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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精品h文合集第14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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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裤子,你开车来的,正好,给我办点事!”

“啥事?”三裤子一边往嘴里塞着肉片,一边问道,三叔递过一张小纸条:

“去县里一趟,找这个人,把两溜溜棒,弄出来!”

“哦,”三裤子接过纸条,认真地瞅了瞅:“好,三叔,我这就去!”

“我也去,”我放下酒杯,不顾三叔和老姑的劝阻,跟在三裤子的屁股后一

面,一头钻进汽车里。

我掐着小纸条,三裤子驾驶着汽车,经过一番周折,终于如愿地见到了大

舅,当有关人员接过纸条,示意大舅已经重获自由时,望着警察手中的小纸条,

大舅怔怔地,但却是坚定地摇了摇乱草堆般的脏脑袋:“不,不,我不出去,不

是拘留我十五天么,还差三天啦,我不出去,我一定要蹲满半个月,名正言顺的

出去,我可要不起这份人情!”

“大舅,你,”我苦涩地瞅着让人哭笑不得的大舅:“大舅,你,唉——”

(一百五十三)

“嘿嘿,”从拘留所回来,三裤子一边驾驶着汽车,一边与我闲聊着:“哥

们,你大舅这个人,真是个活宝啊!”

“唉,”我不耐烦地摆摆手:“哥们,你就别提他啦,闹心!”

“好,好,不提他啦,不提他啦,”三裤子收起讪笑,认真地问我道:“哥

们,咱们俩个好不容易单独在一起,还是别东拉西扯地胡闹了,唠点正经事吧。

哥们,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了没有哇?”

“哦,”我断然回绝道:“我不想搞什么开发,我要把那片土地,卖掉,我

的兴趣,不在这里,在南方!”

“卖?”三裤子狡猾地撩了我一眼:“哥们,你卖得了么?我五奶,让你卖

么?老姑,让你卖么?”

“这个,”我冷冷地答道:“我正在做奶奶的工作,老姑么,难度不是很

大!”

“嘿嘿,哥们,”三裤子表情复杂地用眼角瞟视着我:“说实话,你为什么

要卖地,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故乡,小时候,你年年都要来故乡,每次回去,都

是哭天抹泪的,不愿意回去!”

“唉,”我将面庞转向窗外:“哥们,岁月无情啊,我承认,我变了,如今

在我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儿时的童贞啦,我变成一个无赖喽!”

“不止这些吧,”三裤子毫不客气地直捣我的内心世界:“那都是表面的,

糊弄人的玩意,你执意要离开故乡,是为了老姑吧?是啊,你跟老姑,在故乡这

么屁股大的一个小地方……,呵呵,的确不太方便啊。镇子不大,却人多嘴杂!

谁家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的,哪家的公鸡打个鸣,哪家的小狗放个屁,谁他妈的都

知道,咂咂咂地讲究个没完!……,哥们,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出于这方便

的考虑吧!”

“哼,”我从鼻孔里哼哼道:“哪有的事,我跟老姑的事,你少嘞嘞几句行

不行啊,你烦不烦啊?还有脸挖苦别人喜欢窥探他人的隐私,热衷于讲究人,我

看呀,你比谁讲得都欢,……”

“呵呵,”三裤子闻言,吐了吐最擅长搬弄是非的厚舌头:“哥们,对不

起,算我错了,还不行么,以后,我不讲了,再也不讲了!我向毛主席保证。”

“唉,”望着窗外热浪滚滚的大地,我感叹道:“我变了,故乡,也变了,

变得让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陌生感和疏远感,唉,真是让我无奈啊,……”

“哥们,”三裤子将方向和盘一转,汽车吱嘎一声,驶下了公路:“哥们,

走,找个地方,开开心去吧!”

“去哪?”我余气未息地瞅了瞅三裤子。

“这个么,”三裤子神秘地说道:“去哪,就用不着你操心了,哥们,今天

我请客!就算是向你赔不是吧!”

