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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3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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尿遁的准备了。

“我考你个问题。”沈老爷呵呵笑道:“若是答对了、答好了,不但不罚你,还有奖励。若是答错了,便罚你将整个沈家台门打扫一遍。”

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沈默差点就喊出我直接认罚还不行好在他对沈老爷心里有气,不愿意服这个软还因为他内心中迸发出一种自信,似乎并不惧怕这种游戏一般。

于是,他大义凛然道:“好吧,大老爷请讲。”

“好的。”沈老爷颔首道:“你既然应过县试,想必已经读过四书了吧”

“读过。”沈默鬼使神差道。

“很好。”沈老爷一指头上的匾额道:“为老夫解释一下,这四个字的出处。”

“中和位育”靠,什么意思啊沈默暗骂一声,脑海中便闪现出一连串字句,不由脱口而出道:“这句话是出自中庸第一篇第五句,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不错,那是什么意思呢”沈老爷点头笑道。

“这四个字乃是中庸全篇之精髓所在。中庸分章上解释道:以中和,明体用之一贯;以位育,明仁诚之极功。”沈默索性不再惊讶,拉开话匣滔滔不绝道:“即是说,中和是目的,待人接物,立言行事都要不偏不倚,谐调适度;如何让做到这一点呢位育便是方法。”

“如何位育呢”沈老爷一脸郑重的问道,仿佛在与一个同辈人讨教学问一般。

“朱子曰:位者,安其所也。育者,遂其生也。按照朱子的解释,位育便是安所遂生。我读书人应该恪守己身,遵循天道,便可位育便可中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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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后,沈默便安静的立在堂中,静静地回味方才所言,似乎心有所悟。

沈老爷也双目微闭,不言不语,仿佛亦有所感悟。

只有那沈四少什么都听不懂,自然觉着百无聊赖,却又不敢擅自离开,站在那抓耳挠腮,浑身难受。

好在两人的神游状态没有持续多久,只听沈老爷抚掌欢笑道:“好一个恪守己身,遵循天道,已经深通朱子三味了。”

沈默赶紧谦虚道:“学生不过是照本宣科,稍加体悟罢了,大老爷过奖了。”

“没有过奖。”沈老爷捻须笑道:“你今年多大”

“十三。”沈默轻声道。

“十三岁便能达到如此程度,可见你天分之高,用功之深。难得,难得啊”沈老爷感叹道:“若是老四有你一半的聪慧,也不至于现在这样”说着瞥一眼沈四少,面色重新冷硬道:“文不成,武不就,游手好闲,废物一个”

沈四少心说:就知道你不让我走就准没好事。

沈默也心道:来正题了。果然,便听那沈老爷转过头来,笑眯眯道:“沈默啊,我方才说答对有奖,你想要什么样的奖励啊”

沈默心中翻翻白眼,暗道:这还有的选吗便一脸真诚的笑道:“长者赐不敢辞,亦不敢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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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还有一章,大概12点吧,大声求推荐票啊

第十一节 万般皆下品 中

哈哈哈哈”沈老爷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他突然觉着眼前这个少年,也许有着远大的前程他也曾进过学,做过官,自然知道想在这个世道出头,读书和做人的本事都得厉害才行。读书的本事是先决条件,做人的本事却是决定成就高下的最终因素。

眼前这少年,不卑不亢,不急不躁,温文尔雅,外方内圆,确实不是一般书呆子可比不知怎地,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恩师少湖公。

一念至此,沈老爷不禁摇了摇头,暗自好笑道:我怎么会想到恩师呢难道他年轻时也是这样子但他终究还是改变了初衷,不让沈默给小儿子当伴读,而是让他们结伴读书:“沈默,我沈氏族学乃是绍兴城拔尖的私塾,你可愿意在县试之前,在里面用功啊当然,也帮我管教一下这个逆子,让他跟你好好学一下。”这后一句却是对昏昏欲睡的四少爷说的。

