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居一品第185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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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现在才发第一章,但我要说,今晚无论如何也会写完下一章的,写不完不睡觉
艰难恢复人品中
第六零五章 白忙活和白忙活
年前下雪几乎成了宣府一带的惯例,腊月二十的夜里便北风呼啸,天色变黑沉沉,远处的乌云压下来,仿佛伸手就能够得着。
第二天早晨,雪花大片的飘落,很快便将天地间裹上一层银装,又下了天,还是越下越大,没有停的意思。
就这样连下两天,到了二十二日夜里,道上的雪已经及膝深了,满眼是白茫茫的一片,难辨东西南北。
可就是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竟有一支长长的队伍在行进,那些人穿着厚厚的皮袄,整个面部都裹着厚厚的头巾,只留下一个眼睛露在外面,看清前面的人便足矣。他们每个人都牵着匹低矮的战马,马背上的包袱里,严实的裹着他们的弓箭。风太大了,已经没法骑马,雪太大了,会严重损毁他们的硬弓。所以只能牵着马,用毯子将弓箭裹起来,艰难的在雪地里跋涉。
哪怕看不出这些人的面貌。却也能肯定是蒙古人,因为只有生在苦寒之地,从小吃苦耐劳的蒙古人。才能在这种恶劣天气下行军。如果让汉人的士兵遭这份罪,恐怕早就哗变了。
刚开始下雪的第一天,蒙古人便这样激励自己。可到了第二天,仍然专大风、下大雪,天气无比严寒,往地上撒泡尿都能立刻冻起来,就是再能吃苦也受不了了”队伍行进中,不时能听到扑通扑通的摔倒声,每一下都代表一个人或者一匹马被冻死了。
这正是黄台吉和他三个弟弟所率领的队伍,他们十八日从马肺山出发,为了避开正面的哨卡和烽火台。先往东走了八十里,然后翻越长城,从北面杀向宣府城。
如果一切顺利,他们本应该昨天就到宣府城下,展开猛烈的佯攻了,但让这鬼天气一闹,至今还没见着宣府城呢。他们挡挡风,不过只能是聊胜于无。
“大哥,我们会不会被冻死”把林台吉将身子裹在裘皮大氅里,趴在马背上,颤声问道。他被冻伤了脚,毛经没法走道了,所以整个人也显得很想观。
看到另外两个弟弟也情绪低沉。黄台吉只好大声安慰道:“怎么会呢我们是长生天的宠儿。”风太大,声音小了就把话吹跑了,根本听不清。
“我都不信了。”丙兔台吉缩着脖子,大声道:“长生天要是眷顾我们,难道会用这么恶劣的天气欢迎我们我看离了大草原,长生天也没用了。”
“不要胡说”黄台吉记斥道:“这场大雪是长生天的意思,你不要光看多少人被冻死了,还耍想想有了它的掩护,我们才能躲过明军的哨卡,也不用再牺牲勇士们的生命,假装攻城了”对自己的理论十分得意,他对几个弟弟道:“要想得到金子,就得付出银子,这是长生天在考验我们,配不配得上这场伟大的胜利呢”
“这是他第八遍重复了吧”丙兔台吉问比较沉默的布彦台吉。
“没那么多”布彦台吉答道:“第七遍而已。”
黄台吉好不尴尬,要是再这样走下去,他的威信都要丧尽了,便大声问道:“已经到哪了”
过一会儿,一个斥候跑过来道:“到王村了。”
“离宣府还有多远”黄台吉大声问道。
“二十里斥候道:“再往前就是宣府的外围哨所了”
这一句话,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让台吉们一下子精神起来,他们的部下也浑身有了力量,都感觉就要到创造历史的一刻了。
黄台吉兴奋的举起双手,高声对身边人道:“我的勇士们,破城便在今晚成吉思汗子孙的荣耀就在今晚只要冲到宣府城下,便会有内应为我们打开城门,这大风雪将是我们最好的掩护让我们可以把明军杀死在床上”
