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各有打算
花宗主自从心里浮现了这个念头，真是越想越满意，甚至有次他来不及收起脸上的笑，就被花朝当场抓到他在偷偷看自己。花宗主大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跑路。
从前秦女侠在世时，他们夫妻二人倒是向来看得很通透：将来他们的孩子，不必一定在四大宗门里结亲。打个比方，他们雁城里俊郎正派的儿郎、蕙质兰心的女孩儿也不少啊。只要两个孩子合得来，家世背景不算他们考虑的重点。当然，如果将来生的是女儿的话，还是要再把把关，不能委屈了自家女儿。
但是在他们的儿子花朝刚两岁时，宗主夫人就撒手人寰，父子间又有着解不开的结……
一次四大宗门的聚会上，花宗主又是孤身一人赴宴。其他三家宗门照例对花朝的病情表达了关心，然后就把他跑在了角落，谈起自己孩子。花宗主时隔多年，再次看到了大叶宗的掌上明珠，罗锦。小小年纪的她好似一株木兰，秀美挺拔，进退得当，言语间更有一股对江湖侠义的钦慕。
花越海透过罗锦单薄而坚定的背影，看到了秦筱玉的影子。
往事如烟。
她在这般年纪也曾只身一人闯荡江湖，游走四方，有着超乎常人的洒脱与狡黠。花越海闭上眼还能听到秦筱玉在自己耳边的笑语呢喃，她耍的小把戏，她难得的撒娇，还有她躺在病榻上一句句不舍的“花越海，越海……”
“世叔，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罗锦给花宗主沏了一杯茶，关切地问。
“不，世叔没事，只是看到锦儿都长这么大了，想到夫人啦。”花宗主的眼角微红，冲罗锦安慰地笑了笑。
花越海夫妻二人当年便是一对有名的璧人，众人都知晓他们感情甚笃，只得把话头接了过去，又安慰了几句。
花越海看着罗锦越发亲切起来，心里将她和花朝配了配，当然是委屈人家小姑娘了，只好无限遗憾地放下不提。
但是如今，花朝已不是当初的花朝。再者，门下弟子们向他请示关于四大宗门在雁城洗尘宗再聚一事，他心里压下去的念头又浮了起来。
“绝对不能让花朝这小子跑了”，花越海心想，“今年我就得跟罗宗主提亲。我非得看着花朝跟罗小姐成婚。”
他心里有了打算，吩咐弟子们，今年的聚会要办得更隆重，另一边继续盯着花朝。
近些日子，城里传出的风声花宗主也有所耳闻，无非是称赞花朝天赋异禀，能力超群，再加上一点对下任宗主的揣测。
花越海没放在心上。花朝在百姓心里的形象越好，越利于大叶宗接受花朝。再者，他早就放过话，洗尘宗宗主之位，举贤不避亲，欢迎所有有能力的年轻人来一争高下。
从前，洗尘宗里就属他的大弟子临风十年如一日勤学苦练，一骑绝尘，把其余人都稳稳地甩在了身后。现如今，有了他的儿子花朝加入竞争，对于洗尘宗未来的发展，当然是再好不过。
至于临风，自己待他向来如亲子一般，他也很疼爱花朝，两人当然不至于因为这件事而心生嫌隙。
“大师兄，我真是为你不值！”一个向来喜欢跟着临风的小尾巴师弟跟临风抱怨着，“花朝痴了十六年，一朝恢复正常居然就能对修炼大彻大悟？说出去谁信哪！”
“师弟，休得胡言，要叫师兄，花朝师弟的勤勉，咱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师兄你别蒙我了”，小师弟打断临风，“师兄你呀，就是脾气太好，心眼儿太实！你想呀，咱们宗门上下，论勤勉论天赋，谁能跟师兄相提并论！师兄你可曾修为一日千里？”
“这是我天赋不如花朝师弟吧……”
“哎呀我的师兄，你把花朝想得也太厉害了吧，照我看啊，肯定是宗主给花朝开了什么小灶，要不就是什么功法秘药！”
小弟子难得没有被临风打断，看他有点出神，得意地继续道，“这哪算什么公平公正啊！咱们宗门上下，就属师兄最爱护师弟，敬重掌门，宗门事务是你帮着掌门打理，又从没放下自身修炼……看看花朝他呢，十六年来，没有给洗尘宗做过一点贡献，反倒是让掌门日夜操劳，宗门上下什么东西都得紧着他……要是这样，他再临时冒出来，抢走宗主的位置，那真是天理难容啊！师兄你答应，我们师兄弟们都不答应！”
小弟子絮絮叨叨了很久，临风才好像如梦初醒，对刚才的话题不置一词，只是劝走了义愤填膺的小师弟。
临风知道，只是因为自己自幼时起就很照顾刚才那个小师弟，故而他跟自己也更为亲厚，平日里就听不得旁人说自己一丁点不好。最近这些日子里，花朝师弟在外出任务里大放异彩，被全城百姓赞颂，又让小师弟紧张他的宗主之位不保。
其实，真不是临风自大，这些年里的对手看下来，他也几乎把自己当成了宗主的唯一人选。
直到最近，沉寂了十六年的花朝师弟横空出世。
临风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疼爱的是曾经那个痴痴呆呆，不会和自己抢走师父更多注意的花朝小师弟，哦不，即使是那时候，师父给他的关心也像海那样多。
而现在，他恢复了神智，修为又有如神助，做起事情来也毫不含糊。虽然师父总会和花朝师弟吵的不欢而散，可他总在背地里不放心地跟着花朝，唯恐他受一点委屈一点伤。
临风愿意尊重一个态度端正的对手。花朝师弟每日来勤勤恳恳地钻研功法典籍，找师兄弟们切磋请教，从第一缕晨曦升起，到最后一缕晚霞落下，一身直裰像浸在水里一样沉。临风看得出来，他在拼了命地弥补失去的时间。
可是……他不能容忍花朝在师父的庇护下赢得宗主之位。
那他这些年来为宗门做的努力算什么？！在师父眼中，他就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替代品吗？一方面虚假地弥补着花朝在师父心里的位置，却从来没有得到他绝对的疼爱；另一方面，帮花朝稳稳地占了十六年的位置，辅助宗门，有朝一日，又挥挥手就给花朝让路。
临风的理智告诉自己，这只是可笑的传言，师父可能从没有放在眼里过。可是他的感情告诉自己，没错，每一条都扎在了自己心里最隐秘阴暗的位置，扎得他心里仿佛有一头狂狮在挣扎咆哮。
……
临风在后山竹林里扶着剑，微微喘息着，四周飘飘洒洒全是他削落的枝叶。他无力地闭上了眼，过半晌又睁开，眼里重新凝起一抹坚定：我不能忍。
我和花朝，只能二选一，留在这洗尘宗。
当然，这些事师父不必知晓。
花宗主那边，四大宗门聚会的安排紧锣密鼓地布置着。
临风那边，表面默不作声，听着小师弟的抱怨也无甚表示，可他心里和花朝师弟的决断却早已上了行程。
两件事情共同的主角——花朝，对此毫不知觉，也并不关心。他只想着尽快强大起来，摆脱这里的一切，去找寻自己的天地。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在不久的未来，出现了两个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