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4部分阅读
,半边身子便失去了直觉,那一拳自然也落了空。
众人只见那大汉被横冲出来的大个子撞倒在地,又重重压上,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又见一个身材瘦削的少年冲了出来。
那少年正是沈默,他一看到场中被打的正是自己老爹,不由目眦欲裂,热血上头,随手拎起一根扁担,朝着三个行凶的暴徒没头没脑的打去。
但他已经丧失了突然性,那三个围殴沈贺的流氓,马上回过头来,几下便招架住沈默的扁担,还抽冷子给他窝心一脚,将他直挺挺的踢倒在地。
那边长子急了,赶紧起身去救沈默,却被倒在地上的大汉抱住两脚,摔了个狗啃屎他只好回头再与那黑大汉拼命亲热。
三个流氓嘿嘿笑着围住倒地的沈默,准备像对付那卖字书生一般,如法炮制了他。却不曾想沈默虽然身小力亏,却极是悍勇,抱住一条大腿,便狠狠咬下去。
那被咬的恶人顿时哀嚎起来,使劲甩腿想把他甩下去,却只换来沈默更用力的噬咬,任凭另两个流氓对他拳打脚踢,也绝不松口,场面一片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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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要伤我兄弟”就在此时,一声暴喝在人群中响起这次围观群众很麻利的让开一条通道,便见沈京拎着两把明晃晃的菜刀冲了过来,怪不得啊
见一个青年举着菜刀,面目狰狞的冲过来,那群暴徒相互使个眼色。他们只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出气的混混,很沈默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现在看对方的人越来越多,一个比一个不要命,自然萌生了退意。
一转念功夫,沈京便冲到了眼前,看着那锋利的菜刀,毫不含糊的劈过来,两个流氓拔腿就跑。
至于被死死咬住的那位,死道友不死贫道,兄弟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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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修正了一下剧情,现在才发。不过三章是不会变的。
第十六节 济仁堂 上
四个歹徒跑了俩,剩下的一个被沈默咬住,一个最终被长子按住。
沈京也不去追赶,回身便把菜刀架在沈默对头的脖子上,冷声道:“放开他”
那流氓高高举起双手,痛呼道:“我投降我投降,你让他放开我吧。”
沈默这才松开口,呸呸几声,突出几口血沫。他揉一揉嗡嗡作响的脑袋,顾不上满身的疼痛,勉强起身,踉跄着跑到沈贺边上。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还好只是昏厥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咳嗽几声,红着眼对四周的百姓道:“谁帮个忙,去叫官差和大夫来,我重重有谢”那个谢字咬得极重。
边上有人看不过去,应声道:“我去。”却被个老人叫住道:“单单叫大夫就行,可别叫官差来生事。”那人显然明白老人的意思,点头道:“晓得晓得。”便往最近的医馆去了。
沈默给老爹顺了几下气,双目通红的问那说话的老者道:“为何不能报官”
“小哥,这是为你们好啊。”老者赶紧解释道:“且不说一旦扯进官府来,就平白生出许多打点破费;单说这些人,可都是混帮派的,身后不知有多少兄弟呢。”
“哼,小子”这时那被按在地上的黑大汉也开口道:“识相的就快把爷爷放开,今天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否则教你吃不了兜着走。”
“呸”沈默用一口血痰回答了他的恐吓,面色狰狞道:“要是我爹有个三长两短,我杀你全家”