这下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就连趴在马背上的把林台吉,也在那嗷嗷直叫,仿佛一群狼嚎
看到这激动人心的一幕,黄台吉感到体内的黄金血液在燃烧,自己仿佛被成吉思汗附体一般,一挥马鞭,指着前面道:“谁为我扫平最后的障碍”
“我去”丙兔台吉被他的魄力所感染,激动道:“请大哥答应
“去吧”。黄台吉点点头,沉声道:小心一点”“这么快就肃清了”
“根本没代nbsp;nbsp;。丙兔台吉啐一声道:“炉子里也没有火,好
黄台吉不以为意道:“汉人最是怕苦,定然是看着雪大天冷,觉着咱们不会这种天气出动。所以前躲进城里享福去了。”
众人也觉着是这个道理。便继续往前进,约莫又行了一个时辰,终于看到远处城墙的轮廓。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宣府城,终于走到了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尽管风雪声足够大。但为了谨慎起见,所有战马都被套上嘴笼,以防发出叫声,即使是人也被要求口含上一片布头,防止不小心暴备。所有一切都是在无声无息中进行完成,一万三千多勇悍的蒙古骑兵,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城外一里的地方。
黄台吉眺望城上,还是一片黑咕隆咚,不由暗道:“明军果然是麻痹大意,看来天叫我成事”便命令麾下头号大将、东蒙古草原最有名的千夫长哲勒日,率领本部一千精骑,担任先头部队。他的任务,是与北门的内应接上头,然后控制住城门,大军可以径直杀进去,此役必胜历史将铭记这一刻
望着渐渐远去的先头部队,黄台吉问不知从什么地方早出来的萧芹道:“萧国师,你那边没问题吧”
萧芹摇头道:“不会有问题的,北城门的守将,是最狂热的信徒,若不是我强压着,早就带人跑到板升了。现在,他将有机会成为梦寐以求的护法,绝对会办好这件事的。”说着淡淡道:“不光他一个内应,城内还有好些个我的人。战事一起,他们会在四处纵火。让明军陷入混乱”
“那太好了那太好了”黄台吉深吸口气道:“跟上吧”大军便缓缓尾随着先头部队的影子,向北城门行去。当,”的轻轻敲了三下。这是萧芹跟内应早约好的暗号,下面就该城内传出同样三声了,可哲勒日支愣着耳朵好一眸子,也没听到有什么回应。
“是不是风太大了。里面人没听到”边上配合他行动的白莲教护法小声道。
“唔”哲勒日便往前进了些,然后再用些力气敲那梆子,发出更大的三声响。这次运气好,马上就有了回应,”只听城内也“当当当。三声。
“听到了,听到了”护法激动的小声道。
哲勒日点点头,朝身后的手下一挥手,便一马当先朝城门下行去,然而在离城门越来越近时,他竟然凭空消失了。
然后紧跟在他后面的骑兵也接连不见了踪影,只听到沉闷的摔击
那落在后面的白莲教护法,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地张开口,吞噬着一个个蒙古骑兵,好半天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道:“有埋伏”
这一声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宣府城,一支接一支的火把在城头点亮,无数明军士兵高声呐喊同一时间,弓弩长矛、滚石擂木俱下,雨点般的笼罩住了拥挤在城门下的蒙古尖兵。
黄台吉等人呆若木鸡的望着这奇峰突起的一幕,眼看着一千尖兵被箭雨石幕罩了个严严实实。能逃得性命回来了的,才不到二百人
“这是怎么回事”呆滞之后,黄台吉突然朝萧薛咆哮道:“你不是说已经安排好了吗”
