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小雅离开后的日子，我辞职了。 　　虽然老何一脸不可思议，极力的想要挽留我，但我去意已决，老何终于叹了口气，说道，“林岚的事很抱歉，我不该跟你说那些的。” 　　“没事，都过去了，反正我也看开了。”我说道。 　　“你真的能看的开？”老何眯着眼睛看着我，似乎能看穿我的心一样。 　　“看不看开反正都这样了。”我叹口气。 　　“其实我最近在想你那天说的话，我也一直觉得尊严对男人很重要，可是最近越来越觉得它就是个屁。一个人活的怎么样，只有自己才能体会，别人的看法始终是别人。”老何也叹了口气。 　　我知道老何的妻子最近在跟他闹离婚，那个一直默默支持他，陪他走过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女人，已经无法忍受这看似光鲜的背后，那个放荡不羁的老何让她毫无安全感的生活。 　　“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再需要她，她已经人老珠黄，比起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甚至让我没有性欲。”老何叹口气说道，“可是当她跑回娘家，连孩子们都嫌弃我的作为，没有人愿意回来陪我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像被人挖走了一块心一样，每天都无精打采。”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其实我跟她这么多年，爱情早就变成亲情了。”老何说道，“你看我活的那么光鲜，可是那些女人能满足我的身体需要，却不能填补我心里的空白，我想来想去，也就只有我老婆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 　　我看着老何，他最近一下苍老了许多，我知道他在公司这么多年，过着上流社会的生活，却也有经常身不由己的时候，毕竟总有比你大的存在，如今这老婆要离开他，就像抽走了支撑他的骨架一样。 　　“老弟，我最近在琢磨你的话，”老何拍拍我的肩膀，“如果我说的那些话对你造成了影响，你别往心里去，有的事非要自己经历了，才知道里面的艰难。不过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老哥也只能祝福你一路成功，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尽管来找我。”我有点感激，心里的那块压抑的石头，似乎也松动了一些。 　　不过我辞职确实不是因为他曾说过的那些话，我在公司呆的时间够长了，厌倦了公司的阿谀奉承勾心斗角，也知道自己这性格注定无法再继续往上走，所以才决意要出来自己打拚。 　　而小雅说的那句话坚定了我最后的决心，她说，等我游遍了世界，就回来等你养我。 　　我用了多年积攒的积蓄，和我妈给的那些钱，自己成立一个广告公司，做了那么多年的经验，我不想放弃这个优势。虽然起步异常艰难，但我投入了自己所有的精力，也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和资源，最终还是支撑着活下来了。 　　没有小雅的日子，我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工作上，让忙碌的工作来填补那空虚的心。对于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的小公司，我付出了所有的心血。 　　我并没有太多的钱去招揽更多的人手，很多事都必须自己亲自去做，从开始的办执照，租写字楼，到后面的跑客户，做方案，看现场，修改技术员的设计，跑印刷厂等等，我几乎都亲力亲为，这样的生活虽然累却也充实，可以让我不去想她们，不去想那些难过的往事。我慢慢的习惯下来，习惯这种没有小雯，没有林岚，也没有小雅的日子。 　　我姐曾过来看过我一次，因为忙碌而消瘦的身影，让她差点以为我又去工地卖命了。其实我身体依旧很结实，只是和以前那个自己相比，现在的我线条分明，肌肉紧绷，脸上轮廓干净利落，虽然瘦却精神抖擞。 　　我姐说如果做不下去就回去姐姐公司上班吧，有你姐照顾着总归不会那么辛苦，看你这样再过半年就瘦成美猴王了。 　　我卷起袖子给她展示我结实的二头肌，“姐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每周都去健身房的，你看你弟这身材能有什么问题嘛。”我姐拍了拍我的胸膛，这才放了下心。“那好吧，有什么困难就跟姐说，咱家你以后可是顶梁柱，我怎么也得扶着不让它倒了呀！”我当然不会要我姐的钱，我姐走了以后，我给小雅讲现在的故事，她显然十分惊讶，看到我终于也能靠自己的双手撑起一片天了，她衷心的替我高兴。 　　“不拚命怎么能多挣点钱，要是到时候真的把某人饿死了，我不得内疚一辈子啊。”我说道。 　　我惊讶的是，小雅真的去周游世界了，她的足迹从广州出发，这半年时间她几乎走遍了半个中国，照片上的她日渐消瘦黝黑，精神却抖擞饱满，眼里充满了飞扬的神采和希望。 　　