三裤子转动着方向盘,汽车在蛛网般的乡路上绕过来,拐过去,大约折腾出

十余华里,在一座叫不出名字来的小村口,突然出现一处宽阔的院落以及数栋造

型怪诞的建筑物。待汽车缓缓驶进院落后,站立在院门口的服务生,恭恭敬敬地

拉开车门:“先生,请——,”

“啊——,”三裤子兴奋地嚷嚷起来,冲我挤眉弄眼一番,然后,便大摇大

摆地走进一间其外形尤如兵马俑博物馆般的庞大建筑物里,我也紧随其后悄然无

声地溜了进去。

当我走进宽阔、明亮的大厅时,眼前的一切让我彻底地惊呆了,确切点说,

这庞大的建筑物,应该是一处大花窖,阳光从天棚的玻璃窗上直射而来,道道令

我目眩的强光劲洒在茁壮盛开的各种花卉上,发散着让我眼花缭乱的光芒,那朵

朵娇态炯异的鲜花,看得我目不暇接,置身其间,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短暂的

兴奋之余,我深深地呼吸起来,顿时,股股芬芳,甜甜地灌进我的咽喉里,周身

倍感空前的舒爽。

哗哗哗,哗哗哗,哗哗哗,……

我正惊讶不已地欣赏着这充满诗情画意的浪漫美景,头顶上传来清脆的哗哗

声,我循声抬头望去,从耸立着的一座假石山上,仿真的黄果树瀑布飞流直下,

在假石的山脚处,汇集成一条湍急的河流,滚滚而来,我的目光不自觉地随着人

造的河流瞟视而去,直至河流淌到脚边。哇,脚边恰好有一座小巧的木拱桥,我

大嘴一咧,笑嘻嘻地迈上小拱桥。

“哥们,傻瞅啥呐,快过来啊!”三裤子催促我道:“快过来啊!”

迈过小拱桥,沿着曲径迂回、流水潺潺的沟渠,我便钻进幽暗的、散发着草

泥芳香的林荫之中,在一处花木簇拥的空旷地上,若隐若现地伫立着一处古朴的

小木屋,清泠泠的渠水环绕着小木屋缓缓流淌而过,眼前又突现出一处可爱的小

拱桥。

“哇,太美啦!”再次迈上小拱桥,我由衷地赞叹起来:“小桥、流水、人

家,啊,真是人间仙境啊!”

“两位先生,请进吧!”身着艳丽旗袍的服务员小姐非常客气地推开小木屋

的房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陈设古朴,空气清新,西侧是一扇硕大的玻璃窗,站

在玻璃窗旁举目望去,隔壁平展展土地上栽植着绿油油的山野菜。

“菜地?”我怔怔地自语起来:“怎么,来到菜园子啦!”

“嗯,”三裤子一屁股坐到餐桌旁,悠然地接过服务员小姐递过来的菜谱:

“啊,哥们,我还是第一次到这地方来,据朋友介绍说,这里的疏菜很有名气,

都是现吃现摘,不施任何化学肥料,绝对的绿色食品啊,哥们,想吃点啥啊?”

“随便,随便!”我完全被这怡人的美景所吸引,哪里还有心思胡吃海喝:

“随便,什么都行啊!”

“哼哼,”三裤子面呈难色:“随便,什么都行?这,哥们,你倒底想吃点

什么啊?”

“先生,”见三裤子迟迟点不出菜肴来,手握笔纸的服务员小姐大大方方地

建议道:“先生,我们这里有一道最有名的特色菜!”

“哦,”三裤子放下菜谱:“什么特色菜啊,给我介绍介绍吧!”

“好的,”服务员小姐小嘴冲着玻璃窗外的绿地一呶:“呶,先生,莳新的

野菜,应有尽有!”

“嗨,”三裤子冷笑道:“原来就是小毛菜啊,这有什么吃头啊,没劲!”

“先生,我还没介绍完呐!”服务员小姐继续道:“莳新的野菜,蘸上我们

饭店特制的调味品,……”

“哼哼,”三裤子摇晃着二郎腿:“蘸什么,还不都是小毛菜,哇,”三裤

子无意中扫视一眼菜谱:“我的天,你们店,想宰死谁啊,一盘小毛菜,咋这么

贵啊!”

“先生,”服务员小姐瞅了瞅菜谱,抹满香脂的小脸有些臊红:“先生,这

盘特色菜,调味品,很贵的,……”

“再贵,也得有点谱啊,这,这,一盘小毛菜,就敢要好几百元啊,你们干

脆抢钱去算了!”

“先生,”服务员小姐面庞愈加绯红起来:“这调味品里面,有新鲜的初

||乳|!”

