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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起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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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雨一场凉。

深秋的雨淅淅沥沥, 带着萧瑟的寒意席卷了整座秦宫。

寒若披着蓑衣, 冒雨准时来到阿房宫为姬丹请脉。

她为人实诚, 做事尽心尽力,因此颇受嬴政重用, 宫里大多数后妃怀孕和生产历来都由她负责。

姬丹挽起袖子,让寒若两指搭上她莹白如玉的手腕。

闭目诊了半晌,寒若微蹙的眉心终于舒展开:“比预想中的要好一些。”

“也就是说, 孩子还好?”姬丹松了一口气, 绷紧的肩膀耷拉下来。

每次诊脉她都无法避地紧张,就怕孩子出什么问题。

“胎儿好的很。倒是姑娘您, 身子骨这么弱,往后月份越大,遭的罪只怕是越多……”看着姬丹憔悴而清减的面容,寒若忧心忡忡道。

她自己也是一位母亲, 自是能体会怀胎十月的辛苦。

听了女医的话,阿胡比姬丹还要紧张不安:“按理说, 贵人害喜的时期已过, 食欲也恢复如常了,可身材却未像平常孕妇一样丰腴起来……听别的宫人说起过, 有孕的后妃为防止自己身形发胖走样, 往往会指使侍医在安胎药里加入节食和控制身材的药物。贵人当然不会这么做, 但有没有可能是有心之人在她的药里动手脚呢?”

姬丹的日常饮食都由阿房宫小厨房单做, 从不假以他人之手。在阿胡看来, 若饮食上没有出差错, 那么最可能的情况就是在汤药上出了岔子。

“这一点胡姑姑大可放心。王上吩咐过,姑娘的药皆由奴婢和奴婢的夫君夏无且亲手熬制,送药也都是奴婢一人来送,绝不会出问题。至于姑姑所说的情况也确实存在,众所周知,王上喜清丽佳人,有些宫妃为了争宠,的确不择手段甚至不惜拿王嗣冒险。但姑姑提到的那种药物实则是为防止妊娠期间母体食欲大增而导致胎儿发育过大,从而造成难产而特备的,一般情况下亦断断不可乱用,即便是有用的必要,也须提前知会王上。”

寒若说完,姬丹不吃惊:“竟有此事?!难道孩子的健康还不及王上的恩宠来得重要?”

寒若叹息道:“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前朝如此,后宫莫不如是。后妃们无不把君王的恩宠看得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珍贵,王上喜欢纤瘦窈窕的,自是不了上行下效,再加上宫里子嗣众多,孩子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姬丹听了,不一阵心寒,对那些争宠攀比之风更加嗤之以鼻,骂了句:“真是愚不可及!”

寒若点了点头,十分认同:“姑娘所言极是。对了,原先的方子是夫君开的,奴婢再加几味补气血的药材试试看疗效如何……若无其它事,奴婢就回去煎药了。”

“有事有事!”阿胡连忙叫住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致的圆形陶罐,“贵人新得了一罐子上品阿胶,听闻这东西也是益气补血的佳品,能否佐以汤药服用?”

寒若微微一笑:“那是再好不过。”说着拿过药罐一看,禁不住脱口赞道:“原来是三宝堂的阿胶,这可不易得啊!”

为保险起见,寒若还是拧开盖子先查验一下,没想到一打开罐子,随之扑入鼻腔的气味霎时令她皱起了眉。

正宗阿胶有一种淡淡的药香,而这罐子里的胶块虽然也散发着类似的清香,但其中还隐约夹杂着一丝腥味。

医者的嗅觉通常都比较灵敏,更何况寒若是个极其细心的人。虽无法辨认罐子里装的究竟是何物,然而她可以肯定这绝非阿胶。

“敢问姑娘,此物是否在三宝堂所购?”

“我并未去过三宝堂,这药是大前天樊少使所赠……”看对方神色有异,姬丹以为自己的体质不宜服食阿胶,“怎么了?”

“奴婢见识浅薄,请姑娘稍待片刻,奴婢即刻去找夫君前来确认。”寒若说完便匆匆告退。

夏无且很快赶到,二话不说接过药罐闻了闻,当即神色大变,又倒出少许胶块进行查验。片刻后,他的神情变得更加凝重肃然:“此物并非滋补养胎的阿胶,而是能致人宫寒落胎的‘北海鼍胶’!”

姬丹手一抖,手中的杯盏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此刻。脑子里已乱成一团浆糊。

谁要害她……樊少使吗?

不对,就算樊少使要害人,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自己送的物品上做手脚。

难不成是上次暗中挑唆樊少使来闹事的那位,亦或是另有其人?

对方又为何要谋害她?

仅仅是为了争宠?

姬丹不敢再往下想了,而一旁的阿胡也吓得脸色发白:“大人的意思是,有人要害我家贵人?!”

