定会看的,所以瑄瑄,你回去就立即删除干净!不许给我留备份!”

我极少看见爷爷这么严厉地和我说话,惊慌之下也只得完全答应下来。

“然后,瑄瑄,往后也别想着考军校。还是去学唱歌、跳舞、画画——就算是打算盘都比打仗强。”他用十分严肃的目光盯着我,“打仗一点都不好玩,知道么?真正的打仗,是一场只会让你呕吐的噩梦。”

啧,听爷爷说的,就好像他打过仗似的。

回家之后,我按照爷爷的吩咐,将所有的兵阵图和说明全部删掉了,包括邮箱备份都没存。虽然我心里觉得万分可惜,但是爷爷既然那么说了,肯定自有他的道理。

后来,爷爷又问过我好几次,就好像他要弄一个保险匣,把我放进去,以确保他的乖孙女和“打仗”这俩字毫无关系,才肯罢休。

我删掉阵图以及不再研究兵法的行为,很快引起了爸爸的诧异,他问我为什么突然停止了。于是我就沮丧地将卫叔叔的话告诉了他。

他愣了片刻之后,突然大笑起来!

……也难怪爸爸会笑。

如果经由两大战神联手,给国家教出一个现代版的女赵括,我想爷爷到时候,肯定会悔恨得拿脑袋撞墙的。

番外之慕容瑄 第五章

说了这么多人家的事儿,我似乎该说说自家的事儿了。

有一件事我从未和人提及,但是和我相处多年的同学却都能察觉到它。其中有特别要好的,在忍了好久之后,终于向我提出了疑问。

“慕容,你爹妈交谈时,说的是哪儿的话啊?”

对这种问题,我往往回答:“是北方话。”

但是有些人却并不满足这种回答。有个同学不信地说:“不可能!我爹是东北人,我根本没听过有这种口音的!而且你们家说话,我一个字都听不懂,这明明不是北方话嘛!外语还差不多!”

面对这种质疑,我也只有沉默以对。

从小,我就听见爸妈用一种外人完全无法理解的语言交谈,除了偶尔大意之外,他们极少在外人面前使用这种语言,只有全都是自家人比如姑姑和姑父在时,才会说这种话。

我也懂这种语言,但我只能听懂,却不会说。似乎父母也并不鼓励我使用这种语言和他们交谈,所以情况就会变得挺奇怪:我不会说他们的语言,所以只能用普通话和他们交谈,但我又听得懂他们之间说的那种语言。

包括妈妈对爸爸的那个称呼。那是我从未在别处听到过的一个音,姑姑也是那么叫爸爸。后来我问妈妈,那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妈妈说那是爸爸的孚仭矫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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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们说的到底是哪里话啊?”我继续追问。

“家乡话啊。”妈妈是一副很无所谓的样子,“你爸爸的家乡话。”

“爸爸的家乡在哪里啊?”

“在东北嘛,说过的啦。”

“……但是和小沈阳的话一点都不像呀!”

妈妈笑起来:“你爸爸和小沈阳可不是一个地方的。”

“那他是哪个地方的?”我打破沙锅问到底。

“唔,很山里很山里,很少有人知道的地方。”

我想了想,又问:“那为什么从来不带我去看看?”

“看不着了。”妈妈摇摇头。“村庄都毁了,全都被过度开发了,一点儿痕迹都找不到。”

“那爷爷奶奶呢?我没有叔叔伯伯么?”我又问,“难道爸爸就只有姑姑这一个亲人?”

