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故人面
“夫人，我回来了，今日城里有大事，宗主正要找人呢……”猎户背着弯弓和箭筒，手上提着一壶酒和一小盒儿胭脂，边说着边进了屋。
“相公回来啦，咱们家来了位少侠……”妇人应着，从厨房里探出身来。
“什么少侠？这桌上……是谁来过吗？”猎户奇怪地指了指吃了一半的点心和茶。
“就是……”妇人一看空空的藤椅，“哎？少侠他人呢？怎么不见了？明明刚刚还在这儿的呀！”
“好好好，你别着急，慢慢跟我说，是怎么回事。”猎户揽住妇人，安慰着她。
屋外树丛里，露出了花朝明亮的眸子。
他左思右想，总觉得不安，又听到了远处来人的声响，也没来得及和妇人道别，就悄悄离开。
得，看来宗主已经有所察觉了，还是撤吧。
花朝纵身一跃，轻飘飘地点地，又返回了林子。
他脚步不停，捡着偏僻的山路往东走着。月色正浓，更深露重，寒意漫不经心地擦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呵”花朝轻轻地喘息着，只觉得吸进去的全是冷气。他已经太久没有在夜里进森林了。加上现在是人的皮囊，少了身为狐妖的毛皮，哪吃的消冷意的侵袭。
他白日里用着灵力，只为加快脚程，现在反倒没了足够的火灵力御寒。
花朝搓了搓胳膊，准备找个避风的地方暂且落脚。
“救命啊……”隐约有虚弱的人声传来，在只有虫鸣风声的森林里，显得格外诡异。
花朝捂上耳朵半晌，又松开，还是能听到那若有若无、断断续续的求助声。
他突然有些兴奋：深更半夜，四处无人。这种环境下怎么可能有“人”求救呢？怕不是妖吧？
花朝舔了舔嘴唇，拜正月所赐，他学会了提升修为的捷径——吞噬他人的修为。只不过，在洗尘宗的日子，花宗主一定是看不惯这等邪魔外道的。
可是现在是野外，对象还是妖，他就算吞噬了对方的修为，也没什么吧？不过弱肉强食耳。
正愁火灵力不够用，它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花朝满心欢喜地起身，停停走走地摸索着声音的来源。
霍，原来是个陷阱。
花朝认得这种陷阱，因为狐二月就掉进去过……地上是以假乱真的伪装，地下是竖着锋利倒刺的铁板。
就是在这种陷阱里，正月遇到了他，笑着把他提溜出来，前脚说着不吃肉，后脚说着要取皮……
虽然到最后也没杀了他取皮……所以这是正月的优点？
不不不，或许是因为他身上的皮毁了，她才没动手……
花朝回想着前世今生，奇妙的感情充斥在心里。正月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他从来就分不清。
他只知道一件事，跟她，只能用实力说话，别的免谈。
花朝甩开脑海中纷纷扰扰的杂念，拨开伪装的地皮，月光洒了进去。
下面是个女子的身影。她感觉到头上突然有了亮光，急不可耐地大声呼救，声音嘶哑，“救救我！上面的人，救救我！我会报答你的！”
“哦？”花朝饶有兴趣地问了句，“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啊？”
从前他听族中的长辈讲起从前的经历，这简直就是包括但是不限于狐族的惯常套路了——装作落难的女子向过路人求助，允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趁人类男子起色心时一举迷晕吃掉他。
毕竟，狐妖也是要吃肉的嘛……不限于什么肉哦。
“随便你提！大哥大哥，你倒是先把我救上去啊！我是惠明岛小叶宗宗主之女，必不会反悔的！”
“你说什么？”花朝面色一凛，“既然如此，随行的小叶宗弟子何在？”
“哎呀，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本来跟在爹娘的随性队伍后边，结果中间去吃个饭就跟丢了，现在又迷路掉到了陷阱里！”
这几句话说得又快又急，倒真有点娇俏的女孩子的语气了。
花朝心想现在的妖族应该不会有这么高级的套路吧，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好怕的，万一真是小叶宗的千金，就上来也算是还花宗主人情了。
他下定决心，朝地下喊道，“姑娘别着急，我救你出来！”
花朝拔出了佩剑，把陷阱周围削得干干净净，找着着陆点纵身一跃。
那姑娘仿佛脚上受了伤，只是依偎在角落里，努力地抬着头，“大哥大哥，我在这儿！”
“你的脚受伤了？”花朝一边询问着一边走上前。
“没扎着倒刺，但是可能摔断了，胳膊也疼，我不敢动！！！”女孩儿的尾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花朝有些好笑，“没事了，我马上带你去医治……”
“冒昧了，姑娘……”他蹲下身，扶上了女孩儿的肩膀。
女孩儿转过了头，原本笼罩在黑暗中的面庞描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姣好的面容熠熠生辉，“我叫孟春，大哥怎么称呼……”
花朝看到那张脸时，心跳停了半拍。
那是他午夜梦回时无数次描摹的一张脸啊……
花朝的心里有一把小锤子，经过千百次的试炼，分毫不差地凿出了她的眉眼神情。靠着对她彻骨的恨和说不尽的思念，花朝熬过了十六年的光阴。
她是他两辈子想得最多，恨得最多的人——正月。
花朝的手比思维快了一步。
他俯身下来，牢牢地将怀中的人儿禁锢在一角，一手撑着地，另一只手抚上了那张面庞，沿着轮廓一点一点往下描摹，终于——掐住了她的脖子。
“正月？”花朝好似怕打扰到什么，轻轻地问了一句。
这一切说时迟那时快，孟春根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眼前这个怪人又是调戏又是威胁。
她怒目而视，脖子转了一下，低下头，对着花朝的虎口就是一口。
这一下咬得力道十足，有细细密密的血迹从她雪白的牙缝里渗出来，在花朝莹白修长的手背上铺出了带着诡异美感的花纹。
这一幕是多么的似曾相识。
只不过我当年没咬到呢，花朝心想着，笑出声来。
一滴泪从他眼角划过，他懒得伸手去揩。我真的想你想到要疯了啊，正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