“小子口气不小”任谁都能看出,这个两眼通红的少年,绝对不是在开玩笑,那黑大汉也有些慌了,色厉内荏道:“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你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人吗”沈默不回答,冷冷反问道。
“一个卖字的穷酸而已。”黑大汉突然意识到,自己怎能被个穷小子吓住呢,登时气势汹汹道:“不就是你爹吗告诉你,天王老子也打得”
“我爹虽然不是天王老子。”沈默冷笑道:“但他是堂堂正正的廪生身份,你还真敢下得去手啊”说着对那老者近乎嘶吼道:“叫官差,听到了吗”
此言一出,场中一片哗然。围观的老百姓怎么也想不到,那蓬头垢面、破衣烂衫的穷书生,竟然是位相公。
那老人也不再多言,转身一溜烟跑去找捕快竟然有人胆敢伤害秀才先生,这真是太令人惊奇和气愤了。人们顿时愤怒起来,不少人摩拳擦掌,就要上前揍这两个暴徒也不知道早干嘛去了。
一听说自己打得是位相公,那黑大汉登时没了气焰,使劲抬头对人群中大喊道:“那个谁,你不是说是个落魄书生吗怎么是秀才老爷呢”
“谁”沈默沉声逼问道。
“就是那个谁”黑大汉这才想起,根本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卜楞着脑袋道:“刚才还在边上看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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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男人找来麻绳,将两个歹人五花大绑。虽然一时没有抓到主使,但沈默并不着急,除了那几个卖字先生外,他想不起还有什么人会跟父亲结怨。
这时东边响起一阵呵斥声,人群忙不迭的闪开。几个头戴圆顶巾,内穿青衣、外罩红布马甲,腰系一条青丝带的公人来到了现场。
当先一个不穿红马甲,腰系红丝带,似乎是个小头目的,打量一下场内,声音还算尊敬的问道:“是哪位先生挂彩了”
“这位捕爷,”沈京一指沈贺道:“受伤的人是本县廪生沈相公。”他怕跟个火药罐似的沈默炸了,因而抢先说道。
那班头看一眼躺在地上的沈贺,但见他头发花白,衣衫残破,登时便起了轻视之心,表情也僵硬许多道:“怎么回事啊”
沈京便将事情经过讲与他知道,那班头听完后,突然神色严肃起来。细细端详着黑大汉,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朋友,哪条道上的面生的很啊”
“反正不是混你们这条道上的。”黑大汉使劲低下头,明显是心虚了。
“你不说我也知道。”班头上前一步,一把扯开那汉子的衣衫,露出膀子上的虎头,冷笑道:“果然是山阴虎头会的,兄弟,你们捞过界了吧”
“什么山阴人”人群顿时炸了锅,爆发出比方才嘈杂百倍的噪音,似乎人人都变得怒不可遏,他们大声嚷嚷道:“竟敢欺负我们会稽人,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事情一下子便变了味。
那汉子顿时额头见汗,狡辩道:“我们是来赶集的,碰巧打了一架罢了,不算捞过界”
这时候,人群又是一阵马蚤动,起先去的那人,终于将大夫请来了。
那大夫原本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但一见沈默爷俩便愣了下,接着换上一副认真的面孔,上前为沈贺查看伤势。
“大夫,我爹怎样没危险吧”沈默关心则乱,已经完全没了往日的稳重风度。
“这个么公子请放心,令尊没受什么内伤,但是关节似乎有些错位,还是速速回堂上,请正骨大夫正一下,以免落下后患。”那大夫很认真道。
沈默点点头,见长子不知从哪推来一辆大车,便对沈京道:“搭把手,帮我抬抬。”
沈京过来,与他小心的将沈贺移动到车上,又转身拍一下那班头的手道:“捕爷,救人要紧,您看是不是让我们先走”
班头感觉手头一沉,似乎足有七八钱的份量,便快而不露痕迹将其抄进袖里,面上多一丝笑容道:“去吧,人命关天嘛,不过还请几位回头去衙门报个案,咱们走一下过场。”
