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无心之言
坤宁宫，眼见胤帝进来，皇后和青晏连忙起身施礼。
胤帝摆摆手，让她们都免了问安，皇后便迎上前去，嗔怪道：“皇上过来也不知会臣妾一声，好让臣妾提前备些消暑散热的冰品才是。”
说着，凤目扫过胤帝身边的首领太监，那首领太监顿时心虚的垂下头不敢说话。
他能说什么呢？胤帝下令不许提前通禀，自己负手站在院子里听墙角，他们这帮做奴才的哪个敢说话？
胤帝笑了笑，似是漫不经心的瞥了越青晏一眼：“七弟想媳妇了，朕本是同他一但去母后那边接人的，中途听说已经回了你这儿，便折了过来。结果进门看到奴才都站在院子里，也不知你们姐妹说什么体己的悄悄话，把人都轰了出来。”
皇后把胤帝迎到主位坐下，自己在旁边陪坐，闻言笑道：“哪有什么悄悄话，不过闲聊罢了，今儿个天热，臣妾嫌一帮人戳在屋子里闷得慌，就把他们撵出去了。”
青晏垂首陪立在侧，听着这对天家夫妻言语间明枪暗箭，只听得心惊胆寒——胤帝对枕边人尚且如此多疑，对其他人恐怕更是猜忌，难怪穆峥面对胤帝会那般紧张。
她想着，偷偷拿眼去瞄穆峥，却发现男人正在瞪她。
“……”青晏无语，她也没干嘛呀，为什么瞪她！正想气呼呼的瞪回去，忽然听到胤帝点了她的名：“越青晏，朕刚刚听到你的话，你觉得南夷应当向我大胤上表称臣是么？”
青晏心头猛跳，她只是听到皇后所说与自己知道的前世历史不符，才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根本没经过任何思考，如今胤帝问起，这让她如何回答？
“臣妾……臣妾以为……”正不知所措，一旁的穆峥突然插嘴道：“皇兄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她一个深闺妇人，哪里知道这样的军政大事？”
说着，又沉着脸转头教训青晏：“朝堂之事，其实你能信口开河的！还不快跟皇兄请罪！”
青晏瘪瘪嘴，心里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她也知道穆峥这是在给她解围，便依言老实的向胤帝一跪：“臣妾妄议朝政，请皇上责罚。”
胤帝却乐呵呵的维护她：“老七先不要凶她，朕觉得弟妹的想法很有道理。”
他一摆手让青晏起身，自己把手中折扇一合，敲在掌心上，沉声道：“南夷本就是前朝藩属，后来趁着前朝衰落之机自立为国，我朝兴立以来，上承天命，下顺民心，四方来归，唯独这个南夷，不仅不归顺我朝，还频频侵扰我边境，掠夺边民粮食牛马，实在可恨！”
“此次，封爱卿率黑旗军在边境大破南夷，全歼南夷王精锐，重挫其实力，迫使南夷王派使者求和，正是我大胤收服南夷的良机。”
胤帝说得兴起，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激动。他素来城府，很少有情绪外漏的时候便足见青晏得一句无心之言，给他带来多大的振奋。
其实，胤帝早有借此收服南夷之心，毕竟，没有哪个君王能抵挡开疆扩土的诱惑。但朝中反对声很大，大臣们分成两派，以新贵为首的激进年轻大臣主张纳贡称臣，而内阁的几位阁老却都认为此胜虽大，却还不足以迫使南夷降服。
他们说南夷民风彪悍，野性难驯，虽然一时兵败，但骨子里血性仍在，况且南夷国情特殊，乃是由数个部族联合而成，南夷王只不过是最大部族的首领，其他小部族是迫于压力才归顺于他。如今，南夷王兵败，其他部族的首领正对其心生不满，部族之间多有嫌隙，若在此时贸然提出称臣的要求，恐怕会激起南夷国内抗拒之心，反而成了为南夷王凝聚民心的利器，到时不但议和将成泡影，边境必然战火再起，于国不利。倒不如趁着议和之机，令其割让领土，慢慢蚕食，徐徐图之为好。
这两边各陈己见，互不相让，在朝堂上吵的不可开交，胤帝心里偏向激进派，却也觉得内阁阁老们的说法有点道理，两厢为难，让他颇为恼火。他问过封易的意见，年轻的黑旗军少将军回答的滴水不漏：“臣乃兵武，不懂治国之道，但若南夷要战，臣奉陪到底。”