我问到这儿,妈妈的脸色才有点改变。

“最好别问你爸爸这些事儿。”她低声说,“他们都过世了,瑄瑄。你要是一个劲追问爸爸,他会难过的。”

被妈妈这么一说,我也不再敢继续问下去了。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爸爸是有大悲哀的人。

当然年幼时我还不理解什么叫做“大悲哀”,但是我知道爸爸并不一直像他平日表面上那样,快快活活,意气风发。因为偶尔,我会目睹到他非常低沉的状态。

我并不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就仿佛一夜之间,爸爸忽然变的很冷,不爱说话,自他周身散发出一种让人寒冷的气息,令人恐惧,不敢靠近。

但从小我就是个拥有强烈好奇心的小孩,尽管那样子的爸爸让我有些害怕,我还是忍不住要去接近他,探究那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我还记得大概四岁左右,一个冬夜,我从幼儿园回来,就看见爸爸一个人坐在客厅角落里发呆,妈妈当时不知去了哪里,可能去做饭了吧。我就一个人站在客厅门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爸爸。

那是一种十分诡异的感觉,四周静悄悄的,爸爸的样子多少有些奇怪。他的目光不知道在看些什么,他的脸孔也和平常不太一样,我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冒了出来……

我踮着脚,悄悄走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了下来。尽管心里充满恐惧。但我还是不想逃,我觉得爸爸既然在这儿,我就用不着害怕逃走。

爸爸开头好像没察觉我的接近,等他慢慢转过脸来望着我,我觉得爸爸的目光古怪极了!那样子就好像从来没见过我似的,就好像……就好像他很诧异自己身边怎么会蹦出来这么一个小丫头!

可没多久,他就把脸转开了。

父女俩就这么坐了好一会儿,客厅静极了,我忽然有些惊慌失措!因为我发现爸爸身上的那种无以名状的东西,开始弥漫上我的身体!

我太害怕了!极度恐惧之下。一把抓住了爸爸的手!

但是就算那样惧怕,我也不想逃开,我觉得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快要把我给整个吞噬进去了,但是既然爸爸在这儿,我就不想一个人逃走。

我就这么抓着爸爸的手,整个人被他身体里冒出来的那股黑乎乎的东西给包裹着,一动也不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有等着。

和爸爸一块儿等着。

但是奇怪的事儿发生了,那股黑乎乎的东西渐渐消退,它一点点减轻,变淡,不像一开始那么沉重浓稠。让人喘不过气来,时间越久,它就越浅,最后就融化成了淡淡一层背景色,消失于空气之中……

好像胸口的巨石终于被挪开了一样,我开始放声尖叫,我用尽力气狂叫,妈妈从厨房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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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事儿我记得就不太清楚了,没多久我的情绪就平息了下来。等我再清醒过来,重新看外面世界,爸爸就又恢复到平时那个样子了——也许他是被我的那阵尖叫给叫醒了?

后来过了两天,爸爸问我,当时怎么了?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我说我觉得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爸爸身上,很可怕,我很难受。四岁的我说得不太清楚,爸爸就拿来纸笔,叫我画下来。

我在纸上画了一个好大好大的黑妖怪,又给它画上了五层鲨鱼一样的尖牙齿,它的眼睛凶凶的,像铜铃,它的鼻孔好像大水牛的鼻孔,烟囱一样往外喷着黑乎乎的毒气……这就是我以孩童的心,对那种可怖感觉的描绘。

“就是这个东西么?”爸爸仔细看着那张画。

我点点头:“从爸爸的心里跑出来的。”

我说着,用小手戳了戳爸爸的胸口:“这里。”

爸爸把那张画看了又看,最后他问我:“瑄瑄,当时你为什么没逃走呢?”

我说我不知道,后来我想了半天。才说,逃走的话,这个黑妖怪肯定会追上来的,越逃就越追。

后来,爸爸就把那张画珍藏起来了。

那次之后,爸爸就很少出现那种情况了,他的心情不好,顶多也就是抽根烟的程度。

爸爸说我是上苍赐给他的最珍贵的宝物。

其实,不可能有什么具象性的东西从爸爸身上凭空冒出来,那只是我作为一个孩子,潜意识所感受到的一个人内心巨大的绝望和恐惧,比起成年人,孩子在这方面敏锐百倍,她能立即感觉到谁让她害怕,谁让她觉得不舒服,当感觉到这一点时。她会用哭闹甚至尖叫狂奔来摆脱。婴儿的无端哭闹常常就是因此——感觉粗糙的成年人已经丧失了这种原始功能,他们会用强大的理性说服自己此人只是比较阴沉,不好打交道而已。

