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王湘暴走（下）
王湘不以为然的道：“师傅，成魔又如何，若成魔，能随心所欲，保护想保护的人，未尝不可。”南卿担忧的看着王湘神情，他神色淡然，眼眸决绝，他眼中挂着泪，有丝丝隐忍的怒气，他曾经相信的正道，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南疆罪人是多，但不是每个人生来都有罪，师傅常教导他，众生平等，无疆域之分、无善恶之分、无贫富贵贱之分，作恶之人，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引入正道，劝其回头是岸，这些都是师傅教的啊，南卿做了那么多善事，南卿是个善良的人，师傅却全当没看见一样，他不理解，他不理解，他真的好不理解，师傅说的话岂不是前后矛盾，这还是他相信的正道，相信的众生平等吗，这众生当真平等吗？
南卿抓着王湘的手，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戴在他的手腕上，他曾经说，这佛珠有清心固神的功效“王湘，不要钻牛角尖，不要被嗜血有可乘的机会。”
王湘紧紧锁上双眸，待他慢慢的睁开，瞳孔之间，慢慢露出血色，南卿朝着方丈大吼道：“都退后。”方丈和一众弟子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王湘就朝着他们飞扑而来，蛊虫最怕的就是正义之声，梵音寥寥，王湘自幼习的是佛法，蛊虫应该没这么好控制他，蛊虫如今无所畏惧梵音，无所畏惧佛法，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了南卿的脑子，都说，嗜血需要肉体作为培养的容器，要是修炼者用自身的肉体作为容器那就更好了，修炼的过程中，才能做到与嗜血真正的融二为一，心灵相通，所向披靡。
难道，修炼嗜血的，从来不是燕之州，而是王湘吗？
难道，王湘不是中了、中了嗜血蛊虫的毒，而是嗜血根本一直活在他体内，他一路装着一副自己是受害者的模样，全是欺骗南卿的吗？
南卿回想这几年。
好像什么事情都针对自己。
南卿幼年初到北疆，王湘就跟北疆子民强调了，南卿一直在少林寺修习佛法，已经改掉了不良的秉性，从前听着这句话没其他，现在听来，为何一直要一直强调南卿学习佛法，学习向善。
北疆子民知道他们家湘王是大好人，大善人，那在北疆子民看来，南卿学习佛法就是学着向善，学着向善就是因为之前这人就是个大恶人，做多了坏事，所以才会想多做善事，入了地狱，少受些苦楚。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坏到哪里去，可能在北疆百姓心中，这南疆的人，小到刚出生的婴儿，老到快进黄土的老人，都是坏人吧。
再说北疆皇室的人，他们大善人大贤王王湘都说了，南卿之前是一直在佛寺学善，那北疆皇室的人就默认南卿秉性并不是很好，加上南疆修的是幻术、豢养蛊虫，更加加深了给人们对南卿的恐惧心理。
因为恐惧，因为害怕，所以排斥，所以不敢靠近。
南卿十来年被囚禁在北疆的时候，经常缺医少药，病的奄奄一息，还好命大，没有病死，没人敢靠近南卿，没人敢来医治南卿。
在北疆的十年……现在想想，都活在王湘说当中，王湘说楼家可以亲近，南卿就亲近了楼家，王湘说，要善待百姓，南卿就善待百姓，殊不知，在大家的心中，南卿是个大恶人做这些虚的，反而更显得恶意讨好，引人厌恶了。
怎么可能。
那么善良的人。
那么一个连谎话都不会说、老实的很的人。
怎么会这么心机深刻……
“空空。”南卿已经好久没这么喊王湘了。
“空空，你说的一心向善学佛做人，可以让北疆子民更好的接受我，其实我在怎么努力，在北疆子民心中，越是学善，越是显得我从前多么的恶毒，越是让他们不敢轻易靠近我，越是让他们讨厌我。”
“你说的楼家可亲近，其实是想用我做导火线，在北疆君王的心中，埋下一颗祸害的种子，致楼家于死局、无生还是吗？”
“那皇后呢，皇室中人呢，你说你爱我，你说不管入佛道还是魔道，只要与我在一起，那都是开心快乐的，你不知道我听着这些话，从前觉得有多么的甜蜜，现在就有多么的残忍，你越这么说，大家都会觉得，我是个妖女，引得你这位圣僧，误入歧途，越发让大家讨厌我。”
“北疆子民讨厌我，皇室中人讨厌我，你断了我所有的生路，十年囚禁在南境府，缺医少药，多少次快病死了，我都是抱着你给我的书信，想着我要活，我要活下去，你曾是我生的希望，也是最后害我最大的利刃。”