饶是沈默心智沉稳,也难掩面上的吃惊之色他本以为自己难逃伴读书童的耻辱命运,但听沈老爷的意思,竟是让自己与那四少爷结伴读书,平起平坐,这真是太好了。

伴读和结伴,只有一字之差,含义却有天壤之别,前者类似于主仆关系,后者却是同窗之谊。他却不知,若沈老爷没有当过官,见过世面,是万万不会做出此等决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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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晕晕乎乎答应下来,沈老爷很满意他的反应虽然这小子这次没笑,但看着却实在多了。

沈老爷决定趁热打铁,伸手往袖子里摸了摸,却只摸到两袖清风。稍显尴尬的给儿子一个好脸色道:“朋友有通财之谊。你们以后就是同窗了,你手头宽裕些,沈潍呢一时手紧些,你说该怎么办”

沈四倒是个机灵人,赶紧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个绸布钱袋。放在手里试一试,足有四五两沉,心里滴血递给沈默道:“朋友,拿去花吧。”

沈默心说:我要是拿了这钱,你还不恨死我便朝沈老爷作揖道:“承蒙大老爷关爱,给沈默一个读书的机会,已经是大大的恩典了,”说着朝沈四笑笑道:“但这钱我是绝对不能收的。”

“哎,上学吗,总是要买些笔墨纸砚的。”沈老爷温和笑道。

沈默真诚笑道:“纸笔书本都是现成的,不用再买了。”向两人歉意的笑笑道:“学生家教甚严,实在不敢接受,请大老爷和四公子见谅。”

沈老爷这才作罢,笑眯眯道:“你不愿意要也罢,只是日后有什么困难,只管跟我说,当然跟沈京说也是一样的。”说着指了指那沈四,原来他叫沈京。

沈默再次致谢,这才躬身告退,离开了中和堂。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沈京松口气,小声道:“还有不喜欢前的,真是的。”

“哼,你以为都像你那么没出息”沈老爷的脸色不出意外由晴转阴,叹口气道:“这事儿是我孟浪了,明知道这孩子心智成熟,却还要用几个阿堵物去撩拨他,实在是落了下乘了。”

“爹,孩儿承认这小子挺厉害。”沈京小声问道:“可您也用不着这么看重他吧好像他将来能当阁老似的。”

“那也未可知。”沈老爷淡淡道:“不管怎样,这小子都是个人物,你要是还没蠢到家,就多和他亲近亲近,说不定将来就是你的出路。”

沈京呆住了,对于他老子的眼光,他还是很服气的。在他的记忆中,这还是老头第一次说他有出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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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他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那爷俩研究着,就算知道也顾不上了。因为满心的狂喜让他失去了平时的稳重,他趁着夜色在回廊上奔跑,一边跑一边无声的呐喊道:谢谢啊,谢谢啊

一直跑出十几丈远,他那大病初愈的身体终于抗议了,开始呼哧呼哧的喘起粗气。

正看见左边有座假山,便翻出长廊,绕道山后一坐下,一边歇息一边暗自窃喜不已。

当然不是为了能念族学而高兴,他还没那么浅薄。他是为了心头一大痼疾得到解决,才如此得意忘形的这事儿还得从三天前的那个晚上说起,话说当时,父子俩吃饱喝足了,泡一壶花茶,开始摆起了龙门阵

聊着聊着,便很自然的说到了沈默将来的出路问题。

众所周知,沈默是个自信到自负的臭屁家伙,那天他就对他老子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沈潮生干什么都是好样的都能光宗耀祖”

对这个说法,沈贺的评价很简单,就一个字屁然后才带着酒意指点江山道:“虽然天下有三百六十行,可在大明朝想要不被人欺负,想出人头地,想做一番事业,就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当官,还得是文官,还得是进士出身的文官。”