萧芹也愣了,呆呆道:nbsp;nbsp;“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的是,就在昨天这个。时候,也有人问了同样的问题。将时间倒回三天半。那时蒙古人还没越过长城,那是天还是睛朗的天,一点没有下雪的迹象。但还是贼冷贼冷的。
这种天,人们能赖被窝就不起床,更别提出门了,只有当差的没办、法,还是得按时起床。丘千户就是这些苦命人之一,他是宣府北城门的守将,这差事肥则肥矣。却苦的很,一年三百六十天,日日不得空闲,每天都得在那盯着。
像往常一样,吃一碗婆娘煮的鸡蛋面条,将宝剑挂在腰间。再穿上厚厚的棉大氅,说一声:“我去也”便往外面走去。
冬天他都不骑马,而是步行上下班。一来骑在马上身子不活动,就要冻僵了,二来他蓄欢在大街小巷上转悠一会儿,东瞅瞅西看看才去当差,家里人都习以为常了。只以为他这是人到中年的怪癖,也就由他。
今天他又转到了城隆庙后的一条胡同中,目光不经意的在两边墙上巡梭,眼看就要出去巷子了。他突然站住了,深深的看那左边墙上的一组图案一眼,然后便快步离去了。
身后的墙上,赫然画着一串小儿涂鸦似的符号,一共五个,依次是月亮小鸟、太阳、狗和人脸。
往北城门去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这五个,默,别人跟他打招呼都没听亚:回到值房中,异千户关卜怖将记在心里的五个图案画下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个巴掌大小的小册子,一个个的比对起来。
哦不,是二十一。丘千户心中暗暗道:“太阳是北、狗是戌时。张着嘴的人,是开门的意思。便默念道:“二十一,北、戌时开门,腊月二十一,戌时,开北城门”
他终于稍稍松口气,朝着西北弈向跪下,恭敬的磕三个头,低声道:“师傅,徒儿明白您老的意思了,您请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然后便若无其事的起身,将东西收在怀患,坐在大案后,高声道:“把陈书办叫来”
不一会儿,便有个布衣文士出来,朝他拱手道:“千户,有何吩咐”
“本月下旬的当值表排出来了吗”城头与城墙巡逻,都是日夜两班倒。至于谁耸什么班,向来由这个陈书办安排。丘千户从不过问。
他这一问,让陈书办愣了一下,道:“已经排出来了,正要给千户过目呢。”说着将一张表搁在丘千户桌上。往常他就是直接签字,从来看都不看。
但今天丘千户注定反常,他不仅仔细的翻看,还提出自己的意见。说什么某某某怎么从不值夜班某某某家里有事儿,就别让他晚上来了云云,,陈书办自然无所谓,他说怎么改就怎么改,结果改来改去。平时跟丘千户不对付的全都上了白班。而跟丘千户关系好的,却全都被发配到夜班岗上了。
陈书办不知他怎么想的,但心里老大不愿意小声道:“要是这样排班,我肯定被他们埋怨死。”当然“他们,是指那些丘千户的亲信。
“无妨”丘千户难得的笑笑道:“你就告诉他们,夜里我也在,看谁敢有意见。”
“那成。”陈书办点头应下道。城头巡逻的官兵叫苦不迭,但千户大人今晚值夜,谁敢偷溜回去只好一边骂嚣咧咧一边在城头捱着,心说,姓丘的脑壳坏掉了,这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吗
但他们的怨气很快无影无踪,因为丘千户下令,全体收队,回营房中取暖。
有负责任的百户道:“是不是留两个哨位”
“用不着”丘千户大咧咧道:“这风雪天的,外面城墙上都是一层冰。蒙古人除非长了翅膀,不然休想打咱们的主意。”那百户还想说什么。却被的手下拉进去,道:“丘大人请客喝酒,你可不要不赏光哦”
原来丘千户早买了大量的酒肉,要搞赏他的亲近手下,众人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大人给排夜班,要是白天。谁敢肆无忌惮的喝酒吃肉