“一定一定。”沈京笑着拱拱手,这才回头去追沈默和长子,那俩人已经推着大车,走出老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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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官差找齐了一干人证,压着两个道上人物离开,人群便渐渐散去,大集很快恢复了喧闹,再看不见一点这件事的影子。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不可能这样算完了,只要牵扯到两县之间,就绝不会这样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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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节 济仁堂 中
三人推着沈贺,跟着那大夫一路急行,没用多会儿,便到了医馆门前。沈默一看门上那块济仁堂的匾额,这才知道那大夫为何见了自己会发呆。
这次的伙计没有再赶人,而是手脚利索的抬一块门板来,将伤号小心抬进店里,请大夫医治。
看着老爹被抬进里屋治伤,沈默终于松口气,一坐在椅子上。这一停下来不要紧,他终于感觉脸上身上,好几处传来钻心的疼痛,不由嘶嘶得倒吸着冷气。
长子和沈京立马凑过来,关切道:“怎么了”
沈默抬头呲牙笑道:“你们受了伤吗”
两人一同摇头,长子很认真道:“胳膊破了点皮,别处都没受伤。”
“好吧,我受伤了。”沈默点点头道。
沈京赶紧叫大夫过来瞧瞧。大夫一撩他那破破烂烂的衣衫,露出后背的几片乌青,用手戳了戳,痛的沈默呲牙咧嘴,那大夫才笑道:“也不妨事,都是皮肉伤,开瓶红花油回去,一天搓上三次,七天就好了。”
沈京两个这才松口气,他一坐在沈默旁边,端起机上的茶碗,也不管是谁的,仰头咕嘟嘟灌下去,这才舒服的长吁口气,胡乱抹抹嘴道:“今天真他妈刺激。”
沈默转过头来,认真端详他半晌才沉声道:“谢谢。”
沈京愣一下,挠挠头,故作矜持的笑道:“自家兄弟嘛,客气什么”说完便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震得房梁上直往下飘灰,引得四周人纷纷侧目。素来以害虫自居的四少爷实在太高兴了终于有人跟他真心说谢谢了。
沈默和长子真想挖个洞钻进去,装作不认识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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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京这边持续猛烈的大笑着,通往后堂的门帘被挑开了,一个气呼呼的丫鬟从里面出来,小嘴巴巴道:“前面怎么了不能让病人安静点,不知道小姐在查账吗”
沈京的笑声戛然而止,沈默和长子忍俊不禁嘿嘿之笑,心说这小娘们嘴太毒了。
他循声一看,便见个青春活力的小丫鬟,正杏眼圆睁的瞪着自己,不由老脸一红道:“看个索西”他一着急,把绍兴土话给说出来了,就是看个什么的意思。
谁知那小丫头的视线很快越过他,落在左边的沈默身上。一看到那张清秀的面庞,小丫头的小心肝就是一阵乱颤,心中哀叫道:菩萨啊,他第一次来看我,就看到我最暴力的一面,我怎么这么倒霉又想道:他会不会以为我是泼妇,就此跟我绝交啊
不用猜,她便是沈默认识的唯一少女,据说是殷大小姐的高级贴身大丫环,画屏姑娘是也。今天她又是陪着自家小姐来查账了。
按说殷家产业都是一个月查一次账的。只是这济仁堂重新整顿,自然要紧盯着点,仅仅过了十天,殷小姐便又一次过来了。她刚刚坐下,提起笔蘸饱墨,正要将这几日的账目算清楚,便听到外面突然一阵鬼叫,吓得她登时一哆嗦,笔头便重重戳在账册上,落下一大团墨迹。
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画屏自然不会眼睁睁见小姐吃亏,登时火冒三丈,撸着袖子便跑出去,要找那打断小姐算账的人算账。