“空空，北疆你害我不成，然后你就发动蛊虫大难、自己烧了湘王府、杀了发妻，屠了我卿本，这一系列的操作，天下震动，都以为是南疆的燕之州所为，你好手段，哪里学来的这么多燕之州的手段，你这一波操作，可以直接置我于死地，我就算不被天下正道杀死，也会淹死在人们的唾骂口水当中。”
“王湘，你真是好手段啊，我怎么发现，我今天才认识真正的你。”
王湘嘴角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身处皇室第一子的高位，他哪有表面上所谓的单纯啊，装的兄弟和睦、爱戴百姓，不累吗？当然累，他没有野心吗？当然有。
只是碍于这幅病体，打又打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弟弟们，杀又杀不过那些要来害自己的人，只能装无辜、装可怜、装弱小，来保护自己，引得父皇母后心疼他，送他上了少林寺，上了少林寺，就是一道天然保护的屏障，加上他好学、勤学，方丈喜欢他这样的弟子，方丈更是将他看做最重要的弟子。
有着少林和方丈的加护，王湘才可以毫无顾忌的，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南卿，你真是傻，跟你姐姐一样傻，一个男人，就能把你迷得团团转，我会的那些法术，还不是你教的，南境府，你的卧房里，有很多这样法阵的图集。”
“南卿，我其实一开始也不敢模仿，直到我找到了燕之州，我看见他的法阵，和你的法阵，是一模一样的，后来我才知道，这些法阵都不是自创，而是南疆每个皇室子弟从小必学的功课，就看个人造化了，学的精，和学的不精。”
“哈哈哈，南卿，你知道燕之州死的有多惨吗，浑身是血，浑身是血啊，哈哈哈，他到死，都望着南疆的方向，也就你了，信我的一派胡言，却不信他的思乡之情啊。”
“还有一件事情，看见南卿你是临死前的份上，我给你讲啊，中原其实不想攻打南疆，顾锦帝只想救出顾欢，是燕之州解开防御法阵的放顾锦帝进南疆寻顾欢的，我跟北疆的军队说啊，这就是我们的大好机会，我叫北疆的军队，一半人穿上中原的铠甲，制造出一副中原和北疆南北夹击的场景，哈哈哈，这事，连顾欢都不知道，顾欢他信我啊，我说叫他去中原发展事业他就真的走了，他走了，我就更好的把控你了，反正你一直拿我当神佛拿我当信仰，我说啥，你都不会反对也不会质问，可惜啊，北疆人人恨你，不管你，生病都病不死你，南卿，你命真大。”
南卿一脸不相信的看着王湘，说着每一件事情，王湘就乘南卿这愣神的空档，飞扑的速度更快了，南卿眼见王湘就要扑到方丈身前，方丈与他缠斗了几招，都招架不住她的攻势，南卿寄出《木兮》，木兮的琴身材质特殊，能挡刀尖，《木兮》挡在方丈身前，南卿舍了琵琶，双掌之间，运力牢牢地控制《木兮》，王湘的手指紧紧的攥住《木兮》，他手掌力道极大，南卿的修为自持是很高了，却根本阻挡不了王湘浑厚的修为，他们的掌间力道《木兮》琴身上相冲，《木兮》终是承受不了这么强大地力道，顷刻间，琴身尽数碎。
南卿愣神的看着《木兮》，《木兮》是爹爹给娘亲的礼物，琴身是特质的，刀尖砍不断、火焚伤不着，四岁那年，夺嫡之战的尾端，前朝死一位皇子，后宫死一群妃子，她能躲过追杀，只是她娘拼死的用《木兮》抵挡着。
一声惨叫，方丈倒在血泊之中，王湘的手插进方丈的心脏，狠狠的拽出他的心脏，抬手，舔了舔手掌上的血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蛊虫嗜血，从此难以自控，处暴走状态，王湘抬着他那只血淋淋的手，指着南卿：“南卿，待我杀了这些碍事的人，我就去给天下说，你杀了方丈，哈哈哈。”
王湘转过头去看那些小和尚，南卿运气法阵，冲着那些小和尚喊道“都快走，快啊”少林的弟子，一个个都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宛如呆如木鸡，杵在原地，南卿怒吼道：“不想死的，快走。”
手指尖的力量，结出法阵，布下无穷无尽的幻术，只能用幻术控制住如今暴走的他：“快去请中原皇帝顾欢前来少林，我只能控制住他三天。”
跑在最后的有个二十出头的僧人，跑了几步又跑了回来，他跑回来，其他小僧人虽然怕，但也跟着跑了回来，那位二十出头的僧人护在南卿的身边：“女君，我是少空的师弟，法号无闻，愿为女君护法。”无闻看着身后跑回来的小师弟们：“消息要尽快递出去，要让天下知道，少空师兄的暴行，不要让天下在胡乱冤枉无辜的人了，还有，快些去原找皇帝陛下。”
暴走的王湘，身处幻境之中，幻术中的场景，都是心中所化。
是人心中一心的贪婪所念。
南疆的幻术，能将心中所念发挥到极致，让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出其不意，阵外，一招致命。