既然是丘千户请客,大家也就完全放心了,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快朵颐、大呼小叫,顿觉这个风雪夜也变得无比可爱,朦朦胧胧起来
喝了其实没多久,一个、两个、三个,,官兵们接连醉倒了,不一会儿。除了丘千户和他几个心腹之外,便再没一个清醒的。
丘千户擦擦手,穿上大氅,面色郑重道:“成败在此一举了”便带着几个心腹出了营房,往城门洞里去了。
一进去城门洞,风声便顿时小了。说话也不用大声了,便听个心腹道:“千户,现在开门吗”
丘千户摇摇头道:“等等吧,什么时候来信号再说。”顿一顿又道:“你们先升门闩吧,待会直把绞盘摇起来就行了。”
“升门闩干什么呀”一个声音从城门洞另一头传来,唬得丘千户等人魂飞魄散。艰难的回过头去,便见火把透明,锦衣卫和宣府的兵,将城门洞堵得严严实实。
丘千户知道暴露了,却不甘心,急声道:“快开城门”几个手下也木了,让干啥就干啥,两个去摇绞盘。两个去升门闩,忙得不亦乐乎。
但八千斤重的城门,岂是说开就能开的
直到锦衣卫扑上来,将他们打倒在地,也没将城门升起哪怕一寸来。
丘千户不想做俘虏,横刀便要自尽,却被人一棍子敲到脑后,直接昏了过去,失去意识前,他只有一个念头:“对不起了师傅,徒儿终究没把门打开,你的护法还是另选贤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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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零六章 敲诈
哪怕是被绑到城门楼上去见到沈默,丘千户都坚信,自己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让他跪下,他坚持不跪,卫士们只好猛踢他的膝窝,他才猝然跪地,犹在不服气的大喊道,“你开城门,迎接我师父入城,他老人家法力无边,咒人人死,喝城城崩若是现在开门,尚可保存城中妇孺,否则城毁人亡、尸山血海,你悔之莫及”
“呵,”沈默见他瞪着一对通红的眼睛,满脸的疯狂,一本正经的说着疯话,不由笑道:“那咱们就等等,看看明天这个时候,能不能见证你师傅的神迹。”
“不用等到明天”丘千户大声道工“我师父灭掉你只在旦夕”
“那你师父得会缩地成寸才行。”沈默大笑道:“不然今晚可奂不到“什么赶不到,他老人家就在城外”丘千户犹不信道。
“带他出去看看,外面可有一根人毛”沈默一挥袖子,便有两个兵士提起丘千户,将他往外面拉去。
这时年永康、邢玉、陈丕德就是那陈府台,从外面进来,三人脸上带着三分喜色、七分后怕,向沈默禀报道;“城中发现九处纵火,幸亏老天保佑,雪下的大,咱们又早有准备,结果损失了了,已经全都扑灭了。”“不过纵火的人没有全抓住。”年永康补充道。
“无妨,加紧盘查,提高警惕。”沈默颔首笑道:“不怕他们再兴风作浪。”
邢玉和陈丕德一脸不可思议道:“大人,您莫非有法术,竟能让妖人提前作乱”
沈默刚要答话,卫士们压着那丘千户进来,方才还情绪波动的丘千户,已经彻底萎靡了,两眼无神的望着沈默,喃喃道,“为什么这样子”屋里的其他人也都望向沈默,希望他能解开谜底。
沈默笑笑道:“这要归功于锦衣卫的弟兄,是他们警惕性高,一举抓获了白莲教的信使,这才让本官能从容布置。”
陈丕德便问年永康道,“年千户,您是如何将那些妖人分辨出来的,我看他们跟普通老百姓,似乎没什么差别啊。”
“其实还是有差别的。”年永康道,“他们虽然扮作行脚的货郎,但一个个腰板笔直,大腿细、小腿粗,显然常走路,却不负重;我问他们干这行几年,都说有三五年了,可肩上却没有货担压出来的的杠子”又笑笑道工“然后我随便找个借口,说他们带的货物里有违禁品,东西扣下了,人可以走,那些人竟然痛痛快快答应了。”说着沉声道:“对于一个真正的货郎来说,货担就是他们吃饭的家伙,关系到他们能不能活下去,那么轻易的舍弃,必然只是个搭着货郎幌子的西贝货。”
