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我叫韩穹
黄安将艾珠平放在地上，提起宝剑，他知道，韩穹身手只怕比赵蘅更高，而且还没有人类恐惧症，可他还是质问道：“麻烦您给解释一下？”
韩穹摆摆手：“不忙，不忙，来来来，我先给你讲一讲上边变成什么样了。”
黄安愣住了：“上边...怎么了？”
韩穹叹了一口气：“其实没没什么。你被我拖进这个洞玄天地之后，范二郎和震泽那位的战斗就有了结果，范二郎两招将震泽之主斩杀于天穹之上，然后，他就把云见君带走了，这应该关系到他和云见君之间的某些协议吧...至于环翠山的大修，在击杀了震泽剩下的那几个修士后，也回去了，毕竟仙俗有别，他没法在这里呆那么长的时间。至于唐明明，她从云见君那里取回了鲤吹剑...先前云见君借这把剑发光来着...然后去追一个叫何芷的姑娘了。”
黄安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的地方了。
“于是，失去了领导者的汉兴城民众失去了组织性，但他们毕竟看见了神祗降临，看见了邪魔外道被一个又一个地击败，看见了大修起死回生，所以，他们的士气依然很高，非常高，至于中州王府的府军，他们只知道，要是自己守不住阵地，要么被乱民打死，要么被中州王打死，于是，他们的反击也是凶猛，很快，大家就打成一团了。”说到这里，韩穹笑了笑，“现在，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来。”
“什么意思？”黄安脑门上有点见汗。
“也就是说。”韩穹耸肩，“你达到了你的目的，却无法停下这场你发动的战争。”
张九哥死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因为在他咽气之前，他亲眼看见有个人从他衣服里摸走了一块大金子，可惜的是，没看清楚对方是府军还是乱民。
小林死了，刚开战的时候他就死了，其实他是不用死的，因为乱民才冲上来，他就发现情况不对，这些乱民太勇猛了，加上自己身上有伤，肯定是撑不过几轮混战的，于是急忙逃窜，想躲起来，却被老郑推了一把，然后，就将一根粪叉插倒了。
老郑死了，他死得有点亏，到头来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
客栈老板死了，他杀进来的时候，正好遇见了老郑，可巧老郑还没看见他，于是就想偷偷摸摸地给老郑一刀子，却始终不敢下手，结果被一个路过的府军瞧到，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刀。
杨三爷死了，来看热闹的他，被一群府军用长矛刺穿，甩到了一棵大树上，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李二郎死了，他在乱军中遇见了那几个抢他老婆的小混混，那些小混混也来随着万民潮来到了犬神庙，却不敢和府军交战，正好遇见了李二郎，遂一拥而上，砍下了他的头，又捡了个府军钢盔给他戴上，打算谎报个小军功。
朝五汉死了，他死得冤枉，几个府军围杀一位白衣侠客时，他被卷了进去，结果就死了。
大胡子和小鼻子都死了，他俩很没骨气地当了逃兵，被几个白衣侠客抓到，为稳定军心，当场就杀了，死之前，这俩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他们后悔为了富贵参加这次战斗，他们再也不羡慕老泥鳅的富足生活了。
老泥鳅也死了，死之前，他想起了那个自己一直看不顺眼的年轻人，虽然这个人帮他的孩子找了位医生，可他感觉自己还是不喜欢那家伙，虽然，小泥鳅应该能活下来吧...
“其实，死人倒也无所谓。”韩穹的表情就很无所谓，“毕竟，打仗嘛...只不过，失去了领导，那些草头百姓绝对没办法全歼中州王府的府军，实际上，应该有不少府军逃跑了吧，他们会把这里动乱的消息告诉文侯，然后，很快，要不了多久，武侯的大军就会杀过来了，唉，汉兴城此次参加暴乱的人多啊，得有四五十万吧？可是，能在武侯大军的碾压下坚持多久呢？更何况，他们说到底还是乌合之众，只怕会一触即溃，束手就擒吧，然后呢？他们的行为乃叛逆之罪，他们杀掉的，是武侯最得意的徒弟，叛逆株连，虽人多而不赦...嗯，汉兴城，估计要被杀成空城了吧。”
黄安咽了口唾沫：“你明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你还——你究竟想干什么？”
“这就要提到我们的目的了。”韩穹也席地而坐，“你之前问过的，目的。”
黄安啧了一声，他现在突然有些明白，自己从头到尾都被人当枪使了。
“当年，当今圣上因为某事惊动了上苍，天外有高人前来，为我大承选拔新君，有三位皇子入选，就是老三，老四和老九，因为恐惧症的缘故...”韩穹看了一眼身旁的死者，“四皇子退出了争斗，剩下的就是老三和老九了。”
韩穹伸出三根手指头：“老九的最大助力，是北疆王，而老三的最大助力是文侯武侯，还有...和他同母的老四，也就是，中州王赵蘅，现在死在你面前的这位。”
说到这里，韩穹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北疆王是多么想扳倒中州王啊，但中州王毕竟是同姓王，而且本来就是为了制衡北疆王才册立的，加之中州王手段的确惊人，竟然连昆墟和彭湖天下都被他收入彀中，势力之大，不在北疆王之下，还掌握着某种操纵因果的力量，所以...我们很真没办法对付他。”
黄安不语。
“就在这时，我们突然接到了一个信息...”韩穹低声说，“黄家门主北上屠龙...我们知道你要对老九不利，于是组织了很多次刺杀你，消灭你的行动，但一次又一次的行动都失败了，我们困惑不解，最终依靠仙府的力量，才搞清楚，原来，昆墟无上大修素云大人曾为你算过一卦，那一卦算出了一件事实：你注定会抵达东都，谁也不可能阻拦你的脚步。”
“得到这个信息后，我就开始琢磨，如何阻止你呢？想来想去都没有一个好办法，因为这件事情本就是个没发生的事实...”韩穹低声说，“就在这时，我突然想到，如果依靠这个事实，去对付中州王，会不会很有意思呢？用一个必然发生的事实，去对付一个能够操纵因果的人，会是什么结果呢？我不知道，但我很好奇，而且，无论是你还是中州王赢，对我们都有好处。”
韩穹捏了捏眉心继续说：“我在汉兴城呆了那么久了，中州王的事情多多少少查出来了一些，我知道，中州王虽然放弃了成王的念头，但心中始终想着成为一位能引导共荣的超越者，这个理念他一直坚持着，而成为超越者的关键，和一个人有关，这时，一个想法在我心中浮现出来。”
韩穹说到这里停了一小会儿：“黄先生，你还记得，你家的毛驴曾给你提到过的...你家侍女看了犬神的奇迹后，就很轻易地就相信了犬神的话...这件事情吗？”
黄安已经没心思关注对方是怎么得知自己和驴子交谈内容的了，直接点头：“我记得。”
韩穹微微一笑：“那确实是犬神的能力，能让对方无条件相信一件事情的能力...犬神庙是北疆王修建的，我和庙祝是北疆王的人，而犬神...自然是北疆王的狗。”
黄安眼睛微微眯起：“那么，犬神庙镇着汉兴城的某种不祥...这种说法...”
“我们散播出去的。”韩穹点头承认，“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还是说说下面的故事吧...总之，我们令中州王相信，你家是侍女就是那个可以让他成为超越者的存在，于是他很乐呵地给了我很多钱，而且，将你家的侍女作为了第一目标...”
韩穹笑笑：“我知道，艾叶生和你关系不好，而你太过看重你的侍女，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商谈的可能，你们，一定会打起来。”
黄安深吸一口气，突然问道：“所谓的犬神迷人，你有没有迷惑环翠山的大修和青梗的剑神？”
韩穹摇头：“这倒没有。”
黄安的目光反而变得有些不安了，他说：“那么，你有没有蛊惑我身边的人？”
韩穹点头：“这个有，我和他们谈了些条件，不过你也不用太过在意，他们没有人背叛你。”
黄安想苦笑一声，可惜没笑出来，只是面皮抽动了下：“那么，你对我的岁月做了什么手脚？”
“这你就误会我了。”韩穹摇头，“对你的岁月做手脚的人不是我，而是...八成是...狗剩吧...”
