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失去光彩

入夜，玉鸾独自一人坐在床上，蜷缩着身体，靠在床的角落里，她偶尔会伸展身体，用手抚摸自己的肚子，有时也会下意识地抚摸手上的镯子。

她的思维很乱，无论如何就是聚合不到一起。因为娘家人的贺礼，让她想起了太多。她在家族的不堪一时间全部涌上心头，她觉得自己蜕变了，现在却又感觉自己和以前也没什么两样。她一整晚都在想。

所以她也就维持着这样的动作，直到天明。以至于阿锦进来时都有些诧异——她昨夜关门出去的时候，玉鸾就是这样的动作：环抱着膝盖，默默地看向不知名的地方。

阿锦轻手轻脚地走到她床边，看她闭着眼，以为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睡了一夜。可她正打算叫醒她，让她躺着再睡一会儿，可她手刚刚放到她眼前，玉鸾便立刻睁开眼，吓了阿锦一跳。

“侧妃娘娘？”阿锦小心翼翼地说话，似乎怕惊扰了玉鸾的神思，“您一夜没睡？”

阿锦发现自己能够轻而易举地见到玉鸾眼底的青黑，“您需要小睡一会儿吗？”她说话声音不敢太大，因为玉鸾看起来已经失了魂，她的眼瞳失去了光彩。

玉鸾闻言，眨眨眼，才终于让白日的细碎光芒洒进眼中，她有些未眠的呆滞，但好歹也能真正地思考了，她的思维好不容易把阿锦的话识别出来。

“不。”玉鸾摇头，再次说了一句，“不，不用。”

“可……”阿锦见她如此魂不守舍，心里更是焦急。

“阿锦！”玉鸾用凌厉语气说话，连带眼神也危险起来，“你越距了。”

玉鸾那温柔美丽的伪装被撕下，最开始的她显露了出来。

可能是因为一夜没睡，昨日的记忆很是飘渺，香炉中飘起的烟雾一般能被轻易绞断，玉鸾四处看看，感觉昨日就像她的一场梦境。

阿锦被这样的玉鸾吓到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侧妃。在她印象里，玉鸾都是既温柔又善解人意的，她不敢质疑，“是，奴婢知错。”

“算了。”看着阿锦卑躬屈膝的模样，玉鸾无端想起她自己，她想起她做宫女的时候，“起来为我梳妆吧！今日皇后娘娘要见我。”

皇后的贺礼是第一个送到的。代替她送礼的人依旧是彩儿，这既表明了皇后对这个她与孩子的态度，又让她带上荣耀，接受长安贵妇们的赠礼。皇后送的是一块玉质长命锁，上面刻着两个小娃在嬉戏玩耍，这代表一种祝福，多子多孙。

彩儿在送礼之后，特意挥退了她人，与她聊了一番，还刻意交代五天之后去椒房殿与皇后娘娘畅谈。而今天，恰好就是五天后。

洁面、敷粉，一气呵成。粉施得很薄，甚至没有遮住她眼下的青黑。玉鸾今天选的是偏暗淡一些的颜色，抹在脸上，把她的气色显得更不好了，她唇脂未施，看起来苍白又吓人。

“侧妃娘娘，你怎么把自己……”阿锦实在惊异于她的妆容。按道理来说，女人借助妆粉、胭脂，就是要让自己变得更美，甚至用来遮掩憔悴，不让外人窥其脆弱。但是玉鸾现在却把自己弄得更丑，就让她不明所以了。

玉鸾当然没有对她解释，只是继续给自己画好浅浅的眉，顺便还戴上了唐婧冉赠予的那些看起来俗气的首饰。她看着铜镜，依稀能看到里面憔悴的自己。这样便更合她意了。

“阿锦，帮我取那件素色的衣服来。”玉鸾边做好最后的收尾工作，边吩咐道。

阿锦再次茫然，身体依靠着本能去取了衣服，但是她的思维却没有跟上，她多次瞧玉鸾，但她丝毫未动，似乎她知道她自己下的命令是什么。

玉鸾知道阿锦在想什么，当然也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她之前是皇宫里的宫女，最需要做的事情除了看人脸色，还需要揣摩主子的心思。她刚好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昨天一夜未眠，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想起娘家的事情，想起母亲，还有就是思索皇后的意图。

在皇后身边的那些日子里，玉鸾早已经摸清楚了她的性子。因为她视唐婧冉为自己的仇敌，所以见不得她好，所以唐婧冉怀孕，她自己没有，她肯定也会嫉妒。如果说唐婧冉的堕胎一事的确是唐婧如做的，那么唐婧仪绝对在这事中扮演了一个推动的角色。这不是她的胡乱猜想，这是在她伺候唐婧仪的时候，能够从唐婧仪的表情以及动作上捕捉到的蛛丝马迹。

她很清楚，唐婧仪是见不得别人比她好的，只要是能被唐婧仪放入眼里的人，她都想要去比较一番。她觉得她是皇后，最好的当然应该是她的。而唐婧仪现在表面上风光，实际上已经在失宠的边缘上徘徊，若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做丞相的父亲，她现在还是不是皇后还难说。

如果她今日进宫打扮得有模有样，唐婧仪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她心上肯定会感到不适。然而唐婧仪不会明面上对人下手，她会在暗地里使劲下绊子。

她正是深谙此理，所以才这样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憔悴，不让唐婧仪刻意为难。

阿锦很快就找到了这条几乎被放弃了的衣裙，上面已经铺满了灰尘，几乎已经看不清它本来的颜色了，不用使劲去闻，就有一股灰尘的气息扑面而来。玉鸾思量了一会儿，还是把衣服接了过来。

连阿锦都觉得穿着难受的衣服，玉鸾依旧面不改色地穿上，她理了下自己的衣裙，问道：“阿锦，马车准备好了吗？”

“好了。”阿锦躬身，扶着她慢悠悠地朝门外走去。

车夫顾及玉鸾的身体，马车动得很慢。马车内微微抖动的流苏，摇摇晃晃的车身，倒是让玉鸾莫名有了困意。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玉鸾只得掀开马车上的帷裳。她悄悄露出眼，朝街道看去。街上永远都是那么的热闹，无端让她多了几分真实感，算是陪伴着她进到了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