“啥,”我大吃一惊,呆呆地望着服务员小姐:“初||乳|?谁的初||乳|,大奶牛

的初||乳|?”

“不,”服务员小姐撩了撩秀发,小脸蛋红胀得尤如熟透的大栗子:“先

生,不,不是奶牛的,是人的初||乳|,……”

“哈哈哈,”听到服务员小姐的介绍,我怦然心动,不由得起想乌日额来:

啊,哺||乳|期的少妇,那||乳|汁,真是绝好的饮料啊!

“真的啊,”三裤子一脸滛相地盯视着服务员小姐:“人奶,怎么吃啊?嘿

嘿!”

“先生,”服务员小姐腼腆地点弄着手中的油笔杆:“我们店聘用了正值哺

||乳|期的小姐,她们,如果先生需要,她们,会现场,挤的,先生,要不要来一盘

啊,尝尝鲜啊?”

“呵呵,哺||乳|期的小姐,现场挤,嘿嘿,新鲜,新鲜,……”三裤子冲着服

务员小姐滛笑道:“那,好吧,就来一盘,尝尝鲜吧,我倒要看看这道好几百元

的小毛菜,有什么新鲜的,呵呵,”

“好的,先生,”服务小姐继续问道:“还需要不需要别的什么菜啊,”

“哦,哦,”三裤子心不在焉地又随意点要了几盘菜肴,末了,又吩咐道:

“小姐,再给我们来两杯冰镇的鲜啤酒!嘿嘿,”

“好的,先生,”服务小姐唰唰地记录着:“先生稍等,菜和酒,马上就上

来!”

“呵呵,”待服务员小姐走出小木屋,三裤子冲我神秘地微笑道:“呵呵,

哥们,这我可头回听说啊,山野菜蘸人奶吃!哈哈,新鲜,新鲜,从来没听说过

啊!”

啪——,啪——,啪——,数盘盛着水灵灵嫩野菜的小瓷碟相继摆放到餐桌

上,冰镇的鲜啤酒也用托盘端了上来,然后,服务员小姐冲着门外,小手一扬:

“大梅,进来服务吧!”

“嗳,”随着一声娇羞的应答听,一位身材丰满,但穿戴却比较朴素的年轻

少妇,满含娇态地走进小木屋,我和三裤子不约而同地将滛邪的目光,聚焦到少

妇的身上:“呵呵,小姐,请坐!”三裤子笑嘻嘻地拽过一把椅子,少妇微微一

笑,很是拘谨地坐下身来:“谢谢大哥!”

“先生,请用餐吧,我出去了,”服务员小姐冲着我和三裤子甜甜地一笑:

“如果还需要什么,请按电铃,我会随时进来服务的!”

“谢谢,”我向服务员小姐摆了摆手,目光却始终停滞在少妇的胸脯上,见

我色迷迷地盯视着自己的丰胸,少妇难为情地低下头去,三裤子则咧着大嘴,粗

野地推了少妇一把:“大梅,别不好意思啊,开始服务吧,来,”说着,三裤子

便将大掌伸向少妇的胸||乳|:“来,亮亮灯吧!”

“哦,大哥,我自己来!”在三裤子生硬的拽扯之下,少妇大梅红头胀脸地

解开外衣,扑楞一下,一对美艳的丰||乳|陡然呈现在我的色眼之前,颤微微的||乳|头

溢淌着星星点点的||乳|汁:“啊——,”我不可抑制地长叹一声,手指尖哆哆乱抖

地溜将而去,在小巧的||乳|头上轻轻地划抹一下,然后,塞进嘴巴里,吧嗒、吧嗒

地吮吸起来:“啊,真甜啊!”

“嘻嘻,”大梅低附着脑袋,小手伸向小瓷碟,抓过一枚菜叶,像模像样地

涂抹着汁液漫溢的||乳|头,然后,将挂满汁液的菜叶,讨好地递向我:“大哥,

呶,应该这样蘸着吃!”

“谢谢,”我忙不迭地接过菜叶,得意忘形地塞进嘴里,连咀嚼都忘记了,

哧溜一声,便吞咽而下,然后,自己拣起一枚菜叶,模仿着大梅的样子,贪婪地

涂抹着。

“啊——”我一边涂抹着大梅的||乳|头,一边狂饮一口冰凉的鲜啤酒:“哇,

爽,爽,真爽啊!”

