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赵安死不瞑目
长安城，连下半月的大雪已在前几日停下。但城内，积雪并没有融化。寒冬与冽风，仍未退却。恣虐着整个长安城。
但长安城还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美丽景象，在这美景之下。不知沦为破家流民者有几何？不知冻死在寒夜街头有几何？不知逼良为娼，入山为盗者又有几何？
但长安城各户各家，是不会关注这些的。他们都趁着雪停的几日，将自家屋顶，门前和院子的积雪清理干净。
惶恐积雪将自家房子压垮。连一向喜欢玩雪的稚童也在自家长辈的呵斥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拿起扫帚，漫不经心地扫着。
但长辈们却无暇照看稚童，心中诸多不安的都一一萦绕在心头。担忧寒冬未过，不知还有几次大雪？担忧家中口粮，不知能挨过几日？担忧城外庄稼，不知来年光景？更担忧家中财帛，遭破家流民无端入屋盗窃，更怕暴起伤人。
诸多种种，使得长安城内有些草木皆惊，风声鹤唳。
但现在的赵府众人，无暇顾及这些，都聚在赵安的屋内外。无他，卫尉的一句问话，霎时将赵安前几日的回忆勾起。
竟引得赵安头疼欲裂，恍惚间见一白发人头而至呐喊：“还我命来！”赵安迷糊间又见似是淳于素模样的老者挡住人头，将其踩在脚下。向赵安问道：“何时寻回我儿？”
赵安顿是一声大叫，昏倒在榻上！屋内众人慌作一团。唯有赵太公拄着鸠杖，喊道：“慌什么？给老夫静下来。”
赵太公才道：“卫尉大人，请你派屋外郎卫快马去请奎文里的许大夫或郑大夫，让他们快快前来。”
卫尉则道：“长者命，不敢辞”说完这句就快步离开了。
赵太公继续道：“好了，莫怕，安儿自会安然无恙。”
众人虽忧心仲仲，但却束手无策。唯有期盼许大夫或郑大夫能立即到来。
仅是是盏茶的时辰，许长卿和郑惠奇便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屋内，两人顾不上与众人打招呼。便上前为赵安诊脉，翻看赵安眼球……
两人低声窃窃私语一会，便一人一针，先后插进了赵安的头部，腰腹间。屋内众人都屏住呼吸，生怕打扰到两人。
片刻，许长卿和郑惠奇便收了针，两人对视一眼。许长卿便对赵过道：“田望兄府上可有狼毫与空白竹简墨条等物？我写下药方，速速遣人去许家医馆去抓药，如何？”
赵过急道：“有劳长卿了。”赵过说完这句又想吩咐李叔前去书房取来狼毫与空白竹简等物。却不曾想另一边的李叔在许大夫说完就已快步离开。
而赵田氏则道“良人不必吩咐了，李叔已去拿了。”
趁着李叔前去取狼豪竹简的功夫。郑惠奇却对着赵安和卫尉等人安慰道：“诸位不必担心，赵安只是一时气急昏倒，并无大碍。待吾开副药汤给赵安安魂定神就好。”
郑惠奇说完刚好李叔已取来狼豪和竹简等物，一旁的希儿则取过墨条，又去了屋外，捧了一把雪回屋。
而赵茹却见屋内没有案牍之物，但却有几把木几，便极为乖巧地搬到赵安的榻边。大抵木几有些沉重，赵茹搬得有些吃力。众人见状，便七手八脚地搬了过来并排着。
等到希儿磨好墨，早已准备好的许长卿便下了笔。一会，等等到墨迹干了。卫尉便遣了在屋外候着的其中一位郎卫拿着竹简前去许家医馆抓药。
赵田氏见众人在此侯着，颇感不妥。便和赵过商量了一会，赵过便领着众人出了屋，前去正堂坐着或在客房歇息。而赵太公也年老体衰，自感疲劳便自顾自地回房歇息而去。
不一会儿赵安屋内只剩许长卿和郑惠奇与赵田氏三人，赵茹和希儿则在屋门外侯着。赵田氏则有些坐立不安，在屋内和府门之间来回走动着。
一个直到一个时辰过去，郎卫才姗姗来迟。希儿便领着许长卿去了庖厨，等到许长卿煮好药汤，天色已近昏。赵田氏见希儿端着药汤进屋，便迫不及待地从希儿手中接过药汤，来到了榻边。
一旁的郑惠奇却想接过药汤，但见赵田氏如此紧张。便也不好说些什么，眼睁着赵田氏喂药汤给赵安。
或许是赵田氏太过于紧张；或许是赵安昏迷没有张口没有下咽；又或许药汤太过于苦涩；赵安并没有喝下去多少，反而将赵安身上的药泥裹布弄湿了不少。急得赵田氏眼眶通红，眼泪欲滴。
另一边的郑惠奇却再也看不下去了。将赵田氏的药汤给接了过来，安慰赵田氏道：“赵夫人，莫急，给惠奇做就好。”
赵田氏无奈之下便给药汤递给了郑惠奇，只见郑惠奇不知用何种手法，使得赵安的嘴微微张开。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药汤给完全喂了下去。
一旁的赵田氏见状，暗自落泪，自觉自己不懂照顾人。自家安儿这个样子，吾这阿母连药都喂不好。一念至此，掩面涕泪而出，不知何处去。
等到喂完药汤，天色已渐昏。而希儿见主母如此，心有戚戚。竟也眼眶通红，小声饮泣着。而赵茹见待自己好的希儿姐姐哭了，阿母哭着也不知何处去，自家大兄躺在榻上“生死不知”。一时间悲从中来，在赵安屋内咆嚎大哭。
一时间，许长卿和郑惠奇面面相觑，大眼瞪大眼。情绪同化之下竟也双双坐在榻边木几上，黯然神伤，默然不语。
此时赵过和卫尉从正堂过来看看情况，赵太公也从一侧房门柱着鸠杖走出，三人一进院子便看见赵田氏无力地倚靠在赵安屋外，双目无神，眼眶通红。脸庞的胭红被泪水淌出两条明显的痕迹。
三人又隐约听到赵安屋内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赵过心里咯噔一下，赵太公竟抓不住鸠杖，颤颤巍巍地来到赵安屋外，赵过也来到了赵安屋外，一手扶住自家阿翁，一手推开了屋门。
赵过一推开门，赵过和赵太公便看见希儿和赵茹在倚在屋角饮泣着，而许长卿和郑惠奇两人坐在安儿榻边，一副黯然无神的模样。
赵太公一下子脸色便变得煞白，站立不住摇摇欲坠。连扶着赵太公的赵过慌忙抓住屋门的横杠。稳住身子后便一下子落了两滴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吾儿，已弃吾离去，弃吾离去，离去……”
卫尉也一时间也心有戚戚，重叹一声，便要说些什么。无意间望向赵安榻上，竟发现赵安睁着双眼，不由得大叫：“赵安他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