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不做黄雀

凤九卿，元后养子，其生母地位低贱，乃是当年凤仪宫中一个端茶水的宫女。一个偶然的机会爬上了凤仪宫侧殿的床，与皇帝一夜春宵。

那一夜，皇后站在殿门口，亲眼目睹皇帝在原本属于她的地方与别的女人鸾凤颠倒。从那一刻，原本装满委屈的心瞬间破碎，再也不能重圆。第二日，她便独自到了凤九卿此刻所住的地方，没有带一个侍从，周身空无一物。

她没有背景，没有子嗣，只是皇帝年少时在外巡猎带回来的失去双亲的农家女。她不如京中贵女那般长袖善舞，甚至连字也识不得几个，只因着那张绝色的容颜入了皇帝的眼。

皇帝初登基，根基不稳，可依旧力排众议娶她为后，她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因着那份感动，她在冰冷的只剩黄金的凤仪宫陪了他一年又一年。

只是，如花美眷，如何敌的过逝水流年。

宫中从来都不缺美人，更不缺德才兼备有心计的女人。一个只会种菜浇花的皇后，时间长了就是笑话，不爱了，就是耻辱。

离开了凤仪宫，皇帝差点没将整个皇宫翻过来，而后便觉得农女上不得台面，他自己是一国之君，不过是临幸了一个宫女，整个后宫的女人都是他的，他想睡哪个还需要看别人的脸色？如此善妒如何为一国之后，如何做天下女子的表率。

他不寻她，她自己却寻了他，御书房门口，她再一次看着他与别人在御案后面的软榻上与别人赤身交叠。

“我是来告别的。”皇帝的身子还在身下的女人身体里，抬眼便看见她一身素衣立于门口。三千青丝垂于脑后，连一根发带都不曾用，一如初见时那般安静。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不知何时逝去，竟9变得如同一汪枯井，再无半点波澜。

皇帝不顾自己衣衫不整，猛然从身上女子的身体里抽离，大步上前，怔怔的看着她。他从她的眼睛里竟然看不到自己了，曾经，那里只有他一个，而今却如同死水，什么也没有了。

“告别？自从你跟了朕那一刻起你就走不了了，即便是做鬼，那也只能是朕的鬼。”声音猛然拔高，惊的屋中原本欲求不满的女子一个哆嗦，狼狈的从案子上滑落。

可她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我知道。我说过的话从来都不变，我说过会陪你一辈子，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只是从今以后，你爱与不爱，都与我无关。”话毕，不再看他一眼，转身消失在门口。

皇帝心中一惊，连侍卫都忘记了唤，匆匆罩上了一件斗篷便撵了上去。

绕了大半个皇城，他跟着她兜兜转转，直到来到此处。

说来可笑，这里离凤仪宫并不远，是当初初进宫两人浓情蜜意时，他特意命人划出来的一块地方。只是怕她在宫中不习惯，一切皆按着初见时的那所院子来建。可惜建好后她只看过一眼，便再也没有来过此处。因为她明白，这里只能是回忆，自己不仅是一个男人的女人，更是他的皇后，哪怕不能与他比肩，也不能让人笑话了去。尽管如此，有些事情还是悄悄传了开来，凤仪宫内住了一个只会种地的草包皇后。

皇帝跟着她到了此处，脚还没踏进院子便被她猛然回头的冷意给震住了。

“皇上请回吧！看在曾经的情分上，这里算是留给我的最后一点念想吧！皇上不缺女人，凤仪宫也不缺主子，后宫哪个女人住进去都比我合适。若是皇上还记得曾经初遇的时候，就请放过我，不要再来打扰我。”

“后来呢？皇上真的就离开了？没有为难她吗？”凤九卿的话讲到此处停下来无疑就是故意吊人胃口，尤其是对问心这样好奇心重的。

听她这样问，凤九卿微微一笑道:“对，他离开了，再来时带了一个婢女和刚出生的我。”

问心闻言一脸的诧异:“他怎么会把你送给皇后娘娘？难道他不知道皇后娘娘离开就是因为他……”

“他当然知道。他说宫中长夜漫漫，这一生很难熬，有个孩子陪着，母后不会太寂寞。”凤九卿头微微后仰，眸子轻轻闭起，仿佛在回忆曾经那些画面。

“事实上他知道，母后没有了生念，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将我送给她，不过是为了让她有个念想，能多活些时日。”

问心轻叹一声:“这又何必，其实皇上还是在意皇后娘娘的。”

“可惜，母后要的东西他给不起。”凤九卿突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炬的看着云峥人人都争抢的位置，不过是人间最凄凉的地方，这个道理，眼前这人怕是早就明白了吧。

凤九卿说话的时候，云峥一直沉默着，只是手一直握着问心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动过。待到凤九卿再不开口，他才缓缓道:“皇上自以为是天下最聪明的人，却不知他和云良闫一样，愚不可及。错把鱼目当珍珠，生生错过金镶玉。皇后娘娘和我母妃来自一个地方，为了心中所爱，放弃了太多不该放弃的东西。而她们心中所爱的人，都非自己的良人，痴心错负，毁了一生。”

“你知道皇后娘娘的事情？”问心定定的看着他，凤九卿讲了这么半天竟然是讲给自己一个人听的。

云峥侧脸对着她所答非所问的回答道:“我不会负你的。”说话间握着她的手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道。

第一次当着外人这般，哪怕他一脸严肃也足以让问心窘迫的不敢抬头。

凤九卿忍不住笑出声，没曾想过云峥这样一座万年冰山也会有化作绕指柔的一天。

听见凤九卿的笑，他自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起身道:“我走了，你在这呆的太久，该寻个机会出来了，否则该废了。”言罢，拉着问心头也不回的绕过一方方地，朝来时的竹林走去，那架势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身后的凤九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放声大笑，放肆的笑声经久不绝。

“这竹林是当年皇后娘娘活着的时候种的，模仿的是上古时期圣地九死一生的阵法。虽不完全相似，可威力却不是世人可以想象的，外界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宫中还有一处这样的地方。就是皇帝自己，这些年怕是也再没找到过这里。”

两道身影从竹林的尽头飞身而起，掠过皇宫上空，问心依着他问道:“大皇子不可能在那里呆一辈子的对不对？”

“对，呆半辈子就够了，该出来了，只是时机未到，我们不做螳螂不做蝉，更不做那黄雀，我们要做那捕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