“嗨,”三裤子则不耐烦地扔掉菜叶,大嘴巴凑到少妇的胸前,正欲叼咬溢

满汁液的||乳|头,大梅慌忙护罩住:“大哥,不能,不能,这不在服务项目之中

啊!”

“嗨,他妈的,”三裤子不容分说地推瓣着少妇的手掌:“什么不在服务项

目中,什么啊,我给钱,老子有钱,我给钱!”

“大哥,”少妇依然死死地罩护着ru房:“如果你真的想直接用嘴啯,那,

得另外打小费!”

“行,他妈的,”三裤子顺手掏出一张钞票来,啪地拍按在餐桌上:“呶,

给,够不够啊,操!”

“够——了,”少妇大梅毫不客气地抓过钞票,然后,乖顺地移挪开手掌,

将美艳的丰||乳|,奉献到三裤子的嘴边:“呶,大哥,你就随便啯吧!”

“哈,”三裤子一把捧住少妇的美||乳|,大嘴一张,咕叽咕叽地吸吮起来:

“啊,这才叫过瘾呐,刚才,那叫啥破玩意啊,蘸来蘸去的,那点奶水,还不够

他妈的闲打牙的呐,哎,”三裤子冲我挤了挤眉毛:“哥们,过来啊,一人一

个,一起啯呀!”

“嘿嘿,”我也扔掉菜叶,捧住少妇大梅另一只酥||乳|,与三裤子一起,毫无

羞耻感地、咕叽咕叽地吮啯起来。

……

(一百五十四)

小镇的生活是的,人人都是忙忙碌碌,日子过得甚是充实,决不像我,

无所事事,闲极无聊,度日如年。老姑尤其如此,她几乎每天都有人邀请,乐此

不疲地参加各种各样的婚丧嫁娶的宴会。租赁土地的费用,很大一部分都投入到

这种毫无意义的“礼尚往来”之中,这不,我敬爱的八爷安然地故去了,不意之

中,老姑又来了一份数额不菲的“礼钱”!

“力啊,来,试试这身衣服,”临行之前,老姑当然要如此这般地将我刻意

装扮一番,直至她感到心满意足为止,在老姑的心目,我是她的骄傲,更是她引

为自豪的炫耀,逢人便不厌其烦地介绍道:“嘻嘻,这是我大侄!”

望着老姑那份激动,那份得意,那份光荣,使我不由得想起当年,奶奶背着

我,走东家、串西家,逢人便说:“呶,这是我大孙子!”

“嗯,好啦,”老姑仔细地端祥着我:“咂咂,我的大侄,长得真漂亮,越

看越受看,嘻嘻,”说着,老姑踮起脚尖,捧住我的面庞,爱情绵绵地吻了我一

口:“啊,我的大侄,姑姑真是稀罕不够哇!走吧,”

肆意亲吻一番,老姑又整理一下我的衣襟,然后,挎起我的手臂,无比骄傲

地走向八爷家,参加一场据说是规模空前盛大的丧礼去了。

八爷家并不宽敞的院落里人山人海,悬系在大柳树梢的高音大喇叭播放着剌

耳的哀乐,刚刚搭设起来的灵棚挂着巨幅的挽联、摆满了硕大的花圈。灵棚前巨

大的、油彩纷呈、做工考究的棺椁格外引人注目,此刻,痛快淋漓地豪饮了一

生、随心所欲地滥赌了一世的八爷,安祥地酣睡其中。

在棺椁的东侧,按照辈份的尊卑,穿着不同的丧服,高低错落地跪着八爷留

下的子子孙孙们,每当有乡邻前来吊丧,一挨跪在八爷的灵位前,这些子子孙孙

们便与吊丧者一同,咕咚咕咚地往前面的塔塔米上捣磕着早已撞木的脑门。

“上祭喽!”

响头磕过,吊丧人终于如卸重负地爬起身来,伴随着司仪装腔作势的吆喝

声,吊丧者大手掌一摆,诚慌诚恐的跑堂小二忙不迭地端过一盘我从来没有见识

过,更没有品尝过,当然也就叫不什么名字来的美味佳肴,递到吊丧人的手中,

吊丧人接过瓷盘,冲着八爷的灵位,让我莫名其妙地嘀咕一番,然后,毕恭毕敬

地将瓷盘摆放在早已堆满大小瓷盘、碗碟的木案上:“八叔,这是五侄的一点心

意!”