陈丕德听得连连点头,赞叹道:“年千户好缜密的思维,未来此役要给你记头功了。”
“府台大人谬赞了。”年永康谦逊道,“卑职虽然抓住那些人,但他们只是传信的工具,也不知道命令的内容,是大人破译了白莲教的密语,才能引蛇出洞,其实大人才居功甚伟。”众人心说,这年永康是个人物啊,前途不可限量。
年永康的话却引来丘千户惊恐的声音道工“什么你能破译我农,密语”当然,这话是问沈默的。
“只知道点皮毛而已,还要向你求教呢。”沈默笑道:“我可对你们的黑话着实好奇。”
“你不懂”丘千户奇怪道工“又怎么伪造我师傅的密语”
“其实不能叫伪造。”沈默摇头笑笑道:“说变造应该更合适一时间回到当初,沈默审完了那四个白莲教信使,得到几条白莲密语,又让年永康比对着找到了相应的案件,以此进行破译。他很清楚,只有通过对有共性的信息进行分析,才能得出有用的结果,而这些白莲密语虽然符号寥寥,信息点并不丰富,却有可供推敲的共性之处那就是时间一条明确无误的命令,无论省略多少元素,都不能缺少对时间的表述。
而沈默大胆认定,那萧芹没必要、也不大可能有能力,独创一门语言;所谓白莲密语,很可能是一种符号化的黑话,遁辞隐义、诵譬指事,比如谐帮那种砂子指私盐,砂窟窿指盐仓之类,而萧芹不过是将这些意思,用符号表现出来了。
那样很可能,一到十十个数,就是用十种不同的符号代表,然后或是单独出现,或是两两组合,用来表示相应的日期。
感觉自己的推测基本靠诿,沈默便去那有限的八条信息中求证除了未知的一条,其余七条都能确定具体的日期,分别是初一、初五、初八、十一、十二、十八、廿五,但黑话中一般没有廿和卅,都用二和三代替。
所以沈默猜测,这些图案中,应该有三个重样的的,然后代表十的、和代表二的、代表八的会紧挨着一次,代表二和五的也会紧接一次。
得出这些规律,再去解枸那些符号,沈默先假设一上来便是日期,将后面的符号遮住,仅留下前两位,然后把那些符号用相应的发案时间代替,最后数一敏,比一比,大部分都可以对上号。唯独最后一个,却是廿四而不是廿五,所以没有两个五,而是一个四一个五。
沈默却不轻率否定这条假设,他回到这个日期对应的事件上,发现乃是一次全村叛逃事件便释然了,这种阖村大搬迁,必然拖拖拉拉,淋漓不尽,比规定日期晚上个一两天,实在是正常不过。
为了慎重起见,他又比对后面的符号,便找不到这种规律性的东西,他最终确定道:前两位的符号,就是代表日期”
年永康恍然笑道:“那他们发动的日子,必然是二十二日了。”这次的暗语头两位都是月亮,自然代表一个两位数重复的日期,而在一个月三十天里,只有二十二日满足这个条件。
沈默笑道:“不错,月亮代表二,马蹄代表一,有生厕个数字足矣。
年永康顿一顿,信服的点头道:“是啊,这两个数字足矣。”不管那萧芹有什么锦囊妙计,只要将日期给他提前一天,其余的依葫芦画瓢,就能让蕹在暗处的人提前发动一天,却因为无人接应而白白暴露。
沈默便将那条暗语的芬二个月亮,改成了马蹄子,然后让那两个急于立功的信使,在城中各处秘密地点画出来;年永康则派人在暗中盯着,看看什么人会来瞧这些暗语。结果通过这种方法,盯上了一半以上的j细,其中就有丘千户。
那丘千户不是动作不隐蔽,而是身份太敏感,所以一到胡同里,便被锦衣卫的人盯上了。
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不会再来,萧芹的谋划,被心细如发的年永康和聪明绝顶的沈拙言识破了,便注定会得到一个大大的悲剧。
多年以后,哪怕是白发苍苍,流亡西伯利亚,萧芹也无法忘记嘉靖四十年腊月二十二的深夜,在大雪纷飞的宣府城外,他所目睹的那场惨败。面对着四个台吉喷火的目光,他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唯一可以确定的一件事,便是自己的谋划失败了。
