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燕王护妻
“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本王竟不知世间还有如此恶毒之父母!”
青晏一愣,转头就见穆峥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这人不是说不来了么?
穆峥却没时间去看她,他气炸了!
这越家,怎么能如此对待越青晏?还是不是亲生的,都说虎毒不食子,他们却比禽兽还不如!
“越张氏,你刚才说,要给本王之妃送去何处?嫁与何人?”
他目光落到张氏身上,森森开口,穆峥发起怒来是很可怕的,青晏早已习惯不觉什么,张氏却哪里见过皇子龙孙之怒,她也就是个窝里横的,一双腿早已软如筛糠:“妾、妾身……”
不等她说完,穆峥已经一脚踹过来,登时便把张氏踹翻在地,越如萱吓得尖叫连连,越泰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穆峥大腿:“王爷息怒、息怒啊!这都是误会,误会!”
“误会?!”穆峥一脚甩开他,“本王亲耳所闻也是误会?你们好大的胆子,不仅意图暗害王妃,还想出李代桃僵之计,想要蒙骗皇上,蒙骗本王?!”
这罪名可大了,欺君罔上啊,可是要诛九族的。
“微臣不敢!微臣不敢啊!”越泰磕头如捣蒜,他忽然灵机一动,抬头一指张氏:“都是这个贱妇!是她花言巧语迷惑微臣,王爷圣明,青晏是老夫嫡女,老夫怎能害她啊!”
张氏一愣,越泰这个老王八蛋竟然把黑锅扣在她身上!当下便要发飙,却见越泰不停的在给她打眼色,到底是多年夫妻,尚有些默契在,张氏也知道越泰这老东西虽然迂腐,对自己却还有几分真心,便忍下气来,她也知道,如今保住越泰才能保住她,便跪在穆峥脚下,把事都揽到自己身上:“都是贱妇的错,贱妇只是想给王爷出出气,一时鬼迷了心窍……”
她不说还好,她一说,穆峥脸更黑了,旁边青晏简直都要鼓掌叫好了。
这个张氏真是作死作出新花样啊,之前青晏敢带人去小妾房里放狗,却不担心穆峥翻脸,一方面是因为皇命,另一方面就是笃定穆峥好面子不敢把事闹大,毕竟家丑不外扬嘛。而张氏这个外人,却专挑穆峥的雷点踩,一踩一个准,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果然,穆峥气得牙都要咬碎了:“你给本王出气?你算个什么东西!谁给你狗胆,竟敢窥探本王家事?!”
张氏叫苦不迭,她嚼惯了舌根,一时情急说漏了嘴,便不敢再辩白,只好一个劲的扇自己耳光:“都是这张惹祸的臭嘴!贱妇知错了,求王爷宽恕!”
她扇了半天,见穆峥只黑着脸不发话,便爬到青晏面前,抓着青晏的衣角,哭哭啼啼:“晏丫头,啊不对,大小姐,不对不对,王妃!燕王妃!您大人有大量,别跟贱妇一般计较……”
越泰也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来求青晏:“闺女,看在爹养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求求王爷,救救爹啊!”
青晏打从穆峥发火,就一直闲闲的在旁边看戏,老实说,看越泰和张氏跪地求饶,还真挺带劲的。不过,她就是想不通,这穆峥怎么忽然又过来了?亏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跟喜婆打赌,这下打到自己脸了。
想到到手的银子飞了,她心情又恶劣起来,也懒得搭理张氏,一甩袖子挣开妇人的拉扯,她只看着越泰。
这男人是她的父亲,平心而论,他待自己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娘亲去世后,她被送进越府,领到越泰面前,那时越泰已经娶了张氏,育有子女,他完全可以不认自己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可他不但认下了,还给了她嫡女的位子,上了族谱。早先他待自己也还是好的,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慢慢就变了,到了后来张氏变着法的苛待自己,他也睁只眼闭只眼,可不管怎么说,这男人到底给了她一席之地,不至于让她流落街头。
青晏心情复杂,但她是个黑白分明的人,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如此想着,她后退一步,对着越泰,郑重其事的行了个大礼。她后退一步,对着越泰,郑重其事的行了个大礼。
这一跪,把所有人都跪愣住了。
越泰还跪着,不知该作何反应,却也不用他反应,青晏三叩之后,朗声道:“这一叩,谢您生身之恩。这二叩,谢您养育之恩。这三叩,谢您不杀之恩。三叩之后,青晏与您和这越府,再无干系。王爷要如何处置,便处置吧。”她说着,站起身,拂了拂衣上尘土,忽然想起:“对了,把我娘遗物还给我。”
越泰咬咬牙,此时也顾不得卑劣了:“你想要那东西,就先保下我全家!”