所以事实上,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了如何与心底有阴影的人相处。我很少遇到心底阴影像我爸的阴影那么可怕的人,但是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反而容易吸引我,因为“解除那种阴影”已经成了我天赋的使命。

我知道如何对付它,如何与阴影中的人联手,静候它的到来,默然对待它,直到它终于放弃离去……

相比之下,妈妈心中就完全没有什么阴影,拿爸爸的话来说,妈妈是那种“天生善良”的人,如果善良这玩意儿也像中乐透彩一样,那妈妈一生下来就中了头彩。

我对此不解,善良也有后天培养的么?

爸爸说是的,他说他自己就是后天培养的,他运气比较差,一直就没中奖机会。

妈妈也没有什么亲戚在身旁,爸爸还有个姐姐,可她什么亲人都没有。妈妈说她生下来自己的妈妈就去世了,她爸爸就从小逼着她念书,没多久就把她送进一个非常严格的学校里不再管她了。

“好严格的学校呢。”妈妈当时像开玩笑似的说,“父母都见不着的那种。”

“那……后来呢?”我又问。

“后来?”妈妈掀了掀眼皮。“不就遇着你爸爸了么?不就结婚了么?然后就生了你呗。”

我皱了皱眉,觉得妈妈好像省略了很多东西。

“在我爸之前,没谈男朋友呀?”我又问,“那个学校里没有男生追求你么?”

“有的,不过后来他和人家好了。”妈妈说完,又拍了一下手,“幸亏!不然我就遇不到你爸爸了,那多可惜!”

唔,我妈就这样,凡事总是往好的方面看,我管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但是曾经有一件事,我妈怎么往好处想都不行,那就是我从小的学习成绩。

我小时候,学习成绩非常差。

如果有人和你说,我小时候学习成绩很差,那这种话多半得打折,你在调查之后就会发现,说话的人顶多是班上的中下等水平。

我小时候的那种差,是真正的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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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第二的,但是第一的那个弱智孩子在三年级的时候退学了,于是我就从第二,“光荣”地跃入第一。

倒数第一。

说起来,我也并不是上课不听讲。作业不完成,卷子全空白的那种学生,我上课也会很安静地听老师讲课,回家作业也都按照要求做。虽然经常做不完,因为好些题我都不会,考试的时候我也尽量把卷子都填满,虽然百分之八十都是白填,因为都填错了。

也许你会说:瑄瑄,你成绩这么差,你父母该有多着急啊!他们该多伤心啊!

嗯,也许他们真的很着急很伤心过,不过我没怎么看出来,因为他们从不打骂我,更不会在我面前反复提及我的成绩。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上学之前我曾经出过事,四岁的时候,我曾经出现自闭症状长达半年,那件事把爸爸妈妈给吓着了,对他们而言,就算门门功课考零分,也比成自闭儿要好得多。

但是,为什么当时我的成绩会那么差?这可真是个千古难题,甚至连我自己,都不能很好的回答出来。

我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我用了我能用的所有的力气来学习,但我就是无法顺利理解老师所说的那些东西,就好像一个外星人无法理解一个地球人,似乎他们所阐述的那个理论体系,和我内里的系统根本就不是一码事。因此我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扭转我自己的系统,以此来迎合外界需求。

许多人对此都有他们自己的解释。

爸爸的战友李建国叔叔说,孩子还太小,接受程度比较慢没关系,长大一点就好了。

妈妈的上司雷局长说,瑄瑄可能有别的心事要想,功课不是她感兴趣的方面。

姑父说功课太难,现在社会把孩子都逼得像跳山羊似的,瑄瑄是被吓的。

姑姑说学不进去没关系,反正她当年学习成绩也差劲得很……

也许他们都说对了一部分,但是他们其中绝大多数,都无法理解那种“茫然”,只有小姑姑触及了一点点核心,她说她“刚来”的时候。觉得“这边”又吵又乱,她什么都学不进去,也不明白到底为什么非要学那些。