谁知一出来便看到那那人,什么丑样子都被他看到了。哎呦羞死了,画屏姑娘嘤咛一声,捂着红彤彤的脸蛋,扭头跑回后堂去。
望着这汹汹而来,落荒而去的小丫鬟,沈默和沈京面面相觑。
“这是谁呀,不会有病吗”沈京一脸好奇的问道,当然不排除报复的可能。
“殷小姐的贴身侍女。”沈默呲牙笑笑道:“可能是今天吃了什么不消化,往常不这样的。”
“什么什么殷小姐的侍女”沈京两个眼睛瞪得有牛粪蛋子大,嘴巴可以塞进一个西瓜道:“是这济仁堂的主家吗”
“应该是吧。”沈默很奇怪他的反应,小声问道:“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沈京满脸激动,压低声音道:“你知道会稽县里谁家最有钱吗”
“不知道。”沈默实话实说道。
“就是殷家。”沈京给出了毫不意外的答案:“她们家有店铺十余个,工场好几处,雇工近千人,家财何止万贯本县无出其右”又继续问道:“你知道全会稽,哦不,全绍兴公认的第一美女是谁吗”
“不知道。”沈默很配合道。
“殷家大小姐是也。”沈京唾沫横飞道:“这也不是我评的,而是文徵明文先生,在前年见过殷小姐的芳容后,亲口做出的评价。”说着一脸唏嘘道:“徵明先生作为色国前辈、我等之偶像,赫赫有名的江南四大才子之一。虽然年事已高,但眼力愈发老辣,他说第一那就一定是第一的。”
是男人就对这种话题感兴趣,沈默果然忍不住问道:“那你见过吗”
“我见过”沈京大喘气道:“半面。”见沈默兴头顿失,他激动的手舞足蹈道:“能见到殷小姐半面,已经是极为幸运了。人家是大家闺秀,不可能抛头露面的,若不是那年趁着她在城隍庙里上香的机会,连半面也是瞧不着的。”
“漂亮吗”就连老实忠厚的姚长子也笑声问道。
“就跟你说一件事儿,”沈京满脸陶醉道:“见了殷小姐半面之后,我回去足足有半个月茶饭不思,看着哪个女的都觉着庸脂俗粉,俗不可耐。”
看他那没出息的样,沈默摇头笑道:“看一眼就半个月吃不下饭,这样的女子谁敢娶,娶回去还不得饿死啊”
“你不娶,盼着娶她的人能从会稽排到山阴去。”沈京小声道。
“这么神”沈默不信道。
“我还是就说一句话。”沈京凑在他耳边道:“殷小姐他爹没有儿子,膝下就殷小姐这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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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节 济仁堂 下
这时那门帘掀开,红着脸的画屏姑娘,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四一直瞄着那儿呢。一见画屏出来,赶紧住嘴、正襟危坐,装起了谦谦君子。
但他这番功夫注定要白费,因为画屏姑娘莲步款款、目不斜视,也装起了淑女。
沈四只见她从眼前走过,到了沈默面前道:“原来是沈小相公啊。”
沈默起身还礼道:“原来是画屏姑娘,真巧啊。”
“是呀,真巧。”画屏点点头,轻声道:“您怎么又来这儿”
“家父受了点伤。”沈默沉声道:“不得不再来劳烦大夫。”
“受伤”画屏惊讶的抬起头来,小嘴微张道:“怎么又受伤了”
“无妨,只是摔着一下。”沈默低声道。
“啊,你的脸,还有身上是怎么了”画屏这才看到沈默衣衫破烂,脸上也有块乌青,嘴角还有血迹,八成是刚打过架的。画屏姑娘一着急,淑女风范顿时抛到九霄云外,向他靠近两步,紧张道:“你受伤了,伤得重吗要不要紧”伸手想摸摸他的乌青,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赶紧退一步,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沈默不忍看她受窘,活动下手脚道:“好好的呢,多谢姑娘关心。”
“说不定有内伤呢。”画屏轻咬下唇寻思片刻,终是转过头去,提高声调道:“胡三,帮忙请马大夫过来给沈小相公瞧下病”
伙计胡三正在柜台后面忙活,闻言陪笑道:“方才已经瞧过了,无甚大碍的。”
“不行,再仔细检查检查”画屏姑娘柳眉一竖道:“快请马大夫去。”
她是当家大小姐的身边人,哪个不开眼的敢得罪胡三一缩脖子道:“这就去请。”便去偏厅重新请了马大夫,过来给沈默望闻问切一番。