“我要杀了你”黄台吉怒气冲冲的朝他舞动着马鞭,萧芹躲避不及,被狠狠抽了一鞭子;黄台吉又要打,被他两个弟弟拦住,小声道:“想把板升逼到可库勒那边吗”可库勒是俺答兄长吉囊的儿子,虽然吉囊死后,俺答继承了他大部分家业,但仍有许多死忠分子,效忠于可库勒,而且俺答也不好吃相太差,便也在东察哈尔草原,为他划定了势力范围。可库勒的实力,要强于黄台吉四个中的任何一个,且双方不怎么友好,常为争夺疆域而争斗。
不过此时这个名字,却是平息黄台吉怒气的良药,丢掉手中的马鞭,对着宣府蜮厂高耸的城墙,撕心裂肺的嚎叫起来。
绝望啊绝望在这大雪纷飞的寒冬腊月,不带任何攻城器械奔袭而来,原本指望着能捡个大便宜,创造一段流芳千古的历史,谁知道吃了闭门羹不说,还被一棒子敲得屎尿横流此时此刻.哪怕最乐观的蒙古人,也不相信他们能染指宣府城了,偷鸡不成蚀把米,耻辱啊耻辱如果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赉台吉们能想象可库勒肆意的嘲笑,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最起码,要大擂他们一笔”黄台吉恶狠狠的盯着萧芹道:“不然我就把你送给明军”
萧芹苦笑着点点头道:“好吧,我来想办法。”
当夜蒙古人便在城外卧雪而眠,城内的明军虽然人数众多,又是以逸待劳,但并没有出击的意思。
以边军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的性格,能把蒙古人迷走就娆高香了,至于出城冲杀还是省省吧,多危险啊。
沈默站在城头,望着肆无忌惮睡在雪地里的蒙古人,再看看城中的数万带甲,不由暗叹一声,心说:再不做些改变,真的就要亡国了但他分得清轻重缓急,此刻也不言语,就任他们去了。
第二天直到中午也没什么动静,城内的大明官员都很高兴,都说鞑子灰心丧气,不可能再待下去了。
沈默也这样想,便耐心等着黄台吉退兵,但到中午时分,外面射箭入城,守军拿起那支箭一看,上面附着一封信,赶紧交给正在城头巡视的邢将军。邢玉一看,是黄台吉写给杨顺的,说我按照约定来了,也演过戏了,你该给我银两和粮食了吧不然我将你的亲笔信送给你们皇帝看。
提审杨顺的侍卫长,也就是送信的那人,得知黄台吉手中,确实有那么一封信,而且加了杨顺的私印。
消息得到确认后,沈默久久不语,屋子里的文武官员也是一个个神情紧张,大气都不敢喘一声,他们都清楚,这下是遇上大麻烦了。
这次蛮不讲理的敲诈,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实际上,已成了一个严重的政治问题大家伙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答应。可鞑子将杨顺的信送到北京,让皇帝和朝廷蒙羞,然后为了朝廷体面,还得认下这笔账,向鞑子支付这笔钱。
那么就答应更不行了,大明朝是永远的死硬派,有着名的三不政策,不求和、不赔款、不割地,就连皇帝被人家抓了,都不付赎金,这单单一封信,似乎远没法跟皇帝相比吧而且鞑子除了索要约定的粮食和银两之外,还要明军抚恤昨日被误杀的六百多蒙古骑兵,又是十万两银子这么多钱谁掏得起就是掏得起,也不能给,那不成了贿敌求饶的仇鸾谁敢承担这个责任
所以大家都不敢做声,巴巴的望着沈默,希望他能承担起责任或者说是背起这个黑锅来。
沈默早已经习惯了承担一切,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大脑仍保持着清醒,对众人笑道:“这个黄台吉,还挺会出难题哩。”
了。
众人附和的笑道:“大人神机妙算,对付鞑子不在话下。”抬举我。”沈默笑笑道:“我也没什么好主意,只能这么办便如是吩咐下去,听得众官员目瞪口呆,恨不能拜他为师,向他求教厚黑之道。
萧芹给黄台吉出了这么个主意,蒙古人便在城外支起帐篷等着明军回话。
