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树妖
朦胧月色下。
前方，
聂小倩身姿娉婷。
她的脸颊像是蒙上了淡薄的银辉，在月光下显得尤为精致。
一双眼眸恰巧反射了些许月华，便如一汪清泉倒映着天上弦月。
这是楚离所见过的，最为摄人心魄的双眼。
瑰丽的像是两颗剔透晶莹的宝石。
楚离似乎开始理解宁采臣为何会对聂小倩一见钟情了。
“宁公子可是怕果子有毒？”
楚离摇头，“姑娘，现在我动弹不得，却是无法来拿果子了。”
将长剑横在膝上，楚离神情坦然。
聂小倩抿了抿嘴唇，上前两步，走到楚离身前。
一缕细微的凉风吹过，夹杂着些许清香。
香味极淡，如果楚离不是六觉敏锐，今非昔比，恐怕还真无法察觉。
故此，楚离已抚上了剑柄。
聂小倩身子一颤，有些犹豫。
她顿了顿，继续往前。
“姑娘为何害怕？”
“公子抚剑之时，犹如天上剑君临凡，剑煞之气比世间剑气厉害不知几何，小倩虽对公子敬佩非常，却也不免心生畏惧。”
她走到楚离跟前，双手递到楚离手掌上方。
为了让楚离放心，她继续说道：
“此果名为霖露，由入秋寒露滋养蕴育而成，有充盈元气，弥补气血亏虚的功效，若是沾染毒雾之属，花叶当即凋零，果实立即腐败。”
言下之意，楚离不必担心果子有毒。
“小倩姑娘，你三番两次，冒着被树妖姥姥发现的风险前来助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楚离拿起几枚果实，放在眼前打量。
顺带以玉骨扇摩挲果皮，看看其中除了毒，是否还有妖怪留下的妖术。
然后他再问道：
“是想摆脱自由，可以安然投胎转世？”
聂小倩后退一步，就要跪在楚离身前。
楚离抬剑一拨，让她偏到一边。
聂小倩趴倒在旁。
青丝凌乱。
脸上恰有一丝哀婉怯懦，双眼盈盈，如一泓秋水，端的是我见犹怜。
可惜楚离目不斜视，眼中唯有几颗果子而已。
聂小倩起身，转而曲膝行了个万福。
“小倩想要自由，也想请公子……”
聂小倩抬头，双眼直视楚离。
“杀了黑山老妖。”
“黑山老妖！？”
这又是什么情况？
按理来说，不因该是要他杀了树妖姥姥么，这黑山老妖怎么提前出场了？
心头疑虑之下，楚离询问道：“黑山老妖是何方妖怪。姑娘自由，又与黑山老妖有何干系？”
“黑山老妖乃是金华郡南方枯榕山的妖怪，它占据整座山岳百里地界，麾下多是鬼怪，据说还与地府多有牵扯，十分厉害。”
“就算是树妖姥姥，与之相比，也是有所不及。所以就在前几日，姥姥为了拉拢黑山老妖，欲将我许配给他。”
楚离听后。
“小倩姑娘，你的法子…似乎不怎么样。不说那黑山老妖本体在何处，我又是否有本事将其斩杀，就算我杀了黑山老妖，也许还有白山老妖，红山老妖……不如直接杀了树妖姥姥，一劳永逸。”
聂小倩柔声道：“树妖姥姥本领高深，就算宁公子你再厉害十倍百倍，依旧不是她的对手。小倩万不敢让公子为小倩以身涉险。”
“而那黑山老妖本领虽高，但只有在枯榕山才有通天本领，一但离开枯榕山境内，本领便立刻十去八九，届时小倩假意下嫁，将他引离枯榕山，以公子的实力，方可斩杀。”
聂小倩恳求道：“若宁公子能斩杀黑山老妖，小倩愿生生世世为奴为婢，侍奉公子左右。”
楚离沉默片刻。
聂小倩摆明是许的空头支票，他并不指望。
但如果有黑山老妖，恐怕必定会有一环任务是对付它。
想到这里，楚离当即开口。