沈默岂是容易服气之人,当时便犟嘴道:“我去当兵,现在朝廷南北都不太平,说不定我就立了大功,当了总兵,封了公侯,还不算出人头地吗”

“当兵哼,且不说你不是军户身份,能不能当上兵。”沈贺哧笑道:“就算你当上兵,立了功,封了侯,又能怎样一个小小的御史就把你管的死死的。你要是三品以上的武官还好说,犯了错顶多挨顿训斥,若是三品以下的,直接按在地上打板子。人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说当兵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江南富甲天下,商贸发达,我经商,成为天下第一富翁。”沈默纯粹为抬杠而抬杠道。

“你能富过沈万三”沈贺哂笑道:“咱们这位本家,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结果呢,还不是因为钱多招来太祖爷记恨,落了个籍没家产,发配云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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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推荐票,收藏

第十二节 万般皆下品 下

照父亲这样说,便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了”沈默笑道。

“不错,正是如此。”沈贺用美好远景激励沈默道:“只要你用功读书,考取生员资格,便可免赋免税,见官不跪,考得好了还有国家供养”说着呵呵一笑道:“而且在乡里之间,那是一等一的体面风光啊”

“啊”沈默难以置信道:“不是还有举人进士吗”怎么也轮不到个秀才占一等啊。

“傻孩子,进士都去做官,举人居乡者也不多哉,乡间常见有功名之人,就是你爹这种秀才,别人对我们的称呼,非先生即相公,尊敬的不得了。”沈贺一脸缅怀道:“有许多事情,必须要请我们秀才帮忙的。譬如说结婚迎亲时,稍有资财之家,便必须请两个秀才做伴郎。而女家所请陪伴新郎之人,也必须是秀才。再如丧事之赞礼,也必须用秀才。尤其是知县有公事下乡,虽有绅士,但陪知县起坐之人,也必须用秀才。”

末了,沈贺有些不长出息道:“还有一层,就是以上这种种都是有上好的席面吃,这是老百姓第一羡慕的事儿,所以才有俗谚道:秀才吃得真是美,大米白面偎着嘴。”

“呵呵”沈默干笑几声,敷衍道:“吃的美呀吃的美。”茴香豆都舍不得两个两个的吃,还大米白面偎着嘴呢。

沈贺老脸一红,叹口气道:“世问万物俱增价,老去文章不值钱。世人惯是爱少贱老,不肯一视同仁。我二十岁时成廪生,人都说我后生俊彦,无不抬爱,门前宾客如云,往来应酬如织。但数次应举不第,黑发熬成白首,年华渐渐老去。人们见我发达的希望渺茫,便视之为朽物,谓之为不可雕也”

“倘若我能考上个举人,就算终生再无寸进,熬到现在也能混上个一官半职,至不济也是县丞、教谕之类,谁还敢笑话所以呀,孩子,你必须要中举啊”说完这番话,沈贺醉倒了,但必须中举四个字,却在沈默的脑海中扎了根,也成为了困扰他的难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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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觉着自己从没读过那些四书五经,连毛笔字也写不好,怎么跟那些读了一辈子书的书生相比

他不是个畏惧用功的人,他畏惧的是徒劳无功。沈默知道人在六到十二岁时,是一生中接受知识最快的时候,这阶段被称为启蒙时期,一生知识的基础在这一刻打下,之后所学的一切,都建筑在这个基础上。

而他已经十三岁了错,心理年龄应该快三十了让他再从百家姓千字文学起,虽然驽马十驾,功在不舍,但他的目标不是扫盲,而是参加万马千军争过独木桥的科举考试。跟那些为了科举头悬梁、锥刺股、夏集萤,冬映雪,不成功便成仁,以读书为终身事业的疯子们去竞争,其结果是真正的万里挑一