夏无且点头:“这‘北海鼍胶’以海鼍的裙边胶质制成,亦十分稀有罕见。其外观与上品阿胶极为相似,只是在气味上夹杂些许海水的腥味,加工后的胶块极易与阿胶混淆,不仔细辨认是根本看不出来的……三宝堂乃百年老店,口碑一向极佳,从不做以次充好之事。况且这鼍胶也比阿胶贵重得多,断断不可能是他们弄错。”

寒若不禁看向自己的夫君,对方的言外之意很明显是指向樊少使了,毕竟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大家都看在眼里。

“不是她。”姬丹猛地抬眼,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

明明差一点就能抓住了……

近来的一系列波澜串联在一起,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风筝,被人操控着高高悬在天上,看似忽左忽右,其实都逃离不了那根长长的线。

思绪混乱之际,却听寒若又道:“无论是否是樊少使所为,谋害王嗣乃是大罪,此事非同小可,须即刻向王上禀报。”

“我这就去。”夏无且立即动身前往甘泉宫,这个时候刚用过午膳不久,王上应该还在午休。

看着他匆匆出门的背影,姬丹欲言又止。

她觉得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陷阱里,和自己一起掉进去的不光有樊少使,还有樊於期,甚至阿政……

·

冷寂了多日的端华宫再次热闹了起来。

苦夏自打病后便一直闭门不见人,后宫一应事务全交给了杜心兰,如今刚刚病愈,却没料到竟出了这样的大事。

樊少使像上回一样跪在众人面前,只不过上次的她还万分委屈,跪在地上嘤嘤哭泣,一个劲地称自己冤枉,而此时的她脸色煞白,嘴里诚惶诚恐地喃喃着“不是我”……

同样,在场的众妃一个个皆噤若寒蝉,即使平日里再看不惯樊少使,此刻却没有一个人幸灾乐祸、说风凉话。

后宫里争风吃醋之风屡见不鲜,然而真正心狠手辣、夺人性命的并不多,而且残害的可是王嗣,罪名一旦落实,必定会被夷三族!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居然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而且此人竟是樊少使!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与上次的暴怒完全不同,嬴政自得知消息来到端华宫之后便神色冷淡,连话都没讲几句。

他没有对樊少使动手,甚至连句重话也没说,但樊少使还是不由自主回想起上回嬴政扇的那一耳光以及当时对方阴寒彻骨的眼神,牙关不自觉地打起了颤:“不是我……”

“证据确凿。樊少使,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病刚好就遇上这种事,苦夏真的受够了。以前她将樊少使视作自己的隐忧,一直倍加提防……而现在,看着地上小声啜泣、面色惨白的可怜人儿,她却感到一阵悲凉与不寒而栗。

没错,正是不寒而栗。

尽管樊少使在后宫中是公认的蠢货,但苦夏并不认为此事是对方干的。

的确,人证物证俱在,所有的证据看似都无懈可击……可正因无懈可击,才显得太过刻意。

这一点自己都能想到,王上怎么可能会被表象迷惑?

苦夏越是深思越觉得可怕,若是阿房宫那位蓄意栽赃陷害,那么王上为何无动于衷?

是王上有心包庇,还是借对方之手不着痕迹地拿樊於期开刀?

又或者,其实在幕后操纵一切的人就是王上?

她忽然有些同情樊少使了……

“端华夫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怎么,前些日子的病还没好透吗?”

嬴政的话听上去充满了关切之意,但苦夏听得人一抖,赶紧抽回心绪,勉强打起十二分神:“臣妾无碍,谢王上关怀。”

前段时间的抱恙,她与嬴政各自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自那之后,她便怕极了嬴政,整日能躲则躲,即便现在见了对方也格外不自在。

樊少使哭着哭着,突然间急中生智:“王上,那阿胶是臣妾的哥哥在宫外买的,一共买了两罐。若有毒,两罐必定都有毒!请王上明鉴!”

“说的也是。”嬴政一声令下,宫人立刻前往樊少使住处,不多时,果然取来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罐子。

陶罐尚未开封,看样子还没来得及服用。

夏无且当众开罐查验,不消一刻便面向嬴政回禀道:“臣已仔细验过,樊少使这罐乃货真价实的上品驴胶。”

此话一出,樊少使惊愕地睁大眼睛,一边哭求着一边拼命磕头,泪水花了妆容,额头磕出了血也毫不自知:“这不可能!不可能!臣妾发誓,臣妾绝对没有下毒害人!王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明明是她哥从三宝堂买的补品,怎么给别人的那一罐有毒,而偏偏自己这一罐无毒呢?!

众妃大气都不敢出,内心皆唏嘘不已。

谁都再清楚不过,樊少使这一次是完了……彻底完了。

谋害王嗣本就罪无可赦,一旦王上认定了樊少使有罪,恐怕她的兄长樊於期乃至他们整个樊家都将不可避地受到牵连。

嬴政的眼眸暗了暗,正欲抬手下令,端华宫的殿门蓦然一开,紧接着响起女子清亮柔和的嗓音,如玉石清脆,掷地有声:“王上且慢,请听民女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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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几处小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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