“马叔,”老大夫问诊完毕,画屏便朝沈默几个告个罪,扶着老大夫回到偏房。一进屋便急切问道:“他没事儿吧”
那老马无奈的摇摇头道:“没有病就是没有病,还能没病找病”
“马叔”听出老马语气中的促狭,画屏不依的牵着他的袖子道:“真的全身都妥帖他前些天还被毒蛇咬过呢。”
大夫终于明白了,一边坐下一边笑道:“小哥的身子确实有点虚,应该是上次还没好利索,老朽再给开点滋补品”
画屏这才笑逐颜开道:“您老说的一准没错。”又是端茶又是递笔,哄着那大夫开了老长一串的药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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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京看着屋里嘀嘀咕咕的俩人,凑在沈默耳边道:“我说兄弟,这小娘皮是不是跟你有仇啊”
“没有啊。”沈默奇怪道:“何出此言”
“不就是开个方子吗,干嘛还要避开咱们”沈京满肚子心眼道:“我看她们八成想开些人参鹿茸、冬虫夏草,狠狠黑咱们一笔。”
“不会吧”沈默的脸都绿了,他想不到现在的大夫就已经乱开高价药了。这年代也没个社保啥的,除了自己负担,还能上哪报销去他越想越惊心,看到画屏拿着张纸笺从偏厅出来,起身刚想开口说话。
却见她朝自己丢个眼色,沈默甚是识趣,将那句开副狗皮膏药就行了。硬生生咽回肚里,又一坐下了。心说横竖欠她的人情,这次被宰了我也认了,就当给她家小姐出出气吧。
想那殷小姐给他爷俩看了病,不仅没收钱,还得赔礼道歉,还得时不时上门送温暖。虽然换作是他,为了挽回商誉也会那样做,但以己之心度人之腹,沈默觉着殷小姐一定很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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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方抓药吧。”画屏将方子搁在柜台上,胡三拿起算盘拨拉几下,咋舌道:“这得二两七的银子。”
“只管抓就行了。”画屏瞪他一眼,小声道:“这是小姐吩咐免账的旧病。”
胡三心说,这不胳膊肘子往外拐吗但铺子又不是他家的,既然有下账的地方,他也乐得顺水人情,巴结下小姐的红人画屏姐。
这边抓药的功夫,那边里间的大夫出来了,对沈默几个道:“行了,骨头都正起来了,回去静养个把月便无妨了。”
沈默道谢问道:“先生诊金是多少”
大夫咂下嘴道:“你去柜上结吧,这点规矩都不知道”
沈默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只好求助的看向沈京。
沈京嘿嘿一笑道:“我去结账。”便拍拍起身上了前台。
沈默和长子则进去里间,将昏昏睡去的沈贺抬出来,安置在门外的板车上。
两人在外面等一会儿,还不见沈京出来,沈默便让长子把老爹推到阴凉处,他则回去看个究竟。
却与提着大包小包往外走的沈四迎面碰上,沈默顿时不好意思道:“帮我结账就够仗义了,还买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太破费了。”
“出去说。”沈京挤挤眼,便当先出了药铺。
沈默稀里糊涂的跟着出来,两人到了马路对面的树荫下。
“这是那小娘皮开给你的。”沈四从怀里掏出张纸笺递给沈默,嘿嘿笑道:“还真让我说着了,人参、鹿茸、冬虫夏草,一共七八样药材,没一样便宜的。”
“很贵吧”沈默虽然不了解行情,但光看药名就觉着价值不菲。
“少说也得二两银子啊。”沈四咋舌道:“绍兴城里最高档的酒席可以包一桌了。”
“还是退了吧。”沈默低声道:“我暂时没那么多钱,还不起你。”
四笑道:“怪我没说清楚,这是那姑娘白送的,说是让你和伯父补补身子。”说着一拍沈默的肩膀,色迷迷道:“读书人就是吃香啊,兄弟你才十几啊,就有人打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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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大条了 上