青晏一愣,眼中厌恶骤起,便听身边穆峥冷哼一声:“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越泰如今也豁出去了,抱着这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不肯撒手,死活不肯说出东西的下落。
穆峥瞥了眼青晏,不知为何,他很想听这个一贯嚣张的女人来求自己,只要她肯服软开口,哪怕只是暗示一下,自己就是饶了越泰又能如何?他甚至很有些跃跃欲试,然而青晏只是沉默着,眼中有倔强和悲凉。
最后她轻轻一叹:“娘若是知道她留下的东西竟成了束缚我的牢笼,害我一退再退,一错再错,恐怕会悔恨不已,只想亲手毁了吧。那东西,我不要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完,决然转身,不再理祠堂众人,徐徐而去。
出了祠堂,青晏深吸了口气,娘亲的遗物一直是她绕不过去的坎,决定放弃时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舍,却又觉得轻松许多。也许前世的她就是顾虑太多,才活得不快乐吧。
她环视四周,越府熟悉又陌生,这个家带给她的几乎都是痛苦的回忆,如果说有什么不舍……
她眼中一动,想到了一个东西,便匆匆向后院走去。
越家宅子不算大,主人的起居都集中在前院,后院是下人们活动的区域,然而这里却有一处特殊居所。
青晏轻车熟路,绕来绕去,最后来到后院角落里一个极其偏僻的小屋。打眼一看,那屋子甚至比不上寻常下人住所,但收拾的尚且整洁。这里原本是放柴火的,张氏总是拿来关她禁闭,后来有一次她被关了很久,负气不出去,张氏就把她行李都扔了进来,于是从那之后她就一直住在这里。
看着面前的小窝,青晏颇为感慨。她前世也很少回越家,若是按照记忆来算,有四五年没见过这里了,印象都模糊了。青晏摸了摸小屋的门板,跟着推门而入,屋子里陈设简陋,却无处不透露着主人的小女儿心性,窗子旁有只缺口的青瓷碗,接了水里面养着碗莲,如今已经抽了芯,露出尖尖的角,青翠欲滴。
简陋的木桌上摆了一束绢花和两套碗筷,是她和钰儿的。墙上挂着些小物件,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大多数都是她自己做着玩的。而床铺就铺在柴堆上,下面垫了干草。别人家女儿闺房都有床幔,珠帘的、轻纱的,青晏没有,就拿旧布条绢了连串野花从房顶垂下一圈凑数。
屋子角落里还摆着三四个罐罐,青晏看着便想笑,这屋子下雨总漏水,她和钰儿费力弄来雨布和瓦片,却总也补不好,每逢暴雨,屋里就叮叮当当如同水帘洞般,那时候她们两个就抱在一起,头上披着雨布,缩在床铺上数哪个瓦罐接水最快最多,苦中作乐。
看着面前的一切,回想着那些对她而言早已隔世的记忆,青晏摇摇头,转身出了门,跟着她踏着墙角一用力飞身上了房顶,巴拉开几片雨布,又挪了瓦片,捅捅咕咕了半晌,最后抱出一个被裹得严严实实的箱子。这箱子她很少拿出来,因为得提防着张氏和她生的那俩个庶兄妹。
早些年,封易曾送过她一些首饰,被越如萱看到了,告诉了张氏,那女人便硬说她偷了自己房里的东西,把首饰抢走不说,还给她一顿毒打,后来这毒妇就三不五时的过来搜查她一番,以为还能找到什么好东西。青晏于是学乖了,把重要的东西都藏了起来,甚至连钰儿都没告诉过。
抱着箱子,青晏坐在屋顶,便忽然觉得有些沉沉的倦意。重生以来,她张扬舞爪,虽然快意却难有平心静气的时候,只觉得恍如梦境,不似真实。而此时此刻,她的心却忽然静了下来,不自觉的侧过头。
不远处,梅树探出院墙,有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她很喜欢坐在这里,因为可以看到隔壁黑旗军封家的院子,听说封帅早故的夫人喜欢梅花,封帅就在那院子栽满梅树,有些上了年头,根深树大,枝丫探出墙来,夏天的时候一片绿荫森森,秋天的时候就换做金黄,冬雪皑皑又挂满雾凇,春天最美了,粉白的梅花一簇一簇的聚在枝头,浓密且热闹。
她眼前仿佛又见那个少年将军攀了树枝探出墙头,递给她一枝梅花,他笑容明朗宛如骄阳。
那是她人生里,最快乐的日子,只是时光忽逝,阴差阳错,也不知怎得他们就错过了,等蓦然回首却已是两厢蹉跎。百年身啊……
青晏鼻子一酸,不由得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