“嘿嘿,”望着这乱纷纷的场景,我茫然地嘟哝道:“八爷早死得好好的

啦,再好的菜,也没法吃了!”

“嗨,”老姑推了我一把:“大侄,严肃点,这是留给八叔到阴间享用的!

大侄,准备好,快到孙子辈啦,轮到孙子辈上祭的时候,你可是头一个上场哦,

喂,大侄,到时候,你知道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啊?”

“是呀,该说些什么啊?”听到老姑的话,我的确为难起来,平日里神侃胡

擂、天南地北,可以三天三夜滔滔不绝的我,此刻,在八爷的葬礼上,却不知道

说些什么了!

“力啊,快,该你了!”我正苦苦地思忖着上场的台词,老姑突然将我推出

人群:“大侄啊,还傻楞着干么呐,快去给八爷上祭啊!”

“八爷,”在老姑的推搡之下,我踉踉跄跄地走到八爷的灵位前,八爷的子

孙们见状,纷纷向我投之以无比敬畏的目光!啊,人啊,还是有钱好哇,连他人

瞅视你的目光,都迥然有别:“小力子,二叔替八爷,谢谢你啦!”

“力哥,谢谢力哥给爷爷上大祭!”

“……”

“八爷,”给八爷咚咚咚地磕过一番大响头,我站起身来,望着周围人们热

切的、羡慕的、充满钦佩的目光,我紧张的心情稍微有些放松,咳咳地清了清咽

喉,便顺嘴胡诌起来:“八爷,我敬爱的八爷,你是镇上大名鼎鼎的老革命,为

建立新中国,立下了不可磨灭的丰功伟绩!”

“哗——,好!”人们咂咂赞叹道:“说得好,说得好,看,还是人家城里

长大的人,说话,就能说到正经地方!好,好!”

“八爷,”我继续东拉西扯道:“八爷,你虽然德高望重,却平易近人,从

来不居功自傲,主动接近人民群众,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你为人心胸坦荡,刚

正不阿,……”

“好,好,说得好,”见我没完没了,司仪有些不耐烦,是啊,我一个人如

此滔滔不绝下去,别人怎么办?你看吧,身后等着给八爷上祭的人,都排出大院

门外的马路上了:“上——祭——喽!”

司仪一声长喝,非常讨厌地打断我的临场发挥,跑堂小二端着不锈钢托盘,

走到我的面前,我抓过盘中的酒瓶:“八爷,大孙子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与八爷

喝酒的事情,是八爷启蒙了我,教我学会了喝酒!”

“哈哈哈,”身后传来嘻笑声:“这小力子,说着说着,就下道喽!哈哈

哈,”

“八爷,这瓶人头马,送给您,算做大孙子的一点心意吧!”

“呵呵,这小子,知道他八爷活着的时候,爱喝酒,得,上祭就上了一瓶

酒,”

“城里人尽出洋相,上祭哪有上酒的呀,”

“咂咂,不过,这可是洋酒哟!”

“是啊,人头马,多少钱一瓶啊!”

“咱哪知道哇,咱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啊!”

“……”

“大侄,”待我回到老姑身旁,老姑笑吟吟地掐拧着我的腮帮,脸上洋溢着

无比自豪和空前的幸福之色:“大侄,真有你的啊,又瞎白虎上了!嘻嘻,”

“姑姑,”我不解地问老姑道:“你怎么没给八爷上祭啊?”

“哦,”老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卑微地说道:“力,你不懂,女人家,是

不能上祭的!”

“哼,”我撇了撇嘴:“重男轻女,封建!”

“嘻嘻,”老姑却不以为然:“就这个规矩啊,这是祖上留下来的啊,女人

不能上祭,所以啊,力,”老姑爱怜地挽住我的手臂,认真地说道:“所以啊,

力,等奶奶老的时候,姑姑就指望你,代表姑姑给奶奶上一个大祭啊,力,如果

没有你,谁替姑姑给奶奶上祭啊!”

“嗨,”我无奈地耸了耸双肩:“什么上祭不上祭的,姑姑,扯这些玩意,

有啥用啊?”