到天怏黑时,城上才有箭射下来,手下拿给黄台吉看,黄台吉不认识汉字当然更不认识蒙古文,问萧芹道:“什么意思”
萧芹阴着脸道:“他们说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杨顺那封信是为了引诱我们前来的计策,不能当做要钱的凭据他们的皇帝很英明,只合一笑了之的。”
“混蛋不要脸”黄台吉呲牙骂道:“白纸黑字还盖了章,怎么能不算数呢”任凭他再怎么交涉,但宣府城都不理会,只当他穷疯了。
“快想办法你这个笨蛋”黄台吉简直要气疯了,把萧芹当成了出气筒,骂道:“要是再想不出办法来,我这就把你送进城去”
萧芹无奈的点点头,他其实已经准备好了后手,只是甓与太下作,所以一直没用。
翌日,沈默刚刚起床,三尺便快步进来道:“大人,快去看看吧,蒙古人太可恶了”
沈默便披上大氅、登上城楼,往外看去,就见蒙古骑兵驱赶着上千汉人百姓,来到城上弓箭射程之外。那些蒙古兵手持着弓箭,呈扇形包围着惶恐不安的百姓,那些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且相互搀扶着、保护着,似乎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人群本来哭喊成一片,但蒙古兵毫不留情的射杀了几个男子,登时鸦雀无声,死一般的寂静。
便听一个声音,高声对这些老百姓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们若是恨,就恨城上见死不救的自己人吧,我们只想要回属于我们的钱,拿到钱就放人,拿不到就杀人”
话音一落,蒙古人便又开始杀人他们存心要发泄这些天的怨气与怒气,总要把老百姓吓得魂飞魄散、尽情戏弄够了,才挥刀砍杀。
杀了之后还不罢休,还要取下头颅来,用刀挑起来,踢来踢去的玩“畜生”看到这一幕,沈默目眦欲裂,一拳捶在城砖上,登时鲜血崩流。边上的邢玉赶紧道:“大人,您的手流血了。”说着便要上前为他包扎,却被沈默粗暴的一把推开。
见向来温润如玉的沈大人如此暴怒,邢玉有些呆了,却见沈默挥舞着那只带血的手道:“栽的手破了点皮,你就紧张成这个样子,外面的百姓被残杀成这个样子,你却麻木不仁”沈默那张清秀的脸上,此刻怒气勃发,狰狞可怕,他像头狮子一样在城头爆发道:“就算你们忘了自己是大明的军人,也忘了自己是男人吗伸手往裤裆里摸摸,那个东西还在吗”
第六零七章 偶尔迸发的血性
雪仍在下,虽然没有前两日那么大,但依然让人的视线有些模糊,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城下那飞溅的鲜血,便显得无比刺目。
“是男人能看着自己的同胞被杀戮而无动于衷”沈默出离愤怒的声音,响彻宣府城头道:“是男人能连点血性都没有”这句话他其实憋了很久,本不想说、不想说,但今天忍无可忍,终于爆发出来。
众官兵纷纷低下头去,邪玉的脸涨得通红,他堂堂二品将军,何曾受过此等羞辱闻言咬牙道:“请大人收回方才的话”
“休想”沈默扯下一截衣带,胡乱包扎下伤口,对满城人冷笑道:“我姓沈的虽是一介书生。却更是个,爷们,这就出城与那些狗勒子厮杀,哪怕血溅三尺,也要喷在鞋子身上”说着高喝一声道:“三尺,备马”
三尺大声道:“得令”便飞快的跑下城去。
“大人,您是文官nbsp;nbsp;”邪玉伸手向来阻拦,又被沈默一把拍开道:“武将不出头,只有文官上了。”说完便转身下了城。
城上的官兵面面相觑,都看到将军大人的脸色如猪肝一般,边上的副将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咱们怎么办”
邪玉跺脚道:“妈了个逼的,人死属朝天”便也跟着下去了他不得不下去,沈默是钦差大臣,皇帝的亲信,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可赔不起。