但是现实的压力却存在着,我的成绩差得让人咂舌,甚至连妈妈都不肯去开家长会。

刚开始,妈妈还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每次她都兴致勃勃地跑去开家长会,而且还刻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因为我同学的妈妈们,没有谁像她一样年轻漂亮。

但是去了几次之后,妈妈就再不肯去了,她觉得开家长会实在是太难受的一件事了,原因当然是我的成绩,老师在上面念成绩单,妈妈坐在下面,就活像是她自己当面承受批评一样。

妈妈既然不肯去,家长会就换成爸爸去。

爸爸曾经笑嘻嘻地问妈妈,担心不担心自己被别的妈妈们看上,之前妈妈不叫他去参加家长会,其中也有这个原因。

然而妈妈也笑嘻嘻地说,她完全不担心爸爸会被别的家长看上、搞出什么风流韵事来,她更担心家长会开到最后,爸爸要羞愧得找一块布把自己的脸蒙上……

然后,爸爸就很得意地去参加我的家长会了,本来他对这事儿一直非常踊跃,是妈妈开始硬要坚持自己去。他才让步的。

如一贯预料的那样,爸爸走进会场时,照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全体妈妈们的眼睛,齐刷刷定在了爸爸身上!

我爸爸那时的军阶是中校,而且他自身年轻得让人吃惊,再加上那张脸又是万年不遇的帅……被异性盯着瞧,本来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子。

然而,等家长会开到一半,那些本来“多情”的目光,就全都转为了“同情”。

谁也没想到,这么一个帅哥军官,养出的女儿,却是全班……不,全年级倒数第一。

但出乎妈妈意料的是,爸爸似乎全然不把这放在心上,他最终也并未“找块布蒙在脸上”。回家之后他简单交代了一下老师的吩咐,然后就没再说啥了。

妈妈很奇怪,问他,难道就不觉得难安么?

爸爸说他不难受,他觉得成绩不好没什么,“至少瑄瑄还没考零分嘛!”

爸爸的底线之低,令妈妈都没话可讲,不过没过多久,爸爸就得为他所说的那句话而后悔得咬舌头了,因为接着的期末考试,我真的就给他带回来一张零分的考卷!

可是爸爸就在这张零分的卷子里。发现了问题的端倪,因为我竟然连选择题和判断题也全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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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打勾叉的十道判断题。我一个也没做对,我的判断和标答是截然相反的,这让爸爸注意到了关键所在。

他将卷子交给我妈看,他叫妈妈先别对着分数发火,要仔细看我写的解答。

“如果是真的完全不懂不会。就算论猜,也应该得到几分才对。”他说,“哪怕二十道题全都选c,瑄瑄也能得到七、八分,但是她每一个选择都不对。”

妈妈没好气地说:“那是因为她不会呀,不会你叫她得什么分?”

爸爸摇头说不是因为这个,如果真的不会,为什么判断题一题都没对?就算全都打勾,我也能够得四分。

爸爸认为,是我“故意”把回答写反的。

经过爸爸这么一提醒,妈妈也感觉到了问题,接下来他们再仔细研究后面的大题,愈发觉得不对劲。

大题我做得很慢,所以空了很多没写,但是已经写了的,那错误同样让人感觉奇怪,我并不是在胡乱写,每一题,我都认真按照步骤演算下来,但就偏偏在许多毫不起眼、甚至根本不可能有错误的地方犯了错,比如最简单的个位数加法。