南卿闭眼，同他一起在幻境之中。
再次睁开眼睛，南卿眼前，是湘王的府邸，府邸内张灯结彩，湘王府的门口，陆陆续续的走来一批又一批道贺的官员。
“贾老爷，送名画一副，恭祝湘王殿下与女君新婚之喜”
“周老爷，送东海明珠一箱，恭祝湘王殿下与女君新婚之喜。”
南卿是主持大阵的人，在这些人看来，南卿就跟透明人一样，南卿略过重重人群，他身穿新郎的官服，立在一群恭喜的人当中，他个头很高，南卿只能依靠在他肩膀处，他今天格外的好看，原来续了长发的他，也是偏偏俊朗的少年。
“吉时已到。”
他闻声，看着那从后院走来的新娘子，南卿看着那新娘子的身段，颇有些像自己的模样，清风吹过，吹起那盖头的一角，新娘子的脸，正好被南卿看见了，那就是南卿本人啊。
王湘欢欢喜喜的朝着南卿走去，拉着彩带的另一头，跪拜在堂屋前，三拜礼成。
堂屋内，苏嬷嬷在，歌书在，春竹在，还有好多人，站了满满一屋子，每个人脸上都是恭喜的神色，拍这手叫好。
苏嬷嬷和春竹陪同新娘子回了新房。
王湘则一直留在喜宴，与客人推杯换盏，每个人都是恭喜他的神色，说着恭祝的话语，没有一个人讨厌南卿，没有一个人介意南卿的身份，没有一个人反对他们这门婚事。
他的心中，这些都是他心中所想，想着有一日，能与她拜了天地，成了夫妻，说那些白首不相离的恩爱话语。
怎么和他嘴上说的不一样呢。
南卿就呆在一个角落里，看着喜宴上发生的一切，她眼中全是泪水，他想要的，或许这辈子，他们都不能如愿了，可是能在这里，他能自己这一场婚礼，想想，还是挺甜的。
南卿抹着泪，幻术阵法中，某个角落一丝亮光，那光芒大盛，刺眼得很，这是在阵中从来没有发生的事情，南卿擦了擦眼泪，朝着光芒的尽头看去，王湘似乎朝她招了招手，南卿不相信的看着那王湘，的确，是王湘在朝着她招手。
这怎么可能，如今的王湘是暴走的状态，根本无意识，就算有意识，幻术控制心神，他怎么可能有自主意识呢。
带着疑问，南卿跟在王湘的身后，这座府邸很大，记忆里，湘王府根本没这么大。
王湘带着南卿七拐八拐的走着，走了很远很远，南卿感觉这湘王府大的可怕，他们好像走了有一个时辰的感觉，但这些都是能理解的，毕竟在幻术中，五官感觉都比平时要较慢。
王湘带着南卿走到那一片荷花池前，他立在池塘前：“阿卿，好久不见，你瘦了。”
南卿疑惑的看着王湘，好久不见，怎么可能啊，他们刚见没多久：“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我们刚才不是还在一起吗，在少林寺的山脚下，我们一起喝凉茶，一起吃糕点，一起看燕之州的恶作剧。”
王湘抬手，摸了摸南卿的脸颊，王湘的手冰凉的可怕，他哆嗦着唇瓣：“是不是，你还看见我与蛊虫合二为一，然后我失控、暴走，杀了养育我的师傅，然后呢……”
然后……然后南卿就控制住了王湘，将他困在这阵中啊。
还有什么然后。
王湘脸上露出一丝疲倦的神色，他恋恋不舍的看着南卿，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南卿的脸颊，不舍，不舍，真的是舍不得。
王湘悠悠的道：“阿卿，对不起，我做了很多的错事。”
南卿摇摇头：“没关系，你跟我回南疆，我们再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取出嗜血的，我不会怪你做的这些事情，你都是被嗜血控制住了，都不是你的错”
“阿卿，这个送你，它会保佑你的。”
南卿看这手腕间的佛珠，王湘这是怎么了，他早就将这个送给了南卿，怎么没头没脑的又送了一回，南卿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幻术中。
他说：“阿卿，抬头看。”
这是六月的季节，却满天飘着鹅毛大雪，南卿看着那纷纷扬扬的大雪，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转身，要去问王湘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而王湘早就不在身后了，她的脚边似乎踢到了什么，她捡起一看，是一节骨头，是人骨没错……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到，五脏六腑疼痛剧烈，头脑疼痛剧烈，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大口大口的喘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心里难受的，五脏六腑疼的剧烈，她跪倒在地，捶打着胸口，眼泪大颗大颗的夺眶而出……