沈默虽然看上去成熟智慧,但那是沾了前世阅历丰富的光,对自己的智商他还是很清醒的能算是百里挑一就不错了,放进千人万人里,就不算出类拔萃了。

先天优势小,后天劣势大,你让他这驽马该驶向何方都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但也得现有梅花和宝剑才行。

然而天可怜见,方才在中和堂的一番应对,才让他发现,原来自己融合的那个记忆,竟有着扎实的诗书功底从那沈老爷的反应来看,应该还是相当优秀的。

这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啊这真是天字第一号好消息啊让沈默怎能不喜形于色现在能跟别的书生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便有信心克服所有困难,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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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兴奋的心情,沈默一蹦三跳的回到住处许是性格融合的缘故,他的举止行为,介乎于三十到十三的中点,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有道是人欢无好事,此话绝对真理。沈默蹬蹬蹬跑上三楼,还没站稳。角落里突然站起个黑影,吓得他哇呀一声,两腿一软,便咕噜噜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虽然这里的楼梯不甚陡峭,又是全木质的,仍然把他摔了个七荤八素,满眼金星。

楼上那人慌里慌张跑下来,口中惊惶道:“沈小相公,您没摔着吧。”

沈默一听,原来是七姑娘的老公,登时没好气道:“怎么着,给你老婆报仇来了”

那汉子本就口舌笨拙,一着急更是说不出话来。只好一边抽自己嘴巴子,一边去搀扶沈默。

这时候,两人眼前一亮,二楼的门开了,却是那怒气冲冲的七姑娘,举着那根熟悉的擀面杖冲出来,口中还大喊着:我打死你配上鼻青脸肿的尊容,看上去分外狰狞。

沈默暗叫一声苦也他摔得浑身麻木,想躲也多不了,只能两眼一闭,任由那女人施暴。

砰砰的声音随即响起,他却没感到痛沈默睁开眼睛,这才发现七姑娘打得是她老公,心说:这位不会患有夜盲症吧正纳闷间,便见七姑娘住了手,恶狠狠地对她老公道:“过会儿再收拾你,还不快把恩公扶进屋来。”

那汉子如蒙大赦,连拉带抱的将沈默扶起来,夫妻两个将他搀进屋,恭敬的摆在椅子上。一个倒水给他擦脸,一个望他身上摸索,看看有没有伤着。那七姑娘的口中还不住的谢谢抱歉我们真该死之类的说着。

沈默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哭笑不得,摆摆手,不着痕迹的阻止两人触碰自己的身体,苦笑道:“亏着这楼梯短,没摔着哪里。”说着打量二人道:“我说你们二位,先把我惊下来,再把我供起来,倒是唱的是哪一出消遣我不是”

“恩公冤枉。”七姑娘没口子叫起了撞天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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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关于更新时间问题,因为琐事繁多,免费章节又没有定时发布功能,这个真的不好说。只说是上午,下午,晚上各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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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节 城隍庙 上

检查一下身上的部件,万幸没什么损伤,沈默的火也就消了,揉揉脖子道:“真不是算计我”

“我们就是狼心狗肺,也不会算计恩公啊。”七姑娘五官挤成一团,揪着她汉子的耳朵,让他跪下道:“你说去给恩公打扫屋子,怎么又把恩公给吓着了”

“恩公家里没人,俺不敢进去。”那汉子满脸歉意的望着沈默道:“就蹲在门口等恩公回来,后来恩公一回来,俺就站起来,然后恩公便嗖地一声飞出去了”

一想确实也是自己孟浪了,沈默咂咂嘴道:“罢了罢了,算我倒霉。还有别恩公恩公的了,我又没做什么好事,听着臊得慌。”

“您怎么没做好事”七姑娘满脸羞愧道:“若是您在大老爷面前实话实说,我们没法住这,就只有无家可归,流落街头了。”

“哦,”沈默微微一笑道:“这事儿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咱们算扯平,就此不要再提,以后和睦相处怎么样”

