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混乱之梳理
北王筑中间有一片空地，长满了刺槐，蒿子和其他杂树杂草，这里曾经也是一座大宅，但这座大宅闹鬼极凶，据说当年有一户人家贪图此宅宽敞，以巧取豪夺之法入住，结果一夜之间，全家老幼尽数消失，连鸡犬都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当人们找进来时，只看见了空空荡荡的宅子和地上十来个影子，那些影子扭曲诡异，根本分不清是人是兽。
这个宅子于是再没人敢住，后来宅子塌了，长草了，也没人来这里搭窝棚，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片空地，而在这一带居住的，则是北王筑里最穷最苦的人。
有人说，这里是整个北王筑最为闹鬼的地方，生人勿进，进者必死。
可这世上总有那么俩仨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地方都敢去，当然，这种人也分两种，一种是真的傻大胆，一种则是身怀妙术，不惧寻常鬼神。
唐明明是后者，她进汉兴城后很快就相中北王筑的这片荒地了，索性在此搭了个窝棚，结果晚上就找过来三具死而不安的尸祸，外加九个怨气冲天的恶灵，而被搅了好梦的唐明明冷着个脸，手里拎着宝剑鲤吹，将这些不开眼的家伙一个个切成了碎片。
当天晚上，此地的鬼哭了整整一晚，那是真哭。
“可是，您老人家不怕鬼怪，老朽我可是怕的紧啊！”一个老头愁眉苦脸地对正在砍柴的唐明明说，“您就不能住城里吗？”
“我讨厌人。”唐明明挥起鲤吹，将木头劈成木块。
耿神仙顿时不吭气了，可这只是暂时的，很快，耿神仙又说：“那您在城里寻个僻静地儿也行，找这个闹鬼的地方算什么？”
唐明明继续砍木头，木头在她的手下已经被切的比筷子还要细了：“整个汉兴大城有千年之岁月，古往今来之间此地发生的屠城之事就有八起，你只知此地是前些年是万人坑，却不知其他地方也是尸骨累叠，这座城就没有一个干净的去处。”
“可这地方闹鬼啊！”耿神仙打哆嗦，“刚才我还看见一个白影子飘过去了！”
唐明明把木头筷子斩成了牙签：“是吗？可你知道为何此地闹鬼而汉兴城的其他地方却平安无事？”
耿神仙沉默以示不解。
“那是因为啊。”唐明明轻声说，“汉兴城里的怪物比恶鬼还凶。”
耿神仙吓的一愣，声音都轻了许多：“...怪物？”
“或者说是神一样的东西。”唐明明也低声，“你去问问你家少爷他身上都发生了什么，大概就有个概念了。”
耿神仙赶紧摇头：“不行不行！黄安那小子见我恨不得杀了我！”
“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另一位妇人吗？”唐明明说。
“那是他自己认错的好吗？”耿神仙气道。
“我说的是你把我当妇人的事。”唐明明转脸，“我有那么老吗？”
耿神仙顿时不说话了。
“你若是不忙...”唐明明慢悠悠地说，“去城里买点东西吧，权当是今天的晚餐了。”
耿神仙买回来的是三碗臭豆腐，对此，唐明明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自己的那碗也给耿神仙了。
端坐一碗臭豆腐，唐明明走进窝棚里，有一个人坐在窝棚中，一动也不动，似乎是一尊雕像。
“吃饭了。”唐明明将碗搁在那人身后，“自己找筷子。”
“耿神仙说你是个妇人。”那个人说话了。
“这一点我也郁闷了半天，可能是我头戴面纱吧。”唐明明说。
“他还说你和艾珠谈论了很多家务事。”那人继续说。
“所谓的家务事，我母亲的树和唐家的破事，唐恒和艾珠的事情，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唐明明说，“的确有些算得上是家务事。”
“耿神仙说艾珠和你生气了。”那人还在说。
“多正常啊。”唐明明冷冷地说，“她一直很气我让你磕头磕到山下去。”
那人不说话了。
“豆腐趁热吃。”唐明明要走，却又被叫住：“你为什么让艾珠躲起来？”
唐明明摇头：“不是我，是剑神大人，还有城外那个禅师，剑神送我走之前，对我说过，说你在汉兴城里会遇见非常麻烦的事情，非常非常非常的麻烦，比你之前遇见的一切都要麻烦的事情，而老禅师则对我说，你俩入城之日，就是汉兴城的逢魔之时，伟大的神祗将有一次降临的机会...然后这俩人的建议都是，嗯，让你家的侍女躲起来，别被人找到。”
那人，也就是黄安，笑了一声，有点冷也有点无奈：“就是因为你的建议，所以艾珠被抓走了。”
唐明明知道黄安没看她，可她还是摇头：“不，我早已打听到，中州王府那些人早在你们入城之时就已经盯上你们了，你入城的动静闹得还是太大...你们虽然带着某种可遮断大修探查的秘宝，却忘了你们的行踪依然暴露在外，据我所知，中州王府的主管只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就通过寻人问路的方式找到了你们的客栈，我还是早了一步，不然，他们在客栈就被抓了。”
黄安不说话。
唐明明继续说：“你也别怪我不去保护艾珠，是她不愿意，而我离开后曾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息来到了客栈附近，我寻找，却没有找出来，等我再一次去找艾珠时，你那房间里就空了，你家侍女带着宝贝，我可找不到她在哪，可我还是去找了，依然没找到。所以我只好去找那个耿神仙，最后在犬神庙附近遇见了，把他救了。”
黄安知道，其实唐明明不需要给他解释这些，他笑了笑：“是啊，我怎么能怪你呢？明明是我心存侥幸，妄图借用中州王的力量...是我，是我太天真了啊。”