“小倩姑娘，此事能否让我考虑考虑？”
“自然可以。”聂小倩说道：“就算宁公子拒绝，那也没关系的，只怪小倩命薄福浅，理该成为孤魂野鬼。”
说完，她抹了抹眼角，无声抽泣。
楚离吃下果子，权当没看见。
之后。
聂小倩坐在楚离身旁。
她的视线落到楚离受伤最为严重的的手臂上。
“宁公子，你的伤…不痛么？”
聂小倩其实从始至终都一旁观看。
但楚离身上添了多少伤口，依旧是平淡的没什么表情，就好像受伤的并不是他自己。
楚离的回答很简单。
“习惯了。”
比起肉体上的痛楚，一些精神上的，或是灵魂深处的痛苦才最折磨人。
而这些，楚离早已尝了个遍。
见楚离没有想说话的意思，聂小倩就在一旁看着他。
许久之后，聂小倩起身。
“宁公子，不管你信不信，虽是寥寥两次，不过三两时辰，可与公子你在一起的时候，小倩心头安宁，十分舒心。”
她挥了挥手，抿嘴一笑。
“宁公子，谢谢你……”
缥缈如轻铃的嗓音消散。
聂小倩小跑着离开，步伐轻盈，频频回头，笑意嫣然，撩人心弦。
楚离目送着她离开。
等聂小倩的身形彻底消失。
楚离啐了一口。
几枚果子砸进血潭。
再次见到这个聂小倩，楚离越发肯定对方不简单。
区区一只女鬼，竟然知道黑山老妖的弱点，还如此直接明了，请他出手？
怕不是故意引他去，就是别有目的。
在聂小倩离开后不久，燕池霞还没返回，倒是夏侯剑客寻着血腥气味找到了此处。
他远远看见了满地鲜血，遍地妖怪尸体。
以及坐在妖怪堆里，格外醒目的楚离。
“书生！”
………………
不多时，夏侯剑客帮楚离包扎伤口。
说实话。
楚离很有些别扭。
夏侯剑客这个三大五粗的汉子，包扎手法虽然格外仔细，但他总觉的两人的姿势有些gay里gay气的。
“书生，这些妖怪真是你一个人宰的？”
楚离略有无奈。
“夏侯，这都是你第几次问这个问题了？你不嫌烦，我都嫌了。”
夏侯剑客撇撇嘴，依旧不太相信。
这么多妖怪，别说是楚离，就算是他，能不能全身而退都还是个问题。
“书生，你说实话。其实你是个用剑高手，只是怕我找你比试，这才一直糊弄我，对不对？”
他已经检查了地上的妖怪尸体。
伤痕都是剑伤，精准得出奇，基本离不开要害。
要知道这妖怪不是木桩，更狡猾异常，可不会杵在原地任由楚离刺剑。
能够不用多余的剑招，却可以刺中妖怪要害，楚离的剑术定然十分了得。
楚离叹了口气，仿佛认命了。
“哎，没想到我隐瞒了这么久，终究是被你发现了……”
“既然你剑法了得，那就与我比试比试！”
“现在不成，我可是伤员。”
“我可以等！”
“…你高兴就好。”
………………
依旧是山腹中的洞府。
如今两侧的妖魔已不见了踪影，连尽职尽责的老熊妖也不知去向。
一路返回，‘聂小倩’也看到了趴在高台上衣袍拖拽铺展去花簇的‘树妖姥姥’。
‘树妖姥姥’狼狈的扶着座椅，开口道：
“山中诸位大妖已悉数死在燕池霞手中，熊姥姥拼死掩护，才让奴婢逃的一命。”
‘聂小倩’幽幽开口。
“干的不错。”
高台上。
衣袍破烂的‘树妖姥姥’。
或者说是真正的聂小倩望向下方，难以置信。
这山中的妖怪，在对方眼中就如此不值一提？就连服侍她上百年的熊姥姥也无法让她动容？
面容淡漠的女子没有理会聂小倩的目光。
她突然开口。
“小倩啊，你想嫁给黑山君……”
“本座允了。”
回应她的是聂小倩那错愕而又惊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