“那感情好,恩公哦不,小相公真是好人啊。”七姑娘和她老公点头作揖,道谢不迭。又请沈默留下用饭,沈默以老爹还没回来为由,这才推脱掉。

“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们歇着吧。”沈默走到门口,笑道:“我上去了。”七姑娘又是千恩万谢,和她老公将沈默送上了楼。

“回见吧。”能化干戈为玉帛,沈默还是很高兴,对两人也有了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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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回到屋里,寻着淡淡的红点,摸索着寻到火折子那是一种用很粗糙的草纸卷成的紧密纸卷。在漆黑的环境下,能看到这玩意的顶端有红色亮点在隐隐的燃烧,但是没有火苗,就像灰烬中的余火。

这东西点燃后再把它吹灭,能保持很长时间不熄。需要点火时只要一吹就能使它复燃,比火镰火石要方便得多。不过想要吹着它,是很需要技巧的,得突然、短促、有力、悠长,沈默用了七八天,才能做到一次成功的。

点着了桌上的油灯,房间内渐渐明亮起来,沈默吃惊的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再定睛一看,原来是老爹。

只见沈贺弓着身子,面朝里躺着,似乎是睡着了。

沈默眼尖,一眼便看到他连鞋都没脱就上了床,不由微微皱眉,心说这是怎么了

他轻轻端起灯,蹑手蹑脚走到床边,低头去看沈贺的脸,却发现他瞪着双眼,怔怔的望着窗台。

“这是怎么了”沈默终于问了出来。

沈贺没有答话,反而闭上眼睛,身子也蜷得更厉害了。

沈默又问了两遍,见他还是没反应,只好退回桌边,在长凳上躺下道:“那你憋着好了。”便合上了眼睛。他也不是真想睡,只是准备假寐片刻。谁知今天这一番折腾下来,早让他体力透支了,不一会儿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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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就到了天亮,当沈默醒来,发现床上空空如也,老头已经走人了。

活动一下酸麻的后背,沈默心里感到丝丝不安,便胡乱洗把脸,准备出去看看。

刚推开门,就看见七姑娘端着碗热腾腾的荷包面往上走。她一瞧见沈默便满脸堆笑道:“小相公,还没吃饭吧,这里有荷包面。”

沈默看那一碗飘着肉丝香菜的荷包鸡蛋面,知道对于七姑娘家来说,已经是诚意之作了。

沈默推辞两次,但那七姑娘已经横下心,身子一正,将个楼梯堵得满满当当,摆明了不吃不让下楼。

再推辞就是不识抬举了,沈默便呵呵一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七姑娘连连点头道:“小相公快趁热吃吧。”

沈默接过大海碗,也不回屋,便坐在楼梯上,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这一吃不要紧,险些让他滴下泪来。

见他神情有异,七姑娘紧张道:“可是不对胃口”

沈默深吸口气,摇头笑笑道:“不是,实在是太好吃了。”

“小公子太会说话了,”七姑娘登时喜不自胜道:“其实比起馆子里的差远了,是我瞎做的。”

沈默又摇头道:“确实是好吃。”

其实那就是一碗普通的鸡蛋肉丝面,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都一直是沈贺给他做饭,他能把生的做成熟的就不错了,做饭不是咸了就是淡了,可把沈默的味蕾给糟蹋坏了。此刻终于吃到正常的味道,也难怪他反应这么大。

我吃的不是面,我吃的是为了忘却的纪念。沈默暗暗道。

将面汤都喝得一干二净,沈默拍拍肚子,笑道:“吃的真舒服啊。”

七姑娘一边接过碗筷,一边笑道:“一家就两个爷们也没个女人,就算有鸡鸭鱼肉也也做不出味道来。”说着:“要是小相公不嫌弃,等着跟沈相公说说,你们爷俩一块下来吃吧。”

沈默吃惊的望着变了个人似的七姑娘,呵呵笑道:“七姐,你”