第七章大条了上
三人推着沈贺往回走,一路上沈默的脸色都不好看。
这世上最难还的是什么人情。这玩意儿没有三斤二两,却仿佛一块石块,老压在你心头上,沉甸甸的让你难受。
但看一眼躺在大车上的父亲,沈默哪能说出谢绝两个字沉吟半晌,苦笑一声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还是走一步说一步吧。”
沈四拎着药包走在左边,闻言调侃道:“单听这话,你得有三十多了。”
“这没啥稀奇的。你是大少爷,不会理解为什么说,穷人孩子早当家。”沈默笑笑道:“不信你问长子,他为什么沉默寡言就是让心事儿压的。”
“真的吗”沈四抬头看着长子道:“你可得说实话啊。”
哪知长子憨厚的摇摇头,翁声道:“那倒不是,主要是我脑子慢,跟不上你们说话。”
沈四闻言极为开心,嘎嘎怪笑着对沈默道:“叫你再装大尾巴狼,这下露馅了吧”
沈默苦着脸道:“我说长子,你到底是哪一面的”
长子想了一会儿,才认真道:“确实没啥烦心事儿”惹得沈四爆笑道:“长子好兄弟啊”
说话间回到了沈家后门,沈默要和长子将老爹抬进去,沈京却摇头道:“先等会儿。”便拔腿跑了进去。
等了一会儿功夫,沈京带着昨日那壮汉出来,壮汉还和另一个青衣仆役抬着张木床。
几个人七手八脚将沈贺抬上床,送进闻涛院里的阁楼上,沈四对沈默道:“我就记着你这儿只有一张小床,正好这张就搁这儿吧。”
沈默点头道:“行啊,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我记着就是。”
沈四嘿嘿笑道:“咱俩就不用来这套了,往后打交道的日子多着呢,还指不定谁靠谁呢”
沈默点点头,想给他和长子倒碗水喝,却连个茶碗都没有,只能用饭碗给长子倒一碗白水,再对沈四道:“我这就这条件,你喝不喝不喝就先忍忍,不用顾忌我。”
沈四呲牙笑道:“我是那么讲究的人吗”便拿起桌上的饭碗,摸一把发现挺干净,便自个从壶里倒水,咕嘟咕嘟饮下去,看来是真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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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饱了水,沈四喘口气,对那青衣仆役道:“看看屋里还缺什么,找福大叔去领回来,特别是米面油盐啥的,这里有病人,让他多开给鱼肉。”那人恭声应下,便下楼办事去了。
见这边没什么事儿了,长子便起身道:“天不早了,再不回去我娘就要急了。”
沈默和沈四将他送到门口,沈默沉声叮嘱道:“这几天小心点,没事儿别出来了。”
沈四也应声道:“是啊长子,今天咱们打得可是道上的,这些人弄性尚气,最他妈不是东西了,你可得留神为妙。”
长子点头道:“我晓得了,这几天不出门就是。”深深看一眼他们俩,便大步离开了沈家大院。
一直看着他消失在街口,两人才慢慢转回,一直跟在边上的壮汉终于忍不住道:“少爷,您又旷课了。”
沈四紧张道:“怪罪了么”
“先生倒没说什么。”壮汉小声道:“但是三少爷一下学就跑到老爷那告状去了。”
“无所谓啦。”沈京明显神情一松,撇撇嘴道:“让他告去吧。”
走到闻涛院门口,沈京笑道:“我就不进去了,还得去老头子那领罚呢。”
沈默微微笑道:“看你不怎么担心。”
沈京摇摇头,岔开话题道:“今天我就跟老头子说说,赶明给你换个地方,住那阁楼子太憋屈了。”
沈默坚决拒绝道:“你要是拿我当朋友,就别跟沈老爷提这茬,我们爷俩住那里就足够了。”
沈京见他不容商量,便挥挥手道:“你随便了,等什么时候想换再跟我说吧。”
沈默点点头,看着他走出几步,突然沉声道:“有句话想跟你说。”
沈京回头笑道:“啥事儿说吧。”
沈默看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今天谢谢你。”
“不客气。”沈京眉开眼笑道:“再夸我一句行不”
沈默心说我这也不是夸你呀。想半天才憋出一句道:“你手拿菜刀的姿势真的很有型”
“有型”沈京有些糊涂道:“这是文言吧什么意思啊”
“玉树临风。”沈默胡诌道。