黄安仰起脸：“在传说里，这地方曾因为染指了不该染指的力量而遭到了某种诅咒，我当时不屑一顾，可想想，我不也一样，染指不该触碰的东西，说到底，还是我自己太过愚蠢。”
唐明明感觉还是让黄安自己安静一会好，于是她离开了，走之前，她说：“不管怎么样，你先把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搞清楚比较重要。”
这一点，黄安也在思考。
从细江城出来，黄安遇见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哪一个都没有这次的这么离奇，这么古怪，这么混乱，如果黄安所料不错，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是一次时空的混乱，这几天，自己身上岁月的流向被彻底的扭曲了。
不过，从一些细节上推测，应该只有自己的时间被混淆了，其他人的都是正常的。而且，根据自己的推断以及和自己接触的人的一些说辞，黄安大胆地假设，在时空中迷失的应该是自己的意识，而自己的肉身应该始终保持在正常的时空里。
那么，真实的情况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首先，第一次时间错乱发生在第一日凌晨前往中州王府时，那一次，自己的意识从第一日的凌晨时分跳跃到了第四日的晚上，和中州王喝了第三次会面时的酒，这一点从中州王和韩穹的对话中可以得到印证。
而第二次时空跳跃发生的时间黄安不确定，根据猜想，有八成以上的可能发生在他在犬神庙出来的瞬间，那一次，他的意识来到了第三日的清晨，见到了被烧毁的客栈，衣服上留下了两个手掌印，然后在当天晚上，坐着马车去犬神庙时，第三次跳跃发生了，他的意识来到了第一日凌晨，那一次才是自己初会中州王的一次，所以，中州王和韩穹还有自己是按照正常的王府接待程序走的...接下来就是现在的事情了。
如果按照正常时间表列下来，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第一日凌晨到现在：会见中州，夜宿大树，跟踪两人，客栈搏击，见唐明明，住宿荒地...然后的事情还没有发生，黄安并不清楚，但想来，会发生火烧客栈之事。
而接下来是第三日清晨到第三日晚上，发生了：前往客栈，掌柜争吵，狗剩解围，品尝羊汤，庙见韩穹，提议联合，二见中州，韩穹威胁，酒散回庙，途转客栈（二号客栈——黄安给金瓜子住的那个），前往犬庙。
然后按时间顺序，发生了第四日的事情：三见中州，入住客栈（二号客栈），引诱刺客，夜访犬神。
事情大概就是如此了吧？之后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黄安心里一阵恶寒，他看到出来，自己虽然现在的时间算是理顺了，但很显然，第四日上午发生的事情完全是一片空白，中间却隔着第三日这个自己已经经历过的时间段，也就是说...不出意外，自己接下来必然还有一次意识的跳跃。
这是哔了狗子了！黄安心里大骂，这种事情为何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这是一种离奇的现象被自己装上了，还是有某种阴谋？
而且，不知为何，黄安总感觉这个混乱的时间流里藏着某种更恐怖的东西，但他却不知道那是什么，藏在哪里。
麻烦！黄安起身，端起臭豆腐就吃了起来，豆腐凉了，好在味道还行，不过窝棚里通风不好，黄安吃完后这窝棚也就没法呆了，无可奈何，黄安出了窝棚散心，却正好撞见了耿神仙。
“哟。”黄安伸手打招呼，耿神仙吓得一哆嗦。
黄安见状叹气：“好了大仙儿，这事情算我判断失误，你放心，我绝不会干出打断你一条腿，折断你的胳膊，将你的脖子拧断这种事情的。”
耿神仙撒腿就跑，却被黄安抓住：“大仙，帮我参考一件事情吧。”
黄安的脑子依然很混沌，他需要有个比较清醒的人帮帮他的忙。
耿神仙听黄安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从头到尾地说了一遍，并请耿神仙发表一下意见，而耿神仙第一个意见是：“黄爷，我给您找个大夫看看脑袋吧？你确定你不是做噩梦了吗？”
“你就当是个梦，现在有什么建议给我吗？”黄安一脸郁闷地说。
“首先你得先确定你的想法是正确的。”耿神仙说，“我建议你啊，去那个客栈附近蹲守一下，看看这几天客栈是不是真被烧了。”
黄安点头：“是个好建议。”
“其次...”耿神仙说到这里，顿了一小会儿，似乎在犹豫什么，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其次啊，这个，黄小爷，我姑且一说，你姑且一听...我感觉，艾珠姑娘在现在，还没落到中州王府的手里。”
黄安眼睛一亮：“怎么讲？”
“这只是一种猜测。”耿神仙说，“其实你确定艾珠姑娘落在中州王府是在...呃，明天，啊不，后天的事情，也就是说，在此之前，艾珠姑娘到底在什么地方并不确定。”
黄安点点头，眼神中多了点活力：“不错。”
耿神仙摸着胡子：“你要不再去找一找，看看能不能找到艾珠的踪迹，把她找出了...虽然我们算师常说，大命不改，但那是我们没有真正的经历未来的岁月，你...好歹经历了一次，或许可以以此为契机...”
黄安起身：“说得对，我去找找看。”
看着黄安离去的身影，耿神仙吐出一口气，低声喃喃着：“亏是把他哄走了，要不然老头子我非得被他给拆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