七姑娘不好意思笑道:“七姐就是那么臭脾气,上来一阵恨不得把天下人都得罪光了。可是我分得清好赖人,小相公是好人,好人我就得好好待着。”

沈默哈哈一笑道:“好啊,七姐这朋友我交定了。”说着指了指楼下道:“我要出去趟。”

七姑娘兴高采烈的让开去路,带沈默离开,她才欢天喜地的朝屋里喊道:“听见没有,人家读书人愿意跟咱们交朋友呢”在她看来,实在是件荣耀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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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小院,沈默便加快了脚步,往后门走去。到门口时,正好碰见沈四少没精打采的从另一条道也往外走。

一看到他,沈京便来了精神,大叫道:“沈默,兄弟,你要去哪啊”

沈默一见是他,只好按下性子拱手道:“原来是四少爷,在下要出去趟。”

哪知沈京却不跟他生分,走过来笑嘻嘻道:“正好我也要出去,你要去哪看看咱们顺路不”

沈默随口胡说道:“河边遛遛。”

“太好了,我正好也要去遛遛。”沈京大喜过望,亲热的揽住他的肩膀往外走道:“让咱们兄弟把臂同游,写一曲断袖分桃的龙阳佳话吧。”

沈默这个汗啊刷得就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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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晚了发晚了,12点前肯定还有一章哈

第十四节 城隍庙 中

这个说法是谁教你的”沈默不着痕迹的甩开他的手,面色怪异道。

“他们呀,族学里的那些兄弟们。”四少爷合上描金扇,奇怪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沈默翻翻白眼道:“断袖、分桃、龙阳,三个典故说了一件事。”

“什么事”四少爷忽闪着一对小眼睛,憨实的问道。

“男男之爱。”沈默压低声音道。

沈京呆了一会,才爆发出一阵绍兴土话的咒骂声,沈默没大听懂,但估计是找他们算账之类的。

他本以为这家伙该回头找场子去了,谁知过一会儿沈京便不骂了,气呼呼道:“走,去河边散心去。”

沈默不由笑道:“怎么不去找他们算账”

“算了,不由人啊。”沈京含糊一句,显然不想多说。

沈默也没有探人的癖好,便点点头,当先走去。沈京闷头跟在后面,显然还在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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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刚出门,沈默便听到有人叫自己道:“潮生,潮生”

他循声望去,便见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站在道边的树荫下,正惊喜的朝自己挥手。

“长子”沈默一下子有了笑脸,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与那大个子见面。

这人就是沈贺口中的长子,个子确实够高的。才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高便超过了六尺,沈默仅到他的鼻子而已而沈默的身量,与大他个三四岁的沈京一样高,在南方人里已经算高的了。

两人见面先一个熊抱,然后使劲互相拍着肩膀道:“想死我了。”看他俩这般热乎,在一边的沈京酸酸道:“这算是断袖了吧”他还活学活用上了。

沈默翻翻白眼道:“没有人会想歪的。”便不理他,对长子道:“我今天第一次出门,正想去给你报声平安呢。”

长子是典型的南人北相,一张国字脸,厚厚的嘴唇,眼睛大而明亮,一看就是个实在人。他挠挠头,不好意思笑道:“是我不好,前几天忙着帮家里收庄稼,今天才得空来看你。”说着从身后拿起鱼篓道:“抓了几尾活鱼,给你补补身子。”

“不用了,我已经活蹦乱跳了。”沈默笑道:“拿回去给大叔大妈吃吧。”

“他们会打我的。”长子憨憨道:“你就收下吧。”

边上的沈京看不惯他们磨叽,不耐烦道:“不就是两条鱼吗给你就留下吧,最多明天再割两斤肉送他家不就得了”

沈默有些意外的望着沈京,心说这家伙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心眼转得就挺快。

“这谁呀”长子奇怪道:“你家亲戚吗”