“我真的很有型吗”沈京得意非凡的笑道:“我发现你是这世上最有眼光的一个。”说完便一步三摇没个正形的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沈默嘴角浮起一丝微笑,他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要接近自己,但从今天的接触来看,这应该是个值得交的朋友。至少在他在危险时拔刀相助,这就比大多数的人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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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楼上,他便看见七姑娘和她老公站在屋门口,男人还拎着一篮子鸡蛋。
“怎么不进去”沈默感觉浑身乏力,仿佛每爬一阶楼梯,都要用尽全部力气一般。
“沈相公在睡觉,我们不进去了。”一看见沈默,七姑娘便低声问道:“看见沈相公病了,我们给送点鸡蛋。”她男人也点头不迭。
沈默勉强笑道:“谢谢七哥七姐了,不过真不用了,我们自己的还吃不了呢。”
“那不一样的。”七姑娘很认真道:“你们有是你们的,但这是我们的心意。”
“你们过的什么日子我也知道。”沈默摇摇头,轻声道:“心意我收下了,但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小相公要是不收,便是您瞧不起我们。”七姑娘十分坚持,她男人也帮腔道:“一定要收下的。”
沈默想一想,突然豁然开朗,心说欠点人情怕什么,人活着不就是个人情往来吗以后慢慢还就是了,便哈哈一笑道:“是我矫情了,那就谢谢七哥七姐了。”
恩,不要太怕欠人情,欠点人情更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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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晚了,因为晚上去火车站接人来着,尽管如此,我还会把第三章码出来的。可能要十二点半吧,大家别等了,明天看也是一样的。
第二十节 大条了 中
沈默轻轻关上房门,将那篮鸡蛋搁下,看看老爹仍在昏睡,但气息比先前顺畅了许多。他这才放下心,便感觉一阵阵疲倦顿时如潮袭来,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
今天他实在是太累了,他仿佛回到了前世的二十四以前。除了理想与未来之外,什么都没有的日子生存要靠自己来解决,尊严要靠自己去维护,地位要靠自己来赢得,未来要靠自己去打拼但再次从零开始,却要比前次从容许多,不只是因为久经磨砺后,他已经十分成熟,,还因为现在他有了亲人、有了家,有了心灵的港湾
迷迷糊糊中,沈默又想了那首最爱的歌:
从前已经走远,未来却在眼前,
哪怕一无所有也要再站起来,
用汗水争取明天,再苦再累也无怨。
世界不为谁改变,时间不为谁停歇。
偶尔也感到疲倦,但明天还要上演,
从零点开始到永恒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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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醒来的,是个放下包袱、神采奕奕、浑身轻松的沈默。他翻身下床,第一件事便是查看老爹的状况。
却见沈贺早就醒了,正两眼无神的望着房梁发呆,沈默叫他也不答应,可肚子却骨碌碌的抗议起来。
沈默闻声笑道:“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包子还是油条不说话我就给你买油条去了。”这家伙蔫坏蔫坏的,知道病人见不得油腻,便用油条来恶心老头。
沈贺果然中招,一听油字便阵阵反胃,只好吐出一个字道:“面。”
沈默无声的坏笑一下,又问道:“是阳春面还是清汤面”
阳春面就是清汤面,沈贺知道他在逗自己说话,为表示抗议,拒不回答这个问题。