“可是,人活着,不图别的,累了一辈子,死了,总得热热闹闹的啊,哪能

像只耗子,扔出去就拉倒呐!”

“姑姑,”见还是无法说服老姑,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转移了话题,打

趣道:“姑姑,女人不能上祭,这也好,起码,省钱啦!”

“嘿嘿,”老姑冲我妩媚地一笑,继尔,秀眉微皱:“省钱,省什么钱啊,

女人虽然不能上祭,可是,钱更省不下,呶,”老姑指了指木台上一群吹吹打打

的鼓乐手道:“这些鼓乐班,都是你八爷的女儿、侄女、孙女们花钱雇来的,

这,可比上祭,贵多喽!”

“哦,豁豁,”我瞟了一眼木台子:“姑姑,那,你也入股啦!”

“哼哼,”老姑小嘴一咧:“那还用问,这事,还能跑了姑姑么!”

“啊——哈,出殡喽,出殡喽!”

八爷的丧礼达到了最高嘲,十多个壮年汉子手提着棍棒绳索等各种工具,大

大咧咧地赤膊上阵,吆三喝四地抬起八爷沉重的棺椁,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在此

起彼伏的哀乐声、唢呐声、锣鼓声中,缓缓地走出院落,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

上,引起过往行人,以及闲杂人等的伫足,许多好事者,索性汇入其中,指手划

脚地尾随在长长的队伍后面。

“喂,吹啊,吹啊,卖点力气啊!”人们喋喋不休地怂恿着吹鼓手们:“吹

啊,你看,老菊子雇的那班人,吹得多卖力啊,咱们本家,咋的也不能让外家给

压住哇,吹,吹,”

“对,使劲地吹,压过老菊子她们那班。”

“如果压过她们,我给赏钱!”

在人们的催促之下,在“赏钱”的诱惑下,吹鼓手们纷纷振作起来,隔着八

爷的棺椁,与另一侧的,由老姑雇佣来的吹鼓手们叫阵般地比试起来,而老姑雇

佣来的吹鼓手们更是不甘示弱,积极应战,于是,在小镇的大街上,上演了一出

规模空前的鼓乐大赛。

“力,”老姑气喘吁吁地追上我:“力,你瞅瞅,姑姑都忙糊涂了,等会,

你八爷下葬的时候,你准备给八爷,扎点什么纸活啊?”

“纸活,什么纸活?”

“呶,”老姑指了指身后装满花圈的大卡车,上面拥塞着色彩艳丽,做工精

细的纸牛、纸牛、纸人,等等:“大侄,这是大家送给八爷的,咱们也不能差过

啊,你好好地想一想,应该买个什么纸活,送给八爷呐!”

“嘿嘿,”望着卡车上五颜六色的各种纸牛和纸马,我略微思忖一番:“有

了,”我笑嘻嘻地对老姑说道:“姑姑,据我了解,八爷生前,除了喝酒,最喜

欢的事情,便是打麻将,得啦,这样吧,纸牛、纸马,已经有人送了,我,就送

给八爷一幅麻将牌吧!”

“哈,”老姑禁不住地笑出声来:“大侄,亏你想得出来,”老姑捋了捋散

乱的秀发:“行,当家的,就照你的主意办吧!走,”老姑扯了扯我的衣襟,下

颌呶向路边一家制花店:“走,大侄,咱们给你八爷,做幅纸麻将去!”

“什——么?”制花店的老板是一个脑袋又大又圆,身体又矮又胖的中年汉

子,听说我要订制一幅纸麻将,圆脑袋可笑地摇晃起来:“没听说,没听说啊,

哪有给老人家送麻将的!真是新鲜,净瞎扯!”

“嗨,”我没好气地催促道:“操,让你做,你就快点吧,该多少钱,就多

少钱,一个子,也不少给你的啊!”

“什么时候要!”

“现在就要,你瞧,”我指了指窗外:“正在送葬呐,急等着用啊,越快越

好,晚了,就没有意义了!”

“可是,”圆脑袋面呈难色:“一百多张牌,一个一个地糊起来,得多少时

间啊,恐怕,来不及吧!”

“嗨,”我刚刚点燃一根香烟,听到圆脑袋老板的嘀咕,望着手中的火柴

盒,我灵感突现:“来不及,呶,就用这个,包层彩纸,代替麻将牌!”