“哦,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沈默望着沈京,一时有些混乱道:“怎么称呼”他实在搞不清大家族那错综复杂的脉络关系。

“我也不太清楚。”沈京不负责任道:“兴许是堂兄吧。”

“应该是这样的。”沈默点头道。他算是看出来了,沈京这小子纯粹是在跟自己套近乎,也就不再跟他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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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生,你们要出去啊”长子却是个识趣的人。

“对,我们要出去。”沈京点头道:“你有事儿就先去忙吧。”

沈默瞪他一眼,拉住长子道:“你不是说今儿没事吗咱们逛街去。”

长子点头道:“地里活都干完了,一时没事情。”把个四少爷气得直翻白眼。

见他俩并肩往西去,那傻大个手里还拎着个鱼篓,沈京在背后没好气道:“不嫌沉啊”一把夺过那鱼篓,让门子送去沈默住的闻涛院,气呼呼的走在沈默另一边。

三人一个锦袍,一个布衣,一个短衫,代表着富家公子,平民书生和贫寒农民,按说这三人是万万不该走到一起的。可他们却偏偏并肩而行,不分前后的招摇过市,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对于沈京来说,只要能吸引别人眼球就是好事;长子则默默的跟着,别人不问话,他绝不说一个字。

至于沈默,他已经出神了这实际上是他第一次踏上这个时代的街道。宽而光滑的石板路上行人密集。道左边是鳞次栉比、白墙黑瓦的两三层小楼,右边是清澈的河水。小楼的一层开着各式店面,门面上挂着五花八门的招牌旗子,有的很文雅,比如用篆体刻就的聚香居、用草书写出来的酒旗风之类。也有的很直白,直接在旗子上画出售卖的东西,比如剪刀、铁锅之类。

河水伴着道看不到尽头,河上往来着窄而长的乌篷船,每隔十几丈远的地方,便有一座拱形小石桥供行人过往,水上路上各行其道,谁也不碍谁的事。

跟着沈默闷头走了半晌,沈京终于忍不住道:“我说兄弟,你到底要去哪难道真是沿着河边散步吗”

“城隍庙。”沈默说出目的地道。

“哪个城隍庙”这次沈京和姚长子异口同声道。

“哦”沈默闭目回想一下,轻声道:“永昌坊的那个。”

不怪他俩问,因为绍兴城里有三个城隍庙。按说城内城隍庙,城外土地庙一个城里有一个也就够了,为什么会有三个呢这得先从城隍神说起,这位以守护城池、保障治安为主要职司的神仙,在国朝以前,还是个跟土地公一样的小神仙,换算成国朝的官职,最多也就是个从九品,甚至不入流。

但国朝开国以来,深知信仰可怕的太祖高皇帝,下令仿照各级官府衙门的规模来建造城隍庙,并命各级官员赴任时,在城隍庙里宣誓就职。大大抬高了城隍庙的地位,使之成为县城以上必备的建筑。

而绍兴城之独特就在于一城分两半,被一条界河分成了两个县。东边是会稽,西边是山阴。既然是两个县,自然就得有两座土地庙了。

那第三座又是怎么来的呢不好意思,因为这地方太好了,所以绍兴府的府衙也坐落在城中,你县长都有的东西,我们市长不可能没有吧

不仅要有,还得更大更好更气派这就是所谓的绍兴一府两县三城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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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节 城隍庙 下

会稽县的城隍庙坐落在河边码头前,庙前是一片宽阔的广场,平日里便有许多商贩汇聚于此,贩卖东西,糊口营生。今日又恰逢大集,市场上更是比肩接踵,挥汗如雨,叫卖声、吆喝声、说话声、笑骂声,嘈嘈切切,嗡嗡不绝于耳。

站在集市外,沈默犯了难,这人山人海的,去哪找老爹呢一边的沈京却满脸兴奋,嘿嘿笑道:“满集的大姑娘小媳妇,还不进去更待何时”