“看来都不爱吃。”沈默挠着下巴道:“那就换油泼面吧,这面太好吃了,下好了面条撒好了料,最后一道工序是关键。”说着举起一个大碗道:“大师傅在滚沸的油锅里舀出满满一碗猪大油,猛地浇在面条上,”
他口才极好,绘声绘色的让沈贺身临其境:“只听得刺啦一声,一团烟雾升起,随之油香扑鼻,再看那面条经油泼烫,表皮焦黄,咬一口吱吱冒油啊”
“别说了,呕”沈贺忍不住一阵干呕,沈默赶紧上来给他顺气,沈贺举手打了他两下,喘着粗气骂道:“臭小子,有你这样作弄老子的吗”
沈默任由老头随意出气,嘿嘿笑道:“不这样您就没法通气,就老不理我。”
沈贺擦擦憋出来的眼泪,笑骂道:“我看你是嫌我死得早了。”话虽如此,心中块垒却实实在在松动不少。
沈默定定望着他,轻声道:“我就您一个亲人了,您可得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啊”
“哎”沈贺的眼泪一下流出来,赶紧伸手去擦,双眼通红道:“百无一用是书生,爹爹干什么都不行,活着也是拖累你。”
若是别人,八成会劝他要想开,说些没有你我怎么办之类的。但沈默不然,只见他摇头笑笑道:“世上哪有白用的功读了书的就是比文盲强,您之所以一时遭到挫折,不是您能力的问题,而是没有选对行当。”
“你说我选错行了”沈贺低声道。
“对”沈默自信道:“回头孩儿帮您选个行当,只要您听我的,飞黄腾达不敢说,至少能在这绍兴城里拔尖。”
“什么行当”沈贺十分好奇道。
“这个我还没想好。”沈默两手一摊道:“不过不着急,大夫说您得静养一个月,这个月里我会帮您想好的。”双手又一搓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吃饭,我去做饭了。”说完便开始忙活起来。
望着他忙碌的背影,沈贺突然欣慰的笑了,我虽然不行,但有个很行的儿子,也就够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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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的手艺不是盖的,那是多年独立生活练就出来的。只见他不一会儿便和好面,再将面团擀成又大又圆的一张面皮,用刀切成细细的长条,撒上淀粉搁在案板上晾着。
备好面条之后,剩下的工序也就简单多了。沈默从篮子里取个鸡蛋,磕入碗内,用筷子细细打匀。再炒锅置于火上,将鸡蛋摊成蛋皮,取出切成细丝。待面条出锅之前,撒上盐和鸡蛋丝,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便大功告成了。
沈贺接过来尝了一口,连连点头道:“清淡爽口,不错不错。”说完又有些唏嘘道:“你娘在的时候,每次下面都放葱。”
“知道了。”沈默一边大口扒着面条子,一边含糊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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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吃过早饭,就到听一阵敲门声。
沈默擦擦手,将刷好的饭碗码放整齐,开门一看,是昨天那个青衣家丁。
只见他抱着两床崭新的被褥,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装束的下人,一个抱着两把椅子,还有蚊帐、茶碗之类的杂物;另一个则提着两个篓子,左边的装着柴米油盐酱醋茶,右边的盛着蔬菜禽肉,各种吃食。
“公子,这是公中拨下来的。”那家丁朝沈默笑道:“老爷吩咐了,日后您家的日常用度,都由公中包了。”
沈默赶紧将三人让进屋,表示感谢之后,又给他们倒水请坐,三人推辞道:“还有事情要做,不能多留。”便快步离开了小楼。
他们一走,沈贺便埋怨道:“潮生,我们怎能要人家东西呢你不该收的。”
“这是上面的决定,跟他们说有什么用”沈默摇头道:“您先把病养好了,然后咱爷俩合计着谋一条生路,早早搬出去才是正办。”看来他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