胤帝是即欣慰又无奈。穆峥他当然也问了，但他这个七弟比封易还滑头，把两边的意见换着话分析了一遍，哪个也不说好，哪个也不说不好，最后撂下一句圣上必有明断。
——说了跟没说一样。
所以，听到越青晏明确说出要南夷上表称臣的时候，他自然眼前一亮：“深闺妇人尚有鸿鹄之志，可笑那些伏枥老骥，畏首畏尾，当年跟着先祖开疆扩土的热血恐怕早成了一潭死水了吧！”
青晏讪笑着，根本不敢说话，就看着胤帝自己在那里斗志昂扬，她目光不由自主的飘向穆峥，见男人皱着眉，不动声色的摇摇头，青晏于是把嘴闭得更紧了。
好在胤帝也没再揪着青晏非让她说出个子丑寅卯，这话题也便过去了，因为说了皇帝想听的话，胤帝对青晏的态度顿时和颜悦色起来，询问她王府生活适不适应，穆峥对她好不好之类的，还打趣道如果穆峥敢欺负她，就让她来告御状，由自己给她出头收拾穆峥。
只念得燕王苦笑连连，一再保证臣弟不敢。结果一抬头，就见小人得志的越青晏正对他做鬼脸，顿觉好气好笑。
夫妻俩就这么陪着说了会话，便到了午休时间，胤帝看样子是要留在皇后处小憩了，他大手一挥，把燕王夫妻也放去休息：“母后之前住的栖鸾宫，朕命人收拾了出来，一直空着，你和弟妹便去那里休息吧，晚上咱们兄弟俩可要不醉不归！”
燕王夫妻连忙谢了恩，退出了坤宁宫。
出了宫门，自有小太监来领路。穆峥沉声道：“本王知道栖鸾宫怎么走，你下去吧。”
燕王自小养在魏太后膝下，栖鸾宫本就是他长大的地方，他自然认得。太监不疑有他，依令离开，穆峥又挥手让丫鬟小厮也退到后面，确定没有外人能靠近后，才看着青晏皱眉道：“说吧，皇嫂要你做什么？？”
青晏并不惊讶，毕竟她都能想明白皇后传她进宫是无利不起早，穆峥自然更是一眼就看穿了。可男人接下来的话，却是她没想到的：“她倒是挺看重你这枚棋子的，担心你陷在母后那里出不来，不惜亲自跑去慈宁宫抢人。”
青晏诧异：“她在那不是凑巧？”
“当然不是。”穆峥哼了一声：“皇嫂和母后不睦，除了晨昏定省，绝少见面。若非为了你，她才不会主动过去。”
青晏确实没想到还有这一层，不过今日若非皇后在场，就以太后看她那不顺眼的架势，她不可能全身而退。
青晏想着，忽然心思一动：“皇上说和你去太后那边接人……莫非你也是……”
男人眼神一飘，略有羞恼：“那不过是皇上的托词，行了，说说皇嫂要什么吧！”
青晏虽还有怀疑，不过她也知此处不宜久留，便把皇后的话捡要紧的给穆峥重复了一遍，男人听完，眉头紧锁：“赈灾钦差……她胃口倒是不小。”
青晏犹豫了一下：“那你……要按她说的做么？”
她想到胤帝那猜忌的性子，直觉皇后提的这个是事绝非易事，甚至很可能引火烧身。原本这一切就是因她而起，答应皇后的也是她，穆峥并没有理由听皇后差遣，除非……
她心底有个猜测，却不愿意承认，甚至希望穆峥能像往常那样跟她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口回绝了才好。
然而男人却冷冷道：“这是本王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青晏心底骤升烦躁：“什么叫你的事？答应给皇后鞍前马后的又不是你！怎就变成了你的事？”
穆峥也来了火：“本王不做，难道王妃来做？你自己几斤几两你不知道么？本王还不是在为你收拾烂摊子！”
青晏脱口而出：“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师嫔？”
空气瞬间寂静。
青晏不出意外的在男人眼中看到一丝轻不可察的慌乱，不由得一愣，喃喃道：“你和师云玥……”
那猜测她不愿也不敢说出口，只觉得想想就胆寒。
一个王爷，一个宫妃……
“越青晏，你最好不要胡思乱想。”男人冷冷的警告道，“本王与师嫔毫无关系。”
然而没多久，他就被对方打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