沈默翻翻白眼,对长子道:“我们进去,你留神写字的摊子。”长子点点头道:“我看着呢。”

三人便挤进人群中,不一会儿便分不清东西南北。长子紧紧拉着沈默,沈京也紧紧拉着沈默,两人唯恐走散了这下可把个沈小相公折腾惨了,一会儿被长子拉着往东,一会儿被沈京拉着往西,时不时还不由自主的被来往的行人撞上,衣衫被扯破了不说,还被踩掉了一只鞋。

沈默觉着两只胳膊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人挤人、人挨人的,也只能随他们去了。就当自己是一截木头吧沈默如是安慰自己。

也不知挤了多久,左边的姚长子突然停下了。沈默收脚不及,一下子撞到他背上。后面跟着的沈京,又撞在沈默背上,把沈默撞了个前心贴后背,痛得他哇哇直叫。

沈默十分郁闷,心说:我还没叫呢,你叫个啥劲儿不过长子似乎找到沈贺了,他也没心情跟沈京废话,攀住长子的脖子,大声道:“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你爹被打了”长子突然大叫一声,两臂推门似的往左右一撑,把面前的行人推到一边,然后双手护在胸前,低头就往前冲,把路人撞得东倒西歪。

沈默身子灵巧,沿着长子开辟出来的道路便往前跑,路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让他越了过去。

沈京跟在最后,周遭环境又乱,等他反应过来,要跟着跑过去,却被怒气冲冲的人群拦住,揪住他的衣服,纷纷指责道:“侬跑这么快,赶着去报头胎啊还是前面有只金元宝等你拿”还有那脾气坏的,扬着巴掌便要揍他,骇得沈京满脸发白。

眼看就要被愤怒的人群淹了,沈京终于急中生智,扯开嗓子大喊一声道:“河上飘来一具女尸”话音一落,所有的目光齐刷刷往东看,一时没人顾得上他,沈京这才趁机逃离了人群。

这小子虽然不学无术,却很有心眼儿,他这短短一句话,包含着悬疑、惊恐、侦探、se情、伦理、鬼怪,总能让人找到感兴趣的方面,是以男女老少,无不中招。他还说是河上,把人的目光往东引,自己则朝北跑,实在是狡猾狡猾的。

国人有看热闹的爱好,每有婚丧嫁娶、打架斗殴,甚至是母驴下仔,都会兴致勃勃的围而观之,上千年来痴心不改。且在悠久的围观历史中,形成了一套看热闹的规矩自觉为被围观者腾地方,便是其中最醒目的一条。

今天集市上突然发生了斗殴,那条奇怪的规律便立刻显现出来,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给他们让出直径一丈的地方,再将其三圈外三圈,围得密不透风。大家伙兴奋不已的相互打听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很快便在人群中传诵似乎是一个卖字的摊子突然被人砸了,闹事的将桌子凳子掀翻,把笔墨纸砚都撒到地上,那写字的书生愤怒的与他们理论,却被打翻在地,劈头盖脸的拳打脚踢。

也有看不下去的,躲在人群中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打了,再打就要吃官司了。”

场中一条黑凛凛的大汉回过头来,一扯身上短褂,露出肩头纹着的狰狞虎头,恶狠狠道:“少管闲事,连你一起开销”人们一看,原来是道上的兄弟,更加无人敢言了。

那大汉正在耀武扬威间,人群中突然踉踉跄跄冲出个大个子,正是那充当开路先锋的姚长子。

只见长子一边抡拳往前冲,一边大吼一声道:“给我住手哦”却是不知被谁绊了一下,身子直挺挺的飞了出去。

大汉听到身后有动静,冷笑一声道:“敢偷袭”便使一招回头望月,扭腰转身抡着斗大的拳头,呼得一声回头便砸。

说时迟那时快,低空飞过来的长子一头撞在他的腰眼上,大汉哦地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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