尤其是应用题,我选择的公式往往是最近似的那个,我明明可以再仔细想一想,选用正确的公式。

可是,我不干。

“如果连乘法她都做得出来。为什么加法会做错?”爸爸说,“她是故意的,她把题目做得老师想给分都没法给,虽然瑄瑄自己都不知道缘故。”

以上这些讨论,我当时并不清楚,是很多年之后,我上高中了,妈妈才说给我听的。

“当时我们就算抓着你,逼着你问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恐怕你也回答不上来。”妈妈说着,表情若有所思,“好像是你控制不住自己,就是要这么做。”

被妈妈这么一说,我也惊讶起来!我从未想过自己在幼年时期竟然有这么复杂的心思。

我在和什么对抗,这是爸爸的说法。我借用这种对抗来保全自己,否则我的自我存活就会出现威胁,然而,是什么东西逼着我搞这种对抗?我为什么就死活不肯融入常态大流中呢?

我不知道。

所幸,上了初中以后,我的成绩慢慢提升,不再是垫底的了,高中时期,终于到了中上游的程度。

爸爸说那是因为我长大了,强壮了。知道不用动不动就以死相拼,也能保全我的真实自我了。

他这话,我当时仍然不怎么懂。但许多年之后,我终于彻底明白了爸爸的意思。

还是那个“它”,就是霍姗所说的那样东西,也就是弟弟说的命运神。我是在和“它”对抗,我不能让它像四岁那年那样,生生把我给“拽回去”,然而状况并不是我决意要在这个正常的现代社会里,像每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下去,它就能够彻底放过我的,为此,我的幼年才不得不备尝艰难,若不是有足够善良的妈妈和足够宽容的爸爸,我恐怕活得还要更惨。

话说回来,我若不是他们的女儿,也就用不着要和这个“它”对抗了。

番外之慕容瑄 第六章

说起我爸爸这人,有的时候我都琢磨不透他,他对很多事情的看法。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甚至有时候说出的话来,都让人接受不了,有点惊世骇俗的味道。

例如他有一次说,父母不应该总在孩子面前夸耀自己养育他的功劳。因为国家法律规定父母必须抚养子女,否则就得罚款坐牢。

“不过是遵纪守法,有什么好炫耀的呢?”爸爸说,“不做违法的事是理所当然的,就好像不偷窃不抢劫。如果连这都要拿出来夸耀,这人就真不怎么样了。”

爸爸这种言论还真匪夷所思。我想了想,就问,如果我不把他们抚养我的辛劳放在心上,长大以后跑掉了,不去赡养他们,那他该怎么办呢?

如果那样的话,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可是爸爸说如果我长大了就跑掉了。根本不管他们俩,那他就和妈妈去找我。“拄着拐棍擦着眼泪鼻涕,满世界地找”,他故意说,“不找到不罢休!”

我哈哈大笑!

“再说,赡养老人也是法律规定的。你如果不养我们这两个老家伙,瑄瑄你也违法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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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他这话说得倒也是。

“不过你放心好了,我和你妈妈再怎么也不会把你告上法庭的。”爸爸说,“事实上,如果你真的变成那样子了,那也是我和你妈妈的错,不是你的错,任何孩子的问题都在家长身上,你成了那样,我们俩就是罪有应得了。”

唔,我知道,其实自己是不可能长大了就跑掉的,就算他们俩永远也不会老。

可是妈妈说爸爸就知道护着我。几乎从不惩罚我,要是换了别的家长。考这么差的成绩,早就被打死了。

这我十分明白,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个好朋友一次考差了,她伏在桌上呜呜的哭。那次我照例考倒数第一,却没觉得有多么难过。

我过去安慰她,叫她不要哭,然后她就告诉我,她妈妈本来说好这次旅游要带她一块儿去,但是她考这么差,妈妈肯定不会带她出去玩了,说不定还要骂她一顿呢。

我满怀忧虑地回到家,我问爸爸,明天礼拜六,是不是还带我去儿童公园玩。

爸爸十分诧异,说为什么不呢?不是早就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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