“哈,”圆脑袋老板恍然大悟地咧嘴笑了起来,一把夺过火柴盒:“行,

行,这个主意真是不错啊,哈哈,快,”说着,圆脑袋老板吩咐手下的徒弟道:

“快,多买几包火柴来!”

圆脑袋师徒数人各负其职地操作起来,很快,由一百多个火柴盒糊制而成的

麻将牌,便小心奕奕地装进了外皮精美的方纸盒里,圆脑袋老板抹了抹满脸的汗

水,交差般地将纸麻将牌递到我的面前:“先生,做好了!”

“谢谢,”我掏出一张钞,啪地甩到工作台上:“谢谢,呶,钱在这!”

当我捧着纸麻将牌大步流星地赶到辽河畔的坟地时,人们恰好开始焚烧从卡

车上倾卸下来的、数不清的纸牛、纸马、纸人等物,熊熊的火舌映舔着八爷殷红

的大棺椁,我突然想起什么:“姑姑,现在,还让土葬么?”

“不让了,”老姑认真地答道:“可是,老人死后,一般情况下,还是土

葬!”

“那,政府不管么?”

“嗨,”老姑答道:“管,当然管,可是,只要肯交贰万元罚款,愿意怎么

埋,就怎么埋!”

“豁豁,这叫什么管法,啊,故乡的土地,本来就极为稀少,再这样大兴土

葬之风,后果真是让人担忧哇!”

“哎呀,”老姑撇了撇嘴:“大侄,你真是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想

得那么多干啥,以后,如果姑姑死在你的前头,你千万可别把姑姑给烧了啊,一

定要,”老姑指着八爷的棺椁:“也要给姑姑买个上好的棺材,埋在辽河边!大

侄,行不,算姑姑求你了!”

“嘿嘿,”望着姑姑慈详而又真诚的面容,我又瞅了瞅手中的纸麻将牌:

“行啊,姑姑,把姑姑埋完了,也给姑姑送幅纸麻将,嘿嘿,咱们姑侄俩,到阴

间玩去!”

说完,我手掌一挥,呼的一声,将刚刚糊制而成的纸麻将牌,投掷进熊熊的

烈焰之中。

……

(一百五十五)