一见将军大人下去,副将赶紧招呼手下道:“快。亲卫营跟上”便呼啦啦全都下城去了nbsp;nbsp;,同样道理,要是邪玉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要倒大霉了。上马,三尺拉住缰绳小声道:“大人,做做样子就行了,何必呢”
沈默哼一声道:“我不把自己扔出去,他们能舍得出击吗”
“刀枪无眼啊大人。”三尺急切劝道:“弟兄们去就行了,你在后面为我们压阵既可nbsp;nbsp;”边上侍卫也小声劝道:“是啊,大人。听说蒙古人弓马娴熟,个个都能百步穿杨。”
沈默的嘴角挂起一丝诡异的微笑,低声道:“天时地利人和,今天正是破敌的良机”这时邪玉也下来了,众人只好止住话头。
邪玉阴着脸,朝沈默抱拳道:“末将出去便是,大人可以回去了吧。
沈默不理会他,对城门官下令道:“开门”
城门官看看邪将军,邪玉无奈的点点头,门闩便缓缓升起,绞盘也开始咯吱吱的旋转。
沈默这才看邢玉一眼,缓缓道:“我说的南军将领北调,并不是诳人的,朝廷对边军的战斗力失望透顶,准备南方的战事稍缓,便将表现突出的将领调到九边,担任高级将领。”
邪玉的脸色更难看了nbsp;nbsp;如果真如沈默所说,那他这个级别最高的总兵官,必然首当其冲。他的心情一下子起了变化,低低喝一声道:“停”
绞盘戛然而止,门闩重新落下。
“请大人指教。”邪玉抱拳道:“邢某无不从”
沈默点点头,下马道:“跟我来。”便领着邪玉重登城门楼上,他那些将领只好重新跟看上去,心说,这算怎么回事儿啊。
沈默扶着城垛,用马鞭指着雪地里移动的蒙古骑兵道:“连下几天雪,积雪已经没过马小腿了;雪变厚实了,马蹄深陷。鞋子骑兵的活动十分迟缓;而且连天下雪,空气十分潮湿,他们的弓箭受潮,没了劲道,准头和射程都下滑的厉害,你说这意味着什么”
“大人的意思是”邪玉眼前一亮道。
“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我们这一边了。”沈默叹口气道:“蒙古人的战斗力,可能都没有平时的一半,如果这样还不敢打、打不赢,相信最后一点争议也将消失不见。”
邪玉的面色一阵变幻,终是狠狠点头道:“那就干他一场”说完向沈默抱拳道:“请大人督战,如果这仗我们打得好,请务必为我们说话”
沈默点点头道:“要想得到别人的重视,首先证明自己吧”
邪玉重重点头,猛捶一下胸口道:“瞧好吧”便转身大吼一声道:“孩儿们,跟老子去军械库”说完快步下了城楼。
望着邪玉离去的背影,边上一直沉默的年永康轻声道:“大人连骂带激,终于还是把他们给调动起来了。”
沈默苦笑着点点头,目光投到城外,杀戮仍在继续,红了眼的蒙古人,显然沉迷于这种发泄方式,不愿轻易停下来。
沈默的面色重新难看起来,他发现嚣张惯了的蒙古人,根本不把大明的子民当人看,或许在他们眼中,汉人只是一群可供宰杀的牛羊吧。
这一幕在沈默心中,留下了深刻圳押谋,而众又直接影响了,他将来对待蒙古人的态度,训可以重来,黄台吉们肯定不愿进行这场无意义的杀戮
但在此刻,所有的蒙古人,都认为这场屠杀是理所当然的,对游牧民族来说,农耕民族的百姓,真的与绵羊无异就连明国的军队,虽然是职业士兵,但毫无血性可言,一见了他们就像老鼠见了猫,逃命都来不及,又何谈反抗呢
目睹了眼前的惨剧,萧芹的面色极为难看,对在大帐中烤肉的黄台吉道:“我们的目的是要钱,不是杀人,停止无意义的杀戮吧
黄台吉看他一眼,继续烤自己的羊腿道:“勇士们的怒气需要发泄,等他们心灵平复,就会停下来
“你这样会激怒明国人的萧芹怒道,他的心情十分郁卒。其实方圆数十里的百姓已经跑光了,他带着勒子根本抓不到人。本来这样也就算了,结果恰在这个时候,有信徒率全村投奔自己,便一下子撞到了蒙古人的刀口下。
这种情况下,萧芹也没法保护他们,只能对黄台吉说,只杀几个人恫吓侗吓明军,拿到钱就可以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