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转机
“现在你信了？”临风双手交叉在胸口前，略微低下头，冲罗锦点了点下巴。
罗锦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襟。她衣服上原本就还沁着水珠儿，裙摆又在地上扫过，灰尘粘上去糊成小泥点，拍不干净。她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松了手。
“阁下不准备现在和我交手吧？”罗锦仰着头直视着临风，明亮的眸子让对方心中一颤。
“当然”，临风放下手，向岩洞幽深的内里抬手做了个邀请的意思，“罗小姐，请。”
罗锦垂着头，眼神在昏暗的光线里变换不定，嘴上应着，“好。”
临风还站在原地，动作不变，等着她走在前面。
罗锦脚上走了两步，正经过临风身畔的时候，突然猛地一甩鞭子，试图将对方缠住。
临风本来身子都转了一半，想走在罗锦身后。异变突然发生，他措手不及，但也不算惊慌，手一伸，直直地握住了罗锦的鞭子。
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罗锦的长鞭并不占优势。临风手背爆出青筋，手心却因为先前鞭子抽来的力道而泛出一片红，对比鲜明。
罗锦往回拽，可是鞭子的那头牢牢地掌握在临风手里。
“罗小姐”，临风的语气冷了下来，突然一松手，把鞭子末梢往地上狠狠地一掷，“如果我不是临风，现在该不该跟你翻脸，给你点教训呢？嗯？”
鞭子的另一头力道突然消失，罗锦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抱歉”，罗锦将鞭子收回，在手上绕了几道盘好，看向临风时脸上并无惧色，“我以为，敌人之间兵不厌诈是天经地义的。”
临风听着，脸色又黑了一分。
“不过”，罗锦话音一转，“阁下一直克制着未出手，又说自己是临风，那您可否解释一下”，她掰着手指头，“洗尘宗内湖面上的人脸？能够迷惑人心神的手段？这个岩洞……”，她一根手指头点了点周围，“又是派什么用场？”
“你说你是临风？我没理解错吧，你指的是洗尘宗花宗主座下的大弟子？我和临风的确只有几面之缘，但阁下倒也不必指着这一张脸来说事，天底下长得相似的人海了去了，遑论处心积虑换出一张特别的面孔……”
罗锦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说到这儿手上“啪”地打了个榧子，面向临风笑道，“说来，刚到这洗尘宗的时候，我们大叶宗还是临风师兄接引的呢！你嘛……”
她把临风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一样的脸，身量体格看着倒是没什么不同，不过本身我和临风也不相熟，算不得数……
行事可就太奇怪了吧？
堂堂洗尘宗座下大弟子，却装神弄鬼引我怀疑，现下又偷偷摸摸地藏在岩洞里见不得人……”
“罗小姐，敢问你有没有奇怪过……”临风打断了罗锦质疑的语气，心平气和地引导着，“自从那一面之后，你就再也没见过临风呢？
像你说的，堂堂洗尘宗大弟子，怎么也不见陪着宗主宴请宾客？如果你恰巧问过宗主这件事，有什么答复吗？”
罗锦默了默道，辩解道“花宗主说过，派临风师兄出去办事，近日都不会现身……”
“好，这个暂且不谈”，临风提起另一件事，“这次四大宗门聚会，师父不可能没跟你们提过，要让洗尘宗的少宗主花朝，出来露个脸吧？你来了几人，可有见过少宗主一面？”
这件事罗锦也觉得奇怪：先前花宗主在和父亲的书信来往里，屡次暗示，洗尘宗的少宗主花朝十六年的痴病一朝痊愈，更是个修炼奇才，功力大长云云……可是来了洗尘宗，花宗主反倒一直打岔这件事，也不知这少宗主又有什么事，连一面也未露过。
“一个弟子出门办事不奇怪”，临风自嘲道，“可是洗尘宗的少宗主，师父捧在心尖上的儿子，也会无缘无故缺席四大宗门大聚吗？”
“我解释给你听！”临风脸上浮现苦笑，“因为我放走了花朝，他跑了，师父大发雷霆，把我赶出师门。”
“什么？！”罗锦惊讶了一声。
“就是这样……”临风一只手掌捂住了脸，喃喃道，“放花朝走，一方面是帮他，一方面是帮我……
但我没想过，师父会因为这个，就把我赶出师门……”
“唔……”孟春摸摸还有些懵的脑袋，幽幽醒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船舱里，耳畔是浆片划过水面的温柔声响，整个人随着水流荡漾着。
孟春没出声，轻轻晃了晃发麻的胳膊，抻了抻盘缩在一起的腿，扒着船舱瞅了一眼外面。
一望无际的水。
这里是楚州与惠明岛之间夹着的一条海峡，位置偏北。
楚州和惠明岛之间常有生意往来的大大小小商船，可是再往北一点儿，延边的就是夸父山。
自从四大宗门通过气，在楚州和幽州的边境竖了界限，隔开夸父山后，百姓也明白了夸父山不确定的危险，鲜少有人越界，沿着海峡北上的就更不必提。
是以，这广阔浩大的水面上，孤零零地飘着一只乌篷船，远远看去只有一个黑点儿。
孟春看到了船头的花朝。
他戴了一顶旧笠用以遮挡耀眼的日光，手上把着两片桨叶，兢兢业业地划着。
鬓边被汗水打湿，黏住了一绺碎发，诡异地弯着，他也无暇顾及，只专注着手上的事情。
孟春把脑袋缩回了船舱里。
这个花朝，现在看着倒是挺正常的……
啊呸，哪里正常？！
把自己敲晕，被迫跟着他一起去什么夸父山。
不知道那里很危险吗？不知道四大宗门都做出警告，不要轻易涉足吗？
不知道问问自己想不想跟他一起来吗？
您倒是不客气！
孟春腹诽着，往另一侧船头爬过去。
现在想回去有两条路：
一、控制住这条船，还可以划回惠明岛！这样爹娘就不知道她偷偷出来了！嘿嘿嘿，计划通……
“有什么高兴的事啊，也说给我听听呗？”
孟春耳畔突然传来个悦耳的男声，下意识回应道，“我说要回……”
她突然感觉到不对劲儿，一扭头，花朝早已放下船桨，也进了船舱，就在后边悠闲地半躺着，看着自己在前面滑稽地爬着，脸上露出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