我估计大舅拘留期已满,应该重获自由,回到家里了,于是,在三叔一脸轻

薄的指点之下,我爬上高高的辽河大堤。沿着孤线形的堤坝径直走向东南方,大

约走出五、六华里之后,目力所及之处,便会看见一座简陋的草舍,孤零零地俯

卧在坝底的田野之中——那便是大舅的宅邸了。

一条弯弯曲曲的田间小道与草房的东侧山墙断断续续地衔接着,草房的形状

活象是一个小顽童的即兴之作,仔细地端详一番,又酷似一个被淘气的孩子恶作

剧般的、一屁股压扁的积木盒,要多么难看有多么难看,要多么丑陋有多么丑

陋。

在草房的顶端,歪歪扭扭地竖立着一个比萨斜塔似的铁皮烟囱,从那黑不溜

秋的烟囱口里窜出一小股浓烈的饮烟,鬼鬼祟祟地飘浮到堤坝上,又屁滚尿流地

消失在河床边。一扇严重走形的破窗户,凄惨地眨巴着无神的眼睛,呆呆地凝视

着空空荡荡,死亡般寂静的院落。用秸杆捆扎起来的篱笆墙,把院子圈成一个毫

无规则的几何图形,梯形,不是,菱形,也不是,多边形,还算差不多吧!篱笆

墙东倒西歪,多处已经彻底塌落。

迈过七裂八扭的破门槛,咕咚一声,尤如掉进阴暗潮湿的地窖里,黑乎乎的

房间里异味充溢,让我无法喘息。顶棚,不,确切一点说草舍根本没有顶棚,那

梁木、那檩木,均毫无遮掩地裸露着,挂满油污,结成为许多个厚厚的灰网。红

砖铺就的地板上漫淌着油乎乎的脏水,冷丁踩踏在上面,有一种让我不安的、粘

乎乎的感觉。

没有刷油的门框挂着一块早已丧失本色的门帘,肮脏得做块抹布都不合格。

紧依着抹涂着黄泥的西侧墙壁,有一张东摇西晃的破桌子,我敢肯定,只要稍微

触碰它一下,立即便会人仰马翻,桌子上有一个盛着大半瓶白酒的瓶子和几个挂

满油渍、碗口象个脱齿的老太太的破瓷碗。桌子的右侧有一个开了花的、吱呀呻

吟的破沙发,沙发旁边还有一把三条腿的木椅子。

大舅的生活还是那般的狼狈,仅有的一点可怜的生活物品杂乱无章的随意丢

弃,好象刚刚被盗贼折腾过,混乱得简直无法形容。屋子里所有的物品,包括喘

气的活人,都肮脏得让我不敢接近。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刚刚出狱,身材矮小的大舅,皮肤愈加黑沉粗糙,头发大概几个月也没有梳

理过,乱蓬蓬的活象是一片被冰雹袭击过的芦苇塘,扣在呆滞的脑门上,见我走

进屋来,大舅激动地咧开干枯的、双唇多处溃烂的嘴巴,露出两排可笑的破牙

床,那几颗里出外进黄板牙,极其滑稽地、彼此毫不相干地、孤单单地扎在深紫

色的齿床上。望着大舅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似乎重病缠身,一脸的垂死之相。

“啊,小力子,大外甥来了!”见我走进屋来,大舅兴奋地站起身来,屁股

蛋上的破布丁,依然可笑地摇晃着,他一边亲切地拽握着我的手臂,一边打发舅

母刷锅炒菜:“他舅母,赶紧炒几个菜,我跟小力子,喝一口!”。

“哎呀,大舅哇,你就别麻烦啦,我刚刚喝完,现在还没醒酒呢!……唉,

大舅哇,这一晃,有好些年没有看到你啦,我真得挺想你的!”我坐到大舅的身

旁。

大舅伸出枯黄的、青筋暴突的手掌,轻轻地拍打我着的肩膀:“力啊,谢谢

你,为了大舅那档子事,四处托人,想帮助大舅早点出来,大舅永远感谢你!”

“可是,大舅,”我不解地问大舅道:“三叔已经托好了人,你却为什么不

出来,非得蹲满半个月,大舅,你发这犟劲,有什么用哇!”

“大外甥,”大舅顿了顿:“你三叔的情,大舅可领不起啊,你三叔是什么

人,那是咱们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啊,而大舅,又是个啥呐,穷光蛋一个,”

“嗨,大舅,你想得太多了,三叔,会要你什么人情啊!真是的,”

“大外甥,大舅是这样想的,为了大舅,你已经费不少心思了,大舅,怎么

好意思再麻烦你啊!哎哟,”大舅突然尖叫一声,痛苦地坐下身来:“哎哟,脚

痛!”

“大舅,”我关切地望着大舅:“你的脚怎么了?”

“唉,”大舅痛苦地呻吟着,满脸感激之情地说道:“小力子,难得你还能

来看看大舅哇,大舅很高兴。唉,大舅完啦!大舅这辈子算是彻底地完蛋喽!大

舅要死了,马上就要死啦,死啦!你看!”大舅挪了挪屁股,撩起裤腿,露出后

脚跟让我看。我的老天,大舅的脚跟处有一个手指般粗大的溃口,塞着棉花球,

浓血漫溢。

“唉,这是脉管炎,大外甥,大舅现在连走路都吃力喽!”大舅放下裤腿唉

声叹气地说道。

“呀,呀,呀,妈,妈,”

凌乱的土炕上有一个小男婴呀呀地、欢快地乱叫着,毫无目的地舞动着两支

小手,象是欢迎我,又象是取笑我。

“大舅,这是谁的孩子啊!”我问大舅道。

“还能是谁的,你表弟的呗!”大舅抓起桌上的半瓶白酒,使劲呷了一口:

“唉,大外甥呀,我们这一家人呐,没有一个得好的,我就不用提啦,你表弟也

够惨的啦,没有职业,一分钱也挣不着。小力呀,人要是没钱,那就算拉倒哇,

那就不是人喽。这不,为了活命,我的儿媳妇只好扔下个正在吃奶的孩子,去一

家新开业的大酒店,给客人当奶娘!唉,”

“啊——”听到大舅的嘟哝,我的脑袋嗡地一声:啥?表弟媳妇当了奶娘?

而我,就在几天前,还玩弄过一个当奶娘的少妇,莫非她,就是我不曾相识的表

弟媳妇?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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