我拍了张照片发给她，她惊讶的说哥你也瘦了这么多啊。我说看着你瘦我也跟着瘦呀，不然以后怎么配得上你。那头发来一句，你真是个傻瓜。 　　小雅走了以后，我一直单身，没有谈过女朋友，连女人都没碰过。我姐一直催我找个女朋友，说这么大的人了也该考虑成家了，老妈还在家里盼着抱孙子呢。末了加一句，外面的那些地方太乱，最好少去。 　　我知道她想说什么，老何上段时间回了趟长沙，然后去拜访了我爸，我姐估计也知道了老何在外面风流倜傥所以才被老婆闹着离婚，所以才会担心我。其实从原来公司辞职这么久，我几乎没去外面消遣过，一是太忙，二是连老何都有点改邪归正的味道，我也没什么心思，偶尔出去按摩一次，对那些女人也没有丝毫欲望，躺在床上像个正人君子。 　　对我来说，谈恋爱不是找个漂亮女人聊天看电影然后上床，我有钱你有貌就可以结婚了，我需要心灵上的归属，就像小雅或者林岚那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那种对视一眼就能心灵相通的感觉，才是我渴求的爱情。 　　我常常会想念小雅，有时候会想起林岚，常常在开车的时候不经意的说，系好安全带哦，然后转头看着旁边空空的座位，一脸怅惘。 　　老何的离婚事件闹了很久，即使如此，我离开公司后不久，他还是升任副总了，后来老何曾好几次让我回去，他原来那位置缺着，想让我去顶上。他说他现在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让我回去帮帮他。我犹豫了很久，但最后还是没有回去，我并不想一辈子就那样在别人手下打工。老何谈了口气，最后也没有坚持。 　　老何曾说过，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跟他说，他也确实做到了。 　　我的公司能生存下来，老何帮了很大忙。他悄悄的把手中的业务分了很多给我做，那点资源对于原来的大公司来说，简直不值一提，可是对于我这样刚起步的小公司，足够养活我们所有人了。 　　无论哪个行业，挖人墙角总是不道德的，所以我很感激他，我自诩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知恩图报还是不会含糊的，他给的订单，我总会拿出三成的利润分给他，老何开始不肯收，说你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为了这点钱帮你的么？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一点工作的心情都没有，而且现在公司那帮菜鸟连你一半的能力都不如，一个订单能拖半个月，你这是帮我分担了压力，我该谢你才是。 　　我说咱感情归感情，这是生意，是你应该拿的，不然以后我都不好意思跟你合作了。 　　有一天老何忽然兴冲冲的跑来找我喝酒，我有点诧异，以为他中了彩票了，他一脸兴奋的对我说，我老婆最近说不离婚了。 　　看来你的努力卓有成效啊，我笑着恭喜他。 　　这次又得感谢你姐和你妈了，上次我去你家跟她们提了一下我老婆的事，没想到你姐那么热心，跟你妈一起去帮我劝了我老婆，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谈的，反正后来我老婆就回来了。老何一脸高兴，像个三岁的小孩子一样。 　　那天老何喝的酩酊大醉，后来我准备送他去放松一下的时候，老何在迷糊中却拒绝了，我看着他的样子，看来他是真的在乎他老婆，暂时是收心了。 　　我后来问过我姐，她也不知道自己起了多大的作用，或许我们一家人的态度是老何一再感激的原因吧。老何后来连公司的大业务都会分一些给我做，他说这是谢我的，我说搞的这么见外，还当我是兄弟不，然后像往常一样把利润分给他。 　　靠着自己的汗水努力，以及厚着脸皮的精神，加上老何的帮忙，我终于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城市站稳了脚跟。从最初每天开着公司的小货车，带着那群年轻人亲自在外面，顶着烈日搭脚手架做广告牌，到慢慢接手平面媒体、网络媒体，体力劳动越来越少，收入却越来越多起来。这毕竟是个知识社会，靠技术和创意吃饭，才不会被淘汰。 　　每天走进公司，看着那群虽然年轻但脸上充满了斗志的年轻人，我彷佛看到了前面的光明。虽然我们加上扫地做饭的阿姨也才十来个人，但我从未觉得我们弱小，就像实力永远不是看拳头大小，而是看它的力量和速度一样。 　　我有时在忙完一堆工作之后的可怜的空暇时间跟小雅联系，小雅教会了我用微信，所以，我就能经常听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她那熟悉的声音，也能在朋友圈看到她更新的照片，知道她在某个祖国的角落，或是又开始下一段旅程了。 　　我会跟她说最近的情况，有时候会跟她讲公司里那群年轻人努力的、励志的或者是尴尬搞笑的故事。你终于也拥有自己的事业了，小雅说道，语气也日益崇拜起来，就像小时候一样，崇拜那个永远不服输的哥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