黄安一愣：“狗剩？”
“中州王也被他骗了，其实仔细想想...”韩穹低声说，“当年中州王只搞到了两件可以操纵因果流逝的宝器，结果后来丢了一件，他们以为是我，可我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震泽之主的注意下窃取中州王的东西啊，而且，现在看来，中州王也被狗剩骗了。”
黄安的目光也沉重起来：“如此说...”
“是的。”韩穹点头，“汉兴城里有第三方的势力，还记得在满江楼里将你带进这个洞玄天地的女孩吗？仔细想想，她和狗剩应该是一伙的。”
黄安眉头紧锁：“这些人是谁啊。”
韩穹摇头：“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或许，他们才是真正的邪魔外道也说不定。”
黄安冷笑道：“你才是邪魔外道吧？”
“咱俩都是，因为咱俩都是为了一己的欲望，而把众生卷入灾祸中的怪物。”韩穹如此承认道，“难道不是吗？”
“可是我——”黄安欲辩却无言，因为韩穹说得是真的。
韩穹总结：“黄安先生啊，我想，你其实也想利用这个机会，扳倒中州王，让汉兴城的群民获得自由和公平吧？但你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优先完成你的目标了，你给了汉兴城万民一个反抗的机会，却没有考虑他们反抗的后果，你集结了汉兴城万民的力量，却缺少相对应的理念指导，你为了你自己的欲望掀起了这场战争，却没有办法让它停下...当战争开启，其实最重要的就是结束...你不知道这个，所以，你的战争已经变得疯狂而不可控制。”
黄安牙咬得咯吱响，却只能承认，对方说得对。
“不过，我们还有补救的可能...或者说，选择的权力吧。”韩穹起身，“我们，可以选择如何让汉兴城的人去死...”
黄安猛地看向韩穹，后者摆手：“别傻了，汉兴城的万民已经没救了，但，如何让他们死还是对你有意义的，现在，还有几个时辰，就是预言里天地互蚀的时刻了，如果我没记错时间...现在被江满楼放走的中州王府府军应该快到武侯军队的驻扎地了，而武侯的军队应该会在互蚀之前进入汉兴城...我没骗你，我说过的，此地会有地陷之祸，那时候，武侯的军队也好，汉兴城的万民也好，都得死...但这是死于天灾，某种意义上，和你没啥关系，并且，经过这一劫，无论武侯本人来不来，文武两侯都会元气大伤，他们必须集中一切为了对付老九，这样对你也有个好处，毕竟，你杀了中州王，两侯定然会对付你，这也是个麻烦。”
黄安不语。
“当然，我知道，你有办法，阻止这场地动。”韩穹说，“但你就成了过街老鼠了，而汉兴城的万民，依然保不住。”
“那么，你要如何选择呢？”韩穹淡然地问，“黄安先生？”
黄安有些烦躁，来回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狗剩是在结界之中消失的吧？当时震泽之主只搜索了结界，却没有搜索洞玄天地吧...狗剩可以让人将我带入洞玄天地，他会不会也能进入这里？或者说，他会不会还在这里？”
韩穹一愣：“你...管这个干什么？”
黄安抬起头，左右四顾：“狗剩，我不知道你祸乱我的岁月是为了什么，但我承诺，你现在若帮我一臂之力，他日，我也帮你！”
韩穹叹了口气：“就算加上一只狗剩，你俩也——”
他的话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见，黄安的头低了下去，又重新抬起，而后，露出了一双极其沧桑而坚定的眸子。
“这是...多年后的你吗？